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我》长安不栖落

2、回忆旧事，我的夜白

　　许野渊把宽袖往上捞，深吸一口气，似丹田聚力于手掌。他双眼一瞪，一长而上于脸！
　　“啪一一”打耳光的声音异常响亮，可见行于者用尽全力也。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许野渊会扇人巴掌，而且扇的还这么响亮。许野渊丝毫不在意，眼睛里仿佛在放烟花一样。
　　果然，这一耳光下去，柳似清醒过来。他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横眉冷眼怒气冲冲的瞪了许野渊一眼，语气甚为冰冷的说道：“你给我等着！”说完就走到马边，纵身一跃，跨上了马背。
　　“还愣着干什么？！上马车，你们还去不去前面的镇子了？”柳似冲他们吼道，可以说是毫不客气。
　　许野渊满脸欢快，笑嘻嘻的走到马车前，先开鹅黄色的车帘，钻了进去，但又很快探出头来，说道：“那个人……把他给埋了吧。如果让他就这么曝尸荒野，未免太不厚道了。”
　　柳似刚才的怒气被这种语气冲散了。因为许野渊的口气充满了无力、疲惫，而他的脸也没了刚才嬉皮笑脸的样子。他看上那具孤零零的尸体，又看向了许野渊，说不出话来。
　　周围其他的护卫也都听到了那一句话，自主走了过来，把那具尸体放平。不知道为什么，许野渊的随行里中有几把铲子，底部还挂着流苏。
　　他们看向马车，不，准确的来说是看着车里面的人，陷入沉思。
　　许野渊坐在车里面，低垂着头，长发已然前倾，他全身都在颤抖。许野渊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晦气？
　　小时候也是这样，可为什么长大后还是这样？
　　为什么……
　　许野渊终于忍不住，也终于撑不住了，无力的趴在桌案上，无声的哭了起来。刚刚没哭，他在颤抖；现在哭了，他抖得更厉害了。
　　可以说，这次的刺客事件和儿时的突袭事件成了他一生的噩梦，以及他一生的遗憾，皆是无法弥补。这个噩梦从小就在心里种下阴影，慢慢的长大，挥之不去。
　　这个噩梦就发生在许野渊八岁那一年，几乎和今天一样。
　　他和几个宣城的小伙伴约好，半夜时分溜出去赏月和赏星星。由于宣城常年太平，大人们也就同意了。
　　可是许辽不同意。他的理由是：“虽然现在宣城很是太平，但也不能如此放心，更何况你们还是一群还没有长大的孩子。特别是许野渊，你出了事，我怎么和你爹交代？”
　　虽然许辽不允许他这么晚出门，但他知道，许野渊这兔崽子不会听。
　　时间很快就到了午夜，几个小孩偷偷摸摸的来到许野渊房间的窗户下方，拍了拍，小声的说：“小野渊，行动！”
　　躺在床上的他立刻起床，挪动一边的椅子到窗户下面。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爬到上面，打开窗户，外面的躁动声一下子响了起来，外面的小伙伴身高不够，便一个劲的跳。
　　“嘘，小声点。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其中一位叫夜白的男子小声的说。果然，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安静下来，不再蹦蹦哒哒。
　　夜白可以说是他们所有人的大哥了，其实别说叫大哥了，叫叔叔都行。因为他是这群小孩子中年龄最大的，今年二十四岁，待人非常温和。原本此事夜白是极力反对的，但架不住有人撒娇，就去了，还说：“你们看一会儿就回去。”
　　许野渊怕跳下去的时候摔一跤，结结巴巴的说：“那个……你们谁来接一下我？我怕我等会跳下去的时候摔跤。”说着就把腿伸了回去。
　　不知道谁说了句：“哎呀，许野渊怕了。”
　　他恼羞成怒：“谁害怕了？！我现在就跳给你看！”
　　一直看着他们开玩笑的夜白突然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来吧！野渊，我接住你。”
　　我接住你……
　　这句话，回荡在他耳边好多年了。
　　白衣少年已然逝世十载，可他生前对自己的好，却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他还是八岁的许野渊，夜白还活着，白衣飘扬。
　　他已经不想再去回忆。因为每次回忆这些，他都生不如死。他每天夜晚都会梦到夜白，情景也永远是夜白死前的情景。
　　一袭白衣被鲜血染成了艳红色，他露出温和的笑，束发用的白色发带随风飘扬。夜白抬起头来，望着远处的万里河山，满眼尽是不舍之意，脚下的黑衣人尸体旁的刀被他踢到一边。过了一会儿，手中的佩刀掉落在地，发出“哐当”一声响。
　　夜白睁大眼睛，看着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许野渊，伸出白皙的手，可是最终，他还是不动了。
