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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汉水银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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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车到徐汉霄家楼下的酒吧,转手把人叫了出来。
已经是凌晨。
对方忍耐着脾气,在半小时后到了楼下。
徐汉霄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长袖T恤,他头发留得很长,头小脸小,男生女相,气质阴柔。他朝着张令泽的背影走过去,把手机往吧台上一撂,坐上高脚凳:“怎么了,大少爷?”
“和我爸吵架了。”张令泽猛灌一口酒,心里极其苦闷。
“你爸不是都不管你了么?”
徐汉霄打了个响指,调酒师便领会似的朝他点了点头,按他常点的鸡尾酒去调了。
“闲的没事儿干,老招惹你爸做什么呀?”
张令泽烦躁地把空酒杯推远,又盯起手机上的照片看。
“懂了。”徐汉霄扫了一眼,他说话天生带着一股对什么都不甚在乎的调调:“是去找你老相好复合了,被你爹抓现行了吧。”
“不是。”张令泽真不愿承认:“宋知和别人在一起了。”
“就那天那个呗?”
“那不挺好的?怎么,你还想让人家对你念念不忘呢。”
“我不是想复合。”他很清楚两人的情况:“我俩复合不了了。”
“那你还要往人跟前凑?缺心眼儿啊?”徐汉霄依旧是那一副事不关已的表情,“你自己干了什么事儿又不是不清楚,自作自受。”
“徐汉霄。”张令泽把身体转过来,正面对着他。
“我是想找个人诉苦,不是专程跑来听你骂我的。”张令泽被对方一火上浇油,心里更烦了。
调酒师把鸡尾酒送到他们面前。
徐汉霄很识趣地收起了排挤人的态度,他转着杯子,忽而提起:“我听别人说,宋知出车祸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脑袋留了块瘀血,”他用纤长的食指,戳了戳自己的脑门:“现在失忆了。”
“失忆!?”张令泽震惊不已,“你怎么才告诉我?”
“你也没问我呀。”
张令泽恍然间想起,小知那晚在酒吧后门见到他时,犹如在看一个陌生人的神态。
又怪不得男人会用那样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沉静地告诉他,他不配。
宋知……他都经历了什么?
“所以啊,人早把你忘了。”徐汉霄说,“你也甭在这儿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我居然都不知道这一回事,他忘掉我了,我甚至都不知道……”张令泽懊恼地低下头,手抓进头发。
徐汉霄嗤笑一声:“干嘛呀这又是。”
他嘴里叼了根吸管,如同玩儿似的把面前的一杯鸡尾酒一口气吸完了。
徐汉霄大晚上被人叫下来也不是为别的,不管身边人什么状态,他拍了拍张令泽肩膀:“上楼。”
张令泽一脸不快,眼神好像在说“你确定?”
“我没心情。”
“跟我摆什么谱儿呢?上楼。”还在酒吧里,徐汉霄就伸手去脱他外套,“别想那烂事儿了,跟一大傻逼似的。”
“人俩好就好了,不耽误咱俩办好事不就成了。”他说完,拉着张令泽从酒吧出来。
两人进了旁边走廊的电梯,电梯门刚一合上,徐汉霄立即攀附上去,火热地和对方纠缠在一起。
“你确定和宋知没这么干过?”
他倏地停下来。
“问多少次了,”张令泽心情本来就欠佳,现在被问得更是一阵烦躁:“没有,你怎么还不信?”
徐汉霄笑出声,揽住张令泽的脖子:“我信,他确实很倔。”
两人一路搂抱着进了酒吧上的那家酒店,他把长袖T恤脱掉,上半身在张令泽脸前凑了凑,暧昧一会儿,便一起翻滚到床上去了。
第二天正午,陈正蓉买了去往清源的高铁票。
宋知一觉睡到十二点,还是被母亲和嫂子的说话声吵醒的。他隐隐约约听到客厅里,嫂子在说什么食疫局要来检查、下午去南方的事儿,于是弹射起床,吃完午饭,主动要求开车把嫂子送去高铁站。
他被兄弟们问了好几次茶庄生意,早就知道自己以前在南方开了一个茶庄。
但现下,宋知只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毕竟茶庄是他和嫂子一起开的,结果现在有了事,却要叫嫂子一个女人独自回去承担。
宋知本也想收拾行李来着,但宋母死活扒着他的胳膊,不肯让他走。嫂子也说不用担心,说等过两天兴许就回来了。
但等送完了大嫂,折回来走到半路的时候,他越想越觉得不是人。趁着宋国啸不在家,母亲出门买菜的功夫,宋知拿上身份证,买了下午一点的高铁票。
和嫂子坐的那辆高铁时隔一个半小时。
他按照陈正蓉的购票信息买了同程票,知道目的地在一个叫清源的小镇,不过茶庄所在的具体地址,还要等下了车问嫂子。
这一出十分匆忙,也没顾上和谁道别。
上了车以后,宋知才在手机上给宋母简单地报告了一声,又在群里给朋友们留了一句:
[我去南方了,过几天回。]
项彬秒回他:[不是吧哥们儿,怎么都不提前说,有这么着急?]
