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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生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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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子时。
西郊密林里,莲英被季夫人的两个随从押着,在树木之间穿过,往林深处去了。
再往北,林子更密,地势也更高耸一些。那座不太高的小山,是个攻守兼备的好地方。
季夫人亲自跋涉,旁边的侍女小心的扶着她,两个侍卫负责在前面开路,另两个随从则押着莲英,走在最后。
林外。九夫人领着一众人,在东北角拦下了正要进入林子的长乐帮。
长乐帮擅长配合作战,以阵法为重。进了林子,更是利于发挥他们的长处。九夫人林外阻截,自然不能让他们占了上风。
“哦,帮主也在?”九夫人月白色的指甲轻点下颚,“那正好,贵帮觊觎我卓云门秘籍,还在半路袭击清荷丫头。新帐旧帐,今日就一并算了!”
九夫人一掌飞出,两方激战,一时间一片混乱。
江浔点了季管家的穴,才终于让他安静下来。字条上只说了西郊树林,可这树林这么大一片,莲英被他们带到哪儿了,倒是个问题。
“清荷,看好他。我看一下他们在哪儿。”
“好。”
江浔走到旁边,用灵气探寻。
小山上,莲英被绑在树上,藏在指间的银针,一点点刺进手腕上的麻绳。
地上积热,头顶的风带着几分凉意。
“但愿晁卫那个家伙足够顺利,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赌上了。”
“夫人,您喝茶。”
不得不说这季夫人是真讲究,荒郊野外,也是优雅的如同坐在贵阁之中。轻轻接过茶盏,茶盖刮了茶,缓缓送入口中。
侍女提了木箱,里面是茶具和茶叶。泡茶的水,都是提前蒸好放在水壶里。
“啧。”莲英心里叹道,“若不是还有我这个人质在,真以为这夫人是出来赏月的。”
不过季夫人现在可没有赏月的心情。前日兄长的信中提到,情况似乎不是很明朗。这次救爹爹,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季夫人合上双手,默默祈祷。
钱塘江,士兵已上了岸。
“哥哥!”清荷看见了被绑在上面的莲英,喊到。
“难为我们找了半个时辰,季夫人原是在这里偷闲?”江浔看着那夫人慢悠悠的喝着茶,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二位是?”
“在下江浔,寻风阁的阁主。您绑着的那位,是我的弟子。”
“这位,是我的弟子的小妹。”
“至于后面这位,想必您应该认识。”
季管家双手被绑着,正昏迷在后面的树旁。
季夫人差一点直接站起来,只按捺住心中焦急,忍声道,“阁主乐于管这闲事,可不只是因为,他是你的弟子吧。”
“他是不是我的弟子,我都是要管的。”
季夫人有些嘲讽的笑了笑,“人也看到了,一根头发都没少。一人换一人,事先说好的。”
“当然。”江浔走到后面将季管家扶起来,“季夫人,把我弟子放开吧。”
季夫人眯眼,道,“还要麻烦阁主,先把我父亲叫醒。”
“好。”江浔解了季管家的穴。他开始微微转醒。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还未完全清醒的季管家身上时,莲英突然挣脱了禁锢,以极快的速度打晕了两边的守卫,直接将匕首架在了季夫人颈间。
“你!”
季夫人尖叫,周围的随从立刻冲上来,又被莲英拦了回去。
“都别动!”匕首闪着寒光。
莲英的声音有些喑哑,“季夫人,您可知道,您的一个决定,要了我们叶氏山庄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性命!”
季夫人不说话,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我当然知道。可是,如果不这样做,要离开的就是我的父亲和兄长!”
她忽然捂着脸呜咽起来,“对不起… 对不起… 可我没有别的办法啊……”
清荷从未见到过哥哥这个样子。带着暴怒和疯狂,很陌生。
季夫人抬起头又哭又笑,“你要杀便杀,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她闭上眼睛,“只求你放过我父亲和兄长……”
莲英握着匕首的手不住的抖动,眼睛布满了血丝。心中一个声音不住提醒着他,“快杀了她,只要杀了她,就可以为父母和山庄报仇了!”
可是,那抖动的手挣扎了许久后,终于平稳。
“我不杀你。也会有人来处决你。”
莲英看向清荷这边,逐渐找回理智。
“都别动!”制止了周围几个想救人的守卫,莲英带着季夫人走到树下,附耳说道,“别指望长乐帮的人了,他们不是九夫人的对手。”
“你说你那兄长,是会像你一样选择亲人,还是选择他的大好前程?”
季夫人眼神空洞,脑海一片空白。
“浔仙人…”清荷站在原地,看着他将季管家固定在树上,又用水绳把其他人绑在一起,“我们抓了这些人,是不是可以走了?”
