81、偏偏不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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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妈是位德国画家，当她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两个月的时候正巧借住在祖母家采风收集灵感。那段时间凌家被温如霆百般针对，出于安全考虑，他们不得已，将我留在英国，由祖母抚养，希望国内处境宽泛下来后再将我带回去。”
“但小姨们发生意外去世，祖母悲痛万分。为了报答她的收留之情，也希望她早日从悲伤中振作起来，他们最终决定将我留下，等我自愿想回国的时候再安排我回去。老人家对我非常好，我一直将她当做我的亲人，直到她去世后才决定回国和父母妹妹团聚。”
“我生活在英语环境中，虽然没断了和父母的联系，但中文其实并不太好。凌瑶小我五岁，她上学后最喜欢就是教我中文。熟悉吗温羽扬，她就是我口中失联的中国笔友。”
“十八岁那年，祖母病逝，我处理完遗嘱以及相关事宜，在圣诞节当日回了家。凌瑶身体不好，那年冬天雪很大，很冷，她一直住在这条盘山路的终点，山顶的疗养院休养身体。”
“她听说我回国，不顾医生嘱托，一定要出院回家见我。我父母拗不过她，在晚上顶着雪开车带她回家。”
“坐上车的那一刻起，她就叽叽喳喳地和我打电话说着许多她的事情。而她长在国外的哥哥，却因为中文水平并不是很好，对那孩子飞快的语速感到头疼。于是，我想了一个好主意，把她说的话全部录音，等我中文慢慢好起来后，再来一点一点了解这个小家伙的一切。”
“我现在还记得，她问我，‘哥哥，我马上快要过生日了，你想好送我什么礼物了吗？’”
“也就是她刚刚说完这句话，跑车引擎的轰鸣声传来，掩盖住了我的回答。当我想再重复一遍时，只听到一声巨响，车轮打滑、剧烈碰撞、破碎、尖叫声不绝于耳。”
“我还没反应过来，拼了命了喊发生了什么，喊凌瑶的名字。”
“我不知道要做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这个国家的报警电话和急救电话，同样，我也不敢挂断凌瑶的电话，只能在心里期待着她会和我说，哥你别担心，我们没事，有惊无险。”
“我就这样等着，漫长的几分钟后，听见了暴力推开车门的声音，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
“然后我听见了凌瑶带着哭腔的虚弱的声音。”
“救救我，她说。”
“温……羽扬，救救我。”
“噗通一声，如果我没猜错，温羽扬，是你被吓得摔了一跤。”
“你就那样冷眼看着她躺在雪地上，直到你的好哥哥徐逸铭，和你的发小厉沉舟开着车姗姗来迟。他们慌乱地看着现场，反复问你怎么回事，但你沉默着一言不发。直到被他们架上车，你也没有告诉他们，你面前血泊里的女孩儿只是昏了过去，她让你救救他。”
“漫天大雪，你让一条生命躺在那里，因未能及时得到救助，凌瑶低温失血，缓缓死在了你们离开后的几十分钟里。”
“你知道她为什么能叫得出来你的名字吗？因为她是你同校的学妹，她曾经和我说，学校的两个校草是高年级学长，是我们的对家，但是他们都没有哥哥你好看。”
“而我，握着电话，站在原地，什么都做不到。”
“事发两小时，林书凝林阿姨的手下冲进我家，带我去了一个隐秘而安全的地方。她始终没见我，不知道她受了旧情人温如霆什么样的哄骗，她最终认定你是无辜的，并且安排我出国，学校就是我妈妈的母校。”
“她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呵，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被押去机场的路上，我带着那条录音证据逃了出来，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了负责案件的检察官，把录音备份交给了他。我说，人死无法复生，但我希望凶手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那位正直的检察官答应了我，他说他一定会尽力发掘案件的真相，法网恢恢，决不包庇，绝不姑息。”
“第二天，我在躲避林书凝和温如霆的搜查时，看到了一条新闻。一位崔姓检察官遇害，疑似过往负责案件的嫌疑人仇杀。”
“他向法庭提出异议的消息被走漏给了温如霆。他因我而死，同样，也因你温羽扬而死。”
“他是崔星熠的父亲，崔诚检察官。”
“我为什么对星熠好，为什么陪着他照顾母亲，为什么让你离他远一点，因为我……亏欠他们太多，就算抵上这条命都难以还清崔叔叔的恩情。”
“崔叔叔临死前保管好了那份物证，没有让他落入温如霆的手中，也没有让他们怀疑到我身上。”
“律法是捍卫权利的不二铁条，但可笑的是，十年前，连这份公权力都掌握在你们家的手中。我捏着指向嫌疑人的物证，却没办法讨到一丝公平。”