[你脑袋好啦?能想起来事儿吗?]
不愧是宋知。
从小就是这样,一向想干嘛就干嘛,只要他决定了的事,别人怎么劝说也拦不住。
本来是因为张令泽才去南方待着的,现在把人都忘了,还是要回去……
[听说茶庄那边有点情况,我都跟你们在北京晃荡好几天了了,失忆不失忆,能想不想起来的,不都好好活着呢吗我。]
项彬回复:[那什么时候回?]
宋知刚想回复一句[我也不知道,看情况吧。]下一秒,宋母的电话就甩过来了。
他觉得保准没什么好事,就没接。
通往东南沿海地区的高铁速度很快,他到了市里,打听了一番,就坐上了去清源的大巴。一番周折后,总算是到了镇上,于是给陈正蓉打电话:
“嫂子,我在清源镇上了,茶庄怎么走啊?”
“我好像在这个……”他四处看看,找到一块路牌:开园路。”
大嫂在电话那头又吃惊又感动:“你怎么又跟来了?”
“等着啊,嫂子去接你,站在那儿别动,我借个电动车,马上就到。”
两人一起回到茶庄。
宋知下车,抬头看了一眼牌子——日涧茶庄。
牌面不小,规模也算是街上比较大的。
大嫂还完邻居电动车后,带着宋知往茶庄里走。
那天别人打电话来,说小知出了车祸,她走得慌里慌张,撂下炒勺就跑出去,什么都没顾上,还是郑大爷的女儿帮忙把门锁插上的。
门口放着一个筛茶用的竹编斗筐,里面茶叶的颜色已经有些发黑了。
陈正蓉把斗拿回屋内,宋知紧跟她进来。
眼前,一室静雅清幽。
茶叶的清甘气味立刻环绕包围了他,他看着屋内的摆设,摸摸茶案,熟悉的感觉席卷全身。
门口突然有一个女人探进头来,好奇地往里张望:“正蓉?你和小茶爷回来了?”
嫂子把人叫进来接待:“对,他也刚到。”
“我就说呢,”女人坐在门口的梨木椅上,“你能骑车去接谁?肯定是小茶爷啦。”
她转而望向宋知:
“医生怎么说啦?”
宋知:“还好,没什么事。”
“太好咯,我爹天天念叨着你家小茶爷,就怕他年纪轻轻,身上落下什么意外。”
“郑大爷身体还行吗?”嫂子也回问一句。
“好着呢,好着呢。刚出事那几天着实被吓得不轻,两天没下来床。最近好多了,他又跑去下象棋了,就等着小茶爷回来跟他做对手呢。”
“对了,还有你们家毛尖儿,我给你们抱来啊。”
女人出去了,抱了一只狸花猫回来。
陈正蓉接过,又惊又喜,才短短十几天不见,那七八个月大的狸花猫都已经发鳃了,原来的小尖脸被郑大爷喂得脸蛋混圆,哪里还有宋知刚把它捡回来时,瘦得不成形的样子。
好像是早上被喂过了米汤,现在小黄米粒还沾在毛尖儿的胡子上。它被养得整个毛皮油光水滑的,好摸极了。
宋知双手接住嫂子递过来的狸花猫时,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猫的名字叫“毛尖儿”。
“毛尖儿,过来。”
他坐在茶案旁边,小猫从地面跃上他的腿,宋知喜欢得摸了半天。
大嫂把女人送走以后,开始收拾茶庄的东西。哪怕是被倒掉的不新鲜的茶叶,散发的香气也是叫宋知魂软。
他把毛尖儿放下,走上二楼,到每个房间里看了看。
透过卧室里的大窗子,能看到几百米以外的茶田,窗户正冲清源丘陵,满目皆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空气仿佛也随之清新了。
远处的茶田一望无际,颜色令人心生愉悦。
让人看一眼便会陷入怀疑,大城市到底有什么好的?
在北京时,宋知一刻也不想在家里待着,总觉得那里气氛奇怪又沉闷。而当来到这儿时,他感到一股全身心的自在。
方成衍得知宋知回南方的时候。
已经是三天后了。
宋知没有告诉方家的人,陈柏宇还别有用心地问过一次他,问他有没有告诉方成衍?
宋知只是说了句和人不熟,况且是因为老爷子他才和方成衍一直联系着的,犯不着专门跑去通知人家。
此时此刻,方成衍靠在黑色真皮转椅上,看着对方三天前发的朋友圈。
一张狸花猫的照片。
白皙的手搭在毛尖儿的头上,手心贴着柔柔软软的绒毛,毛尖儿的样子看上去一点也没在享受,它不满地叫着,看向摄像头。
朋友圈的文案只有一句——
你好哇。
小可怜。
方成衍的眼底微不可查地闪动了一下。
旋即关掉手机,埋头签文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