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害怕 ...

  •   圣人多疑,于酥不敢多看,怕他看出自己是在演戏,极快地敛住表情,面上不见一点慌张,行了个五体投地之礼。
      她心叹自己的浮夸,但是没有办法,圣人对天真些的人才会没那么重的戒心吧,她道:“拜见圣上。”

      高程垂眼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娇小少女,她一身红衣,像此间山中走出来的精怪,灵动而夺目。
      他的眼角有一线细纹,微眯起眼时那皱纹便更加显眼,衬得眼中的锐利更甚,“朕问你话,怎么不回答?”

      于酥不敢露怯,顺着他的话点点头,说,“于容是我父亲,我当然是他的人啦。”
      她不知道刚才自己的一番话,圣人听了多少进去,眼下,撒谎是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她不禁疑惑,圣人一个九五之尊,来这么一个小寺庙做什么?这寺庙又没什么特别之处,而且怎么就这么凑巧,霍开赴要来,圣人也和他同一天来?
      是了,他们一定是事先约过,于酥心中下了结论,否则这么一个小庙,不可能一日来两座大佛。

      她说话时,脸自然而然地抬起来,并不像朝中那些遵守法度的大臣一般,只要他没开口,无论如何也不敢擅自乱动,即便是在回话,额头也紧紧贴在地上。
      那张艳若春阳的脸就这么明晃晃的映在高程眼中,即便是后宫美人如云,他见了,也不禁失神一瞬。

      “是了,朕信你,这美貌做不了假。”高程道,“你这张脸的名头还挺大,朕一个只理朝政的人,都听说过你的名号。”

      于酥当即摇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天真烂漫些,暗自加上几句奉承:“那都是外面那些人乱说的,我前几年进宫见过薛贵妃,那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我觉得我与贵妃相比,还差得远呢。”

      这话说到高程的心坎上,薛贵妃得他独宠,拍薛贵妃的马屁,就是在拍他的马屁。
      他的心情好上许多,心中的疑虑打消了大半,“你方才在祈福,说,让于澈能早日金榜题名?这么说,于澈没死?”

      于酥面露难色,怯怯地看着高程,面上犹犹豫豫,想说又不敢说,这些心理,在她脸上展现得一清二楚。
      高程一眼将她那份怯弱看穿,道:“说。”

      于酥在高程面前松了一口气,刚想开口编话,却听见一道尖细的声音自庙外传来。

      “陛下,霍老太傅到了。”那道声音的主人弓着腰,手上的拂尘一动不动,恭敬十分。

      高程点点头,“真好,他和于容是至交,让他也来听听。”
      说罢,他又瞥一眼于酥,仔细将她脸上的表情阅了一遍,试图看出些破绽。

      于酥今天出现在这,要说是巧合,他不相信。
      这一切都是霍开赴设计的,中年帝王想,霍开赴想借着今日这机会,让他正面韩相的问题,逼他替于容正名。

      小黄门领了命出去,过一会儿将那个穿着灰色长袍的老人带进来。

      他一眼看见于酥,面上诧异一瞬,随即不再看她,恭敬地朝高程行上一礼:“陛下。”
      高程在心中已认定今日的事是霍开赴一手策划,语气不太好问:“太傅,你给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霍开赴也懵,他仍是弯着腰,“陛下,这实乃巧合。”

      高程简直要被气笑,“不愿意说?那朕来替你说,你想让我重视于容一案?太傅,枉我对你多加倚重,以为你能体谅我的难处,替我保住韩相,可你呢?要为了自己和于容那么一点交情,将朕逼得这么紧吗?”

      这话说得重了,霍开赴手下一抖,道:“老臣绝无此意,圣上明鉴!老臣今日来,就是为了和陛下商讨韩相之事,昨日老臣已与韩相通过信,绝没有要借此逼倒韩相,老臣明白韩相对您的重要,老臣......”

      高程不耐打断:“别说了,朕没空听你解释。”
      霍开赴被扣上一顶莫名其妙的帽子,圣上还不允他解释,这一下来,实属无辜。

      高程做惯了皇帝,脾气也发完了,当即甩袖走人。
      门外随行的宫人跪了一地,大气不敢出,生怕在此时出什么差错,惹怒圣人。

      圣人一走,寺庙中便只剩两人。

      于酥跟在霍开赴后头,缓缓直起身子,先发制人道:“太傅,圣人方才怎么了?他在说什么?是不是因为我,才责怪的你?”

      霍开赴常伴君侧几十年,如何能看不出来方才发生了什么?圣上多疑,他是知道的,一切都归咎于圣上疑心病重。
      让他没想到的是于酥,“你今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于澈流落外头,到现在还音讯全无,我来此处为他祈福,从前他说,来这里祈福,很灵验,只要诚心向学,就能金榜题名,我想为他求个金榜题名。”于酥解释。

      这样的解释几乎挑不出什么错处,且于酥完全没有理由知道今日圣人会来此地,思索一番以后,霍开赴还是偏向于相信,今日于酥碰见圣上,是真的凑巧。

      于酥谨记白日里秦敞望交代的事,能多拖一会儿就多拖一会儿,为秦府救人多争取些时间。
      还有便是要将昨日的事透露给霍开赴。

      她想了想,翻出记忆中的一些事,“太傅,如今我父亲生死未卜,我实在担心,昨夜我在榻上想了许多事情,觉着这些年实在愧对父亲养育,您能不能多和我说说父亲的事?我想多了解一下他。”