　　他死了。
　　许野渊见夜白不动了，便用手撑地爬了过去。见他闭了眼，他开始慌了：“夜、夜白哥哥，你醒醒啊！坏人已经死了，你睁开眼睛啊！”
　　可死了的人，又怎会重新苏醒过来？
　　他的夜白哥哥已经够苦了，喜欢过一个少女，那个少女却在她17岁时在战乱中失踪。他疯了一般寻找，却依旧一无所获。同一年，夜白的妹妹夜瞳生病逝世。从此以后，夜白色也没有在乎，只能活于世上。
　　一直到他来到宣城，遇见了一个白衣少年。
　　第一次见到许野渊，他还是个四岁的小屁孩。
　　那时候夜班穿着一身似雪的白衣站在街头，左右寻找有没有一家店收留自己。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衣的四岁小孩叫住了他：“大哥哥。”
　　夜白一回头，没人。再往下面降低了些视线，一个充满稚气长相好看的小孩看看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大哥哥，给你吃糖葫芦，可甜了！”说着就伸出小手，等夜白来拿。
　　可夜白愣住。
　　（此处省略夜白内心所想）
　　许野渊见夜白不拿，并把自己手中的糖葫芦强硬塞到他的手里面，说道：“大哥哥，我先走了。我们有缘再见哦。”
　　可等他马上就要走远的时候，夜白追了上去。他的脚步很轻，许野渊根本不知道身后不远处有人跟着，依旧蹦蹦哒哒的准备回家。
　　“你赔我谪仙醉！”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谪仙醉，可以说是一种火遍整个中原的一种酒，不是酿酒之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做。
　　不只是许野渊，连夜白都吓了一跳，不小心发出声音。幸好他没有听到，他的目光已被一间酒家吸引了过去。
　　一个肥胖的女人，两手叉着腰，眼睛里仿佛会喷出火一样，她正看着眼前一个衣着破烂的少女。那少女披头散发，看起来已经有13岁了，她吓得浑身发抖，不敢直视眼前的胖女人。
　　周围的人被这情景吸引过去。酒家门口堵满了人，议论纷纷。
　　“哎，怎么回事？”
　　“就里面那个瘫坐在地的女孩，不小心撞了那女的一下。结果手一抖，谪仙醉就全洒了！”
　　“骂那个女孩子的爹娘在哪里？”
　　“不知道，应该早就死了吧？”
　　“她和许少爷一样呢，不对，她为什么会和许野渊有几分相似？一个父母不知所踪，一个从未见过父母，但好歹有人陪着长大。”
　　许野渊只听到后面一句，但他不在乎
　　“没有爹娘的野孩子！”胖女人扬起手掌，准备给这个少女一耳光。而少女也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就算快和少女脏兮兮的脸蛋触碰时，夜白喊了一声：“你给我住手！我陪你银子！”说完他就冲了过去，准备救下那个少女。
　　莫说许野渊和这群围观群众，连夜白自己都惊呆了，他为什么要喊？！
　　不过喊都喊了，那就必须要救下她！
　　更何况，还有一个比她更年少的人在旁边看着呢。夜白抱着这种心态，站在少女身边，掏出一把碎银。
　　胖女人见钱眼开，立刻接过夜白的碎银子，哼哼唧唧地说：“行吧！这次就先放过你。要是还敢有下次，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说完她就跑了。
　　夜白看了一眼流了一地的谪仙醉，叹了口气，说道：“好啦！你睁开眼睛吧。”
　　那少女闻言，一直在颤抖的身体很快就不抖了，小心翼翼的问：“那个，你为什么要替我解围？我们认识吗？还是说我们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但我救你绝对不是为了正义，而是为了……那个人。”
　　许野渊。
　　还有他的妹妹夜瞳。
　　她曾经说过：“哥哥，当你不受控制去救一个人时，绝对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正义。正义你能想到，但也许你做不到。”
　　夜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笑着说：“我叫阿瞳，瞳眸的瞳。”
　　夜白说：“我姓夜，那你就叫夜瞳吧！夜半欢晚，瞳眸……缥缈。”他伸手摸了摸夜瞳，歪头一笑。
　　这个女孩，实在是太像她了。尤其是她那双眼睛，虽然夜瞳毫无人间烟火气，而她全身……气质和夜瞳恰恰相反。夜瞳高冷无比，可是他救下的这个女孩子，好像还挺活泼。
　　“走吧！”夜白向她伸出手，脸上的笑容给了她自信。
　　夜瞳开始还不敢。可后来，她鼓起勇气，把自己的手放在夜白的手心里，给了他一个微笑。
　　夜白牵着夜瞳，往酒家外面走去。许野渊急忙拦住他们：“站住！你们跟我走，快点！”说着就把两人往许府的方向引去，夜瞳急了：“小弟弟，你要带我们去哪？”