“再等等,晁卫还没到。”
“好。”
一切都很顺利。一切似乎都太顺利了。
季夫人只带着几个家丁,就深入密林深处,而且这么容易就被擒住。
“浔仙人,我感觉…”
语音未落,一声细利的长鸣,烟花到达上空,在黑色的天幕绽开。无数个黑影在林中飞快的穿梭而过,将这个小小的山包困在了中间。
山坡后走出一个人。那男子身材高挑,鼓着掌道,“好计策!阁主好计策。”
“深入敌营,诱敌反攻。可是还是差了些火候啊。”周围的黑影在树上,树下,倒映的枝叶间,如倒挂的猫头鹰,睁着滚圆犀利的眼睛。
季升看江浔的眼神带着嘲讽,“你们若是想平安离开,现在就放了他们。否则…”
“就给这林子,作肥料吧。”
季管家醒来只是看着,没说一句话。
江浔微微皱眉,“我若放了他们,恐怕很快就是肥料了。”
“哈哈哈… 阁主说笑了。我季升,向来说话算话。”
“好。希望季侍郎,是个君子。”
江浔收了灵力,给所有对方的人松了绑。
“莲英。”
莲英放下匕首,松开了季夫人。
她忙搀着季管家走到高坡上。
“哥哥。”
“嗯。”季升点头,示意她躲到后面。
“既然阁主放了人,季升也自会守诺。”他指了指四周包围的人,“这里这么多兄弟呢,等结束之后,就让他们抬你们下山,好生安葬。也不枉你们为大业献身!”
手掌挥下,所有黑衣人听命向中间窜来。
树叶在黑影之间盘旋之后,落地无声。
“浔仙人,怎么看,他也不会是君子。”清荷拔了剑,和二人靠在一处。
江浔运起灵气罩,将三人护住,“君子这两个字,他还配不上。”
任外面的人如何砍打劈刺,那个透明的灵罩,一动不动,将里面的人与外界隔离开来。
“先生,若丑时,晁卫仍然未至,我们就只能突围了。”莲英握着剑柄,琼英剑随时出鞘。
“嗯。记住破阵时,坤位突,乾离收,震后退,取正中。”
“是,先生。”
“清荷,琉璃月掩护。”
“是。”
季升看着透明的雾罩,大喝一声,“上啊,一群废物!”
纵使黑衣人各有所长,面对刀枪不入的雾罩,也没了办法。他们眼中看到的,就是那三人只是站在原地,而却他们如何也无法近他们的身。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山坡上的季升终于站不住了,轻功翻下,一剑刺向江浔,又被灵气反弹了回来。
“这是什么邪门的功法?”季升看着他们无可奈何,讥笑道,“怎么,阁主这是打算带着弟子当缩头乌龟?”
“你!”
“清荷,莫冲动。”
江浔稳固了雾罩,“季侍郎,既然要我们献身于你口中的大业,那总得让我们明白,何为大业?”
季升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哈哈大笑两声,“大业,自然是除外患,强我邦!斩贼首,回家乡!”他昂首道,“北朝颠沛流离,我与家父,是在为国而谋划。”
“令尊乃北朝旧臣?”
“阁主说的不错,家父曾是北朝宰执。若不是当年我和妹妹侥幸逃出,现下,恐怕早已被施虐致死。”
“可我终是不如家父,他被俘虏,九死一生假死逃命。我却用了近十年,依然未能实现他的大业。”
“所以,季侍郎的意思,是要完成父亲的愿望。”
江浔看向山坡上,季夫人正照料着一言不发的季管家。
“那令尊的大业,是除外患,还是……”
“斩贼首呢?”江浔语气微敛,意味不明。
“要除外患,必先斩家贼。家父,才是那个最适合做统领之人。”
“哦。”江浔点头,“原来如此。”
“在下想告诉季侍郎一句话。”
“什么话?”
“凡过之所及,皆成变数,不可不察。”
说话间,禁军已经包围了这里。晁卫换上了红袍,手执皇令,“奉陛下口谕,兵部尚书刘仪与侍郎季升,结党营私,祸国乱民。现命禁卫军将二人抓回,入狱待审!”
季夫人带着季管家欲走,被赶来的九夫人拦下,“织福绸庄的季夫人啊,幸会。”挥袖一扫,白色的药散拂过两人面门,意识逐渐空白。!
迷箩香起,未服解药的季升和黑衣人,纷纷倒地。
天亮了,眼下,终于告一段落。清荷眯了眯眼睛,阳光,有些刺眼。
“怎么样,多亏我及时赶到吧。”晁卫过来,对莲英道。
“参见七殿下。”
“嗯?我穿个袍子,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当朝只有一位公主,和常年在外的七殿下。多谢七殿下相助。”
“应该是我谢谢你们啊。”晁卫拍着莲英的肩膀,“我可以求陛下下旨,重建叶氏山庄。意下如何?”
清荷闻声来了精神。
“多谢殿下美意。往事已过,如今莲英已报仇雪恨,也铲除了祸患,别无他求。”
“西北方向有个废弃染坊。殿下带人前去,即可发现藏铸兵器之地。”
“嗯。”
“对了,别碰枯井里的机关。”
“为什么?”
“殿下不要碰它就是了。”
清荷拽了拽莲英的衣袖,“哥,他是七殿下,那…晁卫呢?”
“直接问我不就好了。”赵淳打趣,“怎么,不敢问白毛乌鸦了?”
清荷忙行礼,“殿下…说笑了。”
“我只是弄了套夜鹰行走江湖时的行头。至于真正的晁卫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他应该不会是这个打扮。”
“好了,我去查那染坊。”
“恭送殿下。”
刚走出了几步,赵淳又转过头来,“对了莲英,你快回去看看那小狗,胖了可不止两圈儿呢。”
“哈哈哈哈…”赵淳大笑着走了,只留下莲英和清荷,看着江浔没有表情的脸黑了一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