      霍开赴老眼浑浊,纵使他已经不在是那个同于容交好的清廉太傅,但他曾经确实与于容将对方都试做知己。
      他缓缓道:“你父亲,从前是个很不受重视的庶出子弟,自小没了娘,没人给他出头,经常出去一趟,回来都是伤。”

      于酥看清楚霍开赴眼中的怀念,她想,其实他也是在怀念从前的自己吧。如今走上歪路,虽还是为圣人做事,但终究愧对于其他人。

      她听得出神,为的是拖延时间,听的时候却是认认真真。
      她从前确实不够了解父亲,总爱与父亲唱反调,父亲让她背书,她无论如何也要找法子躲懒,如今父亲逃亡,她才开始慢慢懂得父亲的不易。

      于酥一句接着一句问,二人聊了将近半个时辰,霍开赴终于将脑子里关于于容的东西都搜刮一遍。
      最后,她才状似无意地将昨日的情形透露给他。霍开赴听了以后,并未有什么反应。

      于酥看着他的反应,心中知道了大概。看来,昨夜她被刺杀的事,霍开赴并不是不知情。
      秦敞望将他想得太好了,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护着于府。

      再谈过几句,将话题换上几个,她知道,再拖下去,于容就要起疑,于是适时地告了别。

      临走前,霍开赴看着挚友的女儿,长叹一口气,“你要明白,人很多时候并不能事事都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事,就像我如今,也是身不由己。”

      于酥心想,并不是,就好比她父亲,即便是身不由己,还是尽力做到最好。
      又比如秦敞望,明明孤身一人,还是要去做。

      等等——于酥摇了摇头,秦敞望在她心中,何时已经是这般值得夸赞的人了?
      最终,她给自己的理由是,与霍开赴相比较起来,秦敞望确实值得夸赞。也仅仅是与霍开赴相比,他才能被夸赞。

      这般解释,她心里好受多了。

      伏在暗处的剑士等到霍开赴走后一段时间,才纷纷现身。

      “今日这意外当真是猝不及防。”于酥这会终于歇口气。
      剑士个个耳力极佳,方才场上的对话,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心下不由惊叹,于酥果真不与普通闺阁小姐一般娇弱。

      剑士安慰道:“于小娘子别慌,我们方才接到传信,太师府邸的人已经被救出来,今日的事完成得很好。”

      于酥这才彻底松下一口气,随着几个剑士一同回了秦府。

      今日的秦府比往日热闹得多,两个被救回来的霍开赴门生对秦敞望感激涕零,在秦敞望病床前连连道谢。
      他们实在不敢想象,真的会有人因为收到点消息,冒险将他们都救下来。

      而这人,居然会是从前京中人惯常的笑柄,秦敞望。

      于酥到时,两个门生已经逐渐冷静下来,将几个月前从霍开赴那听到的消息说给秦敞望。
      其中一人道:“我如今已是无处可去,若是出去,难保不会再被抓回去,往后,我愿随你一同对抗太傅、韩相之党,死了也不后悔。”

      另一人的声音紧随其后,“我也是。”

      二人表明立场以后,却觉得自己一番生死状言立下,对面的人注意力完全不在他们身上。

      秦敞望的神色还是同往常一般冷淡,与从前他们见秦敞望时无异,可就在某一瞬,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转回平淡。

      他们身后,一道挑衅的声音传来:“秦敞望,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这么快又收买到人心了。”

      于酥从两个门生旁绕过去,靠在一旁,想听他们继续发言。

      这么一被于酥搅和,两人方才满腔热情都憋了回去,见了鬼一般,眼神惊疑不定。
      这是那个于酥吗?那个艳压群芳的于酥?

      他们对这几日外面的事还不甚了解,但也知道,于酥与秦敞望关系不好,京中那些传言,早在他们被关之前,就传得沸沸扬扬。

      于酥友好朝他们一笑,“我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吗?”
      二人纷纷摇头。

      于酥:“我和你们一样,都是被救过来的,噢,但是并没有说下誓死追随的话。”
      饶是于酥这么说,二人也不觉得反悔,一人道:“我是认真的,既然已经决定,立下誓言又如何?”

      在养伤的秦敞望终于止住那人,“你们先出去,我有事要问她。”
      二人这才起身告别。

      于酥觉得新奇,“你真打算把他们都留下来?”
      秦敞望颔首,“此二人若能中举,入官场,将来便能用上。”

      “对了,”于酥想起今日在松云寺遇见圣人的事,“我今日在松云寺碰见了圣人,差点就漏了马脚。”

      “都说了些什么?”他问。
      于酥觉得奇怪,她与圣人说过的话,随行剑士不应当都汇报过了吗?为什么还要再找她问一遍?

      奇怪归奇怪,她还是认真道:“问了我身份,他并未有什么不喜的表情,倒是今日,我让好像他讨厌上了霍太傅。”

      秦敞望笑,“那你怕什么?”

      于酥一愣,他这表情好像并不是在嘲讽她,更像是一种关心。
      随即她否认,秦敞望应该没那么好心,一定还有什么话没问。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害怕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