　　许野渊不回答。他既不看夜瞳，也不和她说话。夜白说：“我知道了，小朋友，你是不是要把我们带到你家里去？”
　　他还是不说话，但是他却点了点头，无论夜白和她怎么挑逗，小孩子都不说话。夜白心说：“这小孩……不为他人之言语所扰，若能培育成才，那便是最好。”
　　但是夜白还是想多了。
　　许野渊渐渐长大，越来越调皮，才学之类，他一窍不通，武学之才他倒是一个。
　　夜白于是放弃了授予他才学的梦想，开始让许野渊加紧练习武功，希望他成为一个旷世奇才。
　　“哟，叫的这么亲热，夜白哥哥是谁？”柳似的声音瞬间把他拉回现实，不过他听这语气极为不适，阴阳怪气的。
　　他猛地睁开眼睛。
　　车帘被掀开，从外面透视进来一缕阳光，因为柳似挡在车门口，大部分的阳光都被他遮挡住了。
　　但是柳似的表情极为不对劲，好像一个傻子在笑。
　　许野渊：“……”他是不是有病？
　　柳似说道：“喂，你回答我啊！你刚刚一直在这里发呆，叫你名字也不应，然后你又说什么‘哥哥、哥哥’说完了……拳打脚踢。”
　　许野渊：“……”这荒郊野岭的，上哪去找大夫？柳似这病可拖不得啊！
　　“夜白……是我的哥哥，但他不是我亲哥哥！你别误会了。至于夜瞳姐姐……她是夜白哥哥的妹妹。”
　　“那也不至于还那么亲热吧！”
　　“滚！有种你别那么亲热，叫你将来的媳妇儿！”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说错话了！他居然不小心把夜白说成自己的未来媳妇了。
　　许野渊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太太太太太丢脸了！
　　柳似不想再打趣他，便出去了。其他的护卫已经把人给埋好了，便招呼道：“好了，兄弟们，出发吧！”
　　这个时候，有人举起手问道：“老大，许公子刚刚在说什么？”
　　“啊，这个……你们不应该向我打听。”柳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避开这个话题。
　　“那我们……”众人纷纷看向其他人，“难道应该去问许公子吗？”听到这句话，他们的老大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他急忙为车里面的那位摆平：“不是不是，许公子已经休息了，你们也不要再去打扰他了。诶，对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到底还走不走啊？天就快要黑了。”
　　喂，离日落还差四个时辰，我们都不急，你急什么？
　　众人反应过来，他是想叉开这个话题。行吧！反正我们也不是那么好奇。所有人纵身上马，前往前方的百花镇，寻找可以休息的客栈。
　　百花镇，这是离宣城最近的小镇，这个镇子里面的人都以花为主，如果可以的话，他们都想把花当作银子来使用。
　　终于，到了夜晚，一行人到了百花镇。许野渊撩开窗帘，对柳似说：“随便找一家店住下吧，让他们先吃饭，都饿了一天了。”
　　众人纷纷喊好。
　　刚好前方就有一家客栈，柳似接过许野渊的银子，飞一般的跑了过去，又飞一般的跑了回来。
　　“前面那家店的老板让我们快一点。”
　　“走吧！”
　　（省略吃饭）
　　许野渊用手帕擦擦嘴：“你们吃完没有？”
　　柳似用筷子戳了戳米饭：“急什么？我们这一天，又是赶路又是打架。我最苦，又受你的气，还被你咬了一口，现在连饭也不能好好吃了，你说你还是人吗？”他说着，拿起谪仙醉就一口闷了下去，紧接着又说：“还有，你再看看你吃了多少。许野渊，我感觉看你吃饭比看春宫图还刺激，你就是饿死鬼投胎吧！”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客气，一点也不给许野渊面子。
　　哪里知道许野渊又问：“什么是春宫图？”
　　此话一出，柳似刚喝进去的谪仙醉马上喷了出来，吐在了许野渊脸上，然后他又咳了起来。
　　一旁正在算账的掌柜都偷笑起来。
　　他喷了许野渊一脸的酒，还在咳咳咳，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18岁的小屁孩长这么大，居然连春宫图都不知道。（作者有话要说：你才比他大一岁，你得瑟什么？）
　　天大的奇闻啊！
　　周围吃饭的护卫也听到了，他们一边吃饭一边讨论“许公子长大这些年，居然连春宫图都不知道是什么”
　　柳似说：“你不要骗我嘞，来来来，我来告诉你，什么是春宫图。”他一脸坏笑的看着对面的许野渊，还冲他招了招手，顺带吃了口菜。
　　许野渊本就好奇什么是春宫图，一听他这么说，他立刻坐到柳似身边。
　　他又说：“凑近点。”
　　他可不知道，自己这么一作死，差点连小命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