“我的焦虑症终于复发了，被林书凝的人提前找到，送出了国外。除了焦虑以外，我又陷入了幸存者综合征的折磨，在最初的两年间，无时无刻，我都在想怎么偏偏不是我。”
“怎么死的偏偏不是我呢。”
“如果那晚我没有回国，他们就都不会出事。”
“宠爱女儿的父母，思念哥哥的妹妹，恪尽职守的检察官。他们本该有着美好的未来，但因为我，永远留在了十年前的这个冬天。”
“后来，我想明白了。我是一定要去找他们的，但在此之前，有一个比我还该死的人，依旧逍遥法外，过着神仙日子。”
“瞒着所有人，我联系到了我爸的旧部，讲清楚前因后果之后 ，他同意帮我，成为我在国内的眼线。”
“我不想依靠同态复仇的办法要你死，温羽扬，你的血会脏了我的手。”
“这一次，我一定会用法律，让你得到当年应有的惩罚。”
“我本身受心理疾病困扰，无论是控制病情还是实施计划，我都有必要去学习心理学相关的知识。温羽扬，你知道吗，你真的是一个很好掌控的人。”
“那年你和厉沉舟去美国玩，得知消息后我故意找到导师表示我想和他一起赴美参加学术交流会。你以为我们的初遇是缘分？错了，一切都是我的计划而已。”
“在送你去医院的路上，我口袋里的刀几次都要克制不住了。我那时真的想杀了你，杀了你一了百了，送我自己解脱。”
“但那时我有了一个更有意思的计划。也是因为那次见面，让我知道我还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还没办法执行那个计划。”
“从那时开始，我每天起床时都会对着镜子说一百句我爱你，每晚睡前再写一百次我要杀了你。这个效果虽然有点笨，但是它确实让我在看见你时不会露出什么错误的表情。”
“有意思的是，我对着你的资料研究了七年，原以为会棘手一些。可没想到，短短三个月，你就在我创造的那些情景下心动得一发不可收拾，有时候想想就觉得好笑。”
“你查到的我的东西，还不足我故意留给你三分之一。果然啊，我猜的没错，你在用一切能得到的爱去弥补你那贫瘠可怜的童年，一旦得到，连基本的判断和理智都烟消云散了，不是么？”
“所有的争吵与意外都在我的计算之中，你没发现，我们每一次矛盾过后，被驯服的往往都是你而不是我。”
“哈哈哈哈……你可怜地躺在我怀里说胃疼的时候，我真的痛快得恨不得笑出声来。温羽扬，你也不过如此，我研究了你七年，没见你之前担心了很多，但接触之后，你真的不过如此。折磨你，折磨你的感情，简直易如反掌。”
“温羽扬，我有一百种样子，其中九十九种都是假的，可你偏偏沉溺于他们，深信不疑，无法自拔。”
“我心情好，再说几个你想听的吧。”
“你不是一直怀疑徐逸铭的死吗？不用怀疑了，就是我做的。十年前他带头拉着你逃离现场，对凌瑶不闻不问，那时候在我心里他就应该去死了。”
“厉沉舟的未婚妻，贺疏桐，也是我做的。你们真的废物，那是我布的第一个局，回顾时总觉得破绽百出，最后还得靠盛夕容才能查明白，哼，没意思。”
“在你身边的一年，我收集到了很多你违法的证据。明天，它们会提交给警局、公检法、国内媒体以及我国的外网红账号。你家权利滔天，我玩不过你们，就算在公众与舆论的监督下你依然侥幸逃脱，我也有办法让你死。”
“哦，是心死。”
“……你现在的眼神太有意思了，难过？震惊？绝望？还是不想相信？”
“在发抖，因为冷，还是体验到了天塌了的恐惧，控制不住自己？”
凌云站在雪中，他浑身上下都淋上了一层洁白的雪。
他看着对面没办法动的温羽扬，看了许久，最终在风雪中点了根烟，不再言语。
温羽扬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
他只能直愣愣地看着立在雪中的人，只能这样看着。
是该难过？该愤怒？该绝望？该怨恨？该拼命解释？该做什么?
要用什么心情来面对？
他在做梦么？
……还是梦醒了？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别担心，你身体里的药差不多会在四十分钟后失效，不会对身体造成后遗症。”
他掐了那根没抽完的烟，从口袋里拿出那把旅行纪念品蝴/蝶/刀，熟练地甩开刀身，一片雪花落在锋利的刀刃上，缓缓融化。
他向温羽扬走了过去，横坐在了他腿上。
冰冷的刀尖从他额前划到下颌，他表情依旧是那份诡异的平静，就这样，垂下眼帘吻上了温羽扬的薄唇。
像是嘉奖他一步一步落入自己的圈套，也似独属于“云尧”的那份温柔与留恋。
“我爱你。”他直起身，轻声说着，“我爱你，温羽扬。”
随后，他牵起温羽扬的右手，帮助那只无力的手握紧刀柄，在温羽扬绝望而麻木的注视下，将刀尖一点点送进了自己的心口。
“嗤……”
几缕鲜血从他唇间流下，可他面上是二人都熟悉的温和笑意。
“但我没资格……替他们、原谅你。”
旋转插在心间的刀柄，一声闷哼在下着雪的夜里格外清晰。
那双苍翠的眼眸一点点失去光彩，最终消散在这片风雪经久不歇的莽莽雪原。
他要去和他们团聚了。
这场重逢，他等了十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第81章 偏偏不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