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微澜》秋水微澜

53、第五二章 野宿遇袭

　　梁丘是近年来对横亘在天石山脉和大祁、凤鸣之间的那片区域的称呼，得名于它的占据者梁丘氏。这梁丘氏的现任当家梁丘昊是一个很有生意头脑的人，小时候我曾随爹娘拜访过梁丘氏山寨，见过他一面。现在回想起小时候见过的地形，即使兵法无法比得上四王爷，也能得出一个结论——除非有通天彻地之能，不然，即使十万大军也别想闯进梁丘氏的山寨。为何？

　　其一，梁丘氏占领的山林山高林密，隐藏在山体和地下的洞穴纵横交错，半是天然，半是人工，甚是隐秘。军队进入这里，看不见敌人，更不知道敌人躲在哪里，一不小心便是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敌人暗算消灭。

　　其二，过了这片山林，便来到有名的天险——梁丘栈道。这栈道是从梁丘氏历时十年才建成的，由材质坚硬的木材和土石等物在悬崖峭壁间硬是架起一道通途，大约三尺来宽，仅能通人和马匹，车辆是无法通过的。若是大军一来，大火一烧，便断了唯一的通道。

　　其三，通过这十几里路长的栈道，还有一处天堑，名叫壁立崖，深千仞，宽十丈余，只有一座可拆除的铁索桥横架南北，所谓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便是指此间空险。

　　四王爷在前面晃晃悠悠地走了半天，也没有回头和我说一句话。倒是慕白一点也不客气，我稍微招呼两句便登上我的马车，塞了一嘴巴零嘴。

　　闲话不说，越往北走，越是人烟稀少了。众人午饭在马上随意解决，到了现在暮色降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得不露宿山野了。四王爷带来的八个侍卫装束的人很有军队的风范，料想是王爷的奉天军中的精英，刚吩咐寻找宿营地，跑出去一会，便找到了一处临近小溪的空地，这次不用吩咐，便有人取出马匹背上的物件，很快搭建了七顶帐篷，足够众人住下了。庭昕见状，吩咐一半影卫去猎野味、架火做饭，一半警戒。两方人马都很有野外露宿的经验，配合得也很默契。

　　最近天气转变很快，我偶感身体不适，便一直在车上休息。不久庭昕来请我用膳，我才由书画扶着下车走动。

　　“独孤家主。”

　　我转头一看，一身清爽的四王爷大踏步向我走来。我不由眼角抽动，如果我没看错，这家伙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真是比女子还要讲究。

　　“四王爷。”我礼貌地打招呼。

　　四王爷在我面前站定，看了我一会，皱眉道：“你脸色很不好。”

　　我扶着额头笑了笑：“没事，出门在外，哪有家里舒适，睡一觉我就会好起来了。对了，王爷怎么放心得下姐姐跑出来？”

　　四王爷眉毛一耸，哼声道：“如果你不坚持去，皇兄就不会逼着我跟来。独孤家现在是皇家的盟友，你有个闪失都是莫大的损失，我是奉天军统领，既然独孤家主是为我军涉险，我怎能躲起来？”

　　“盟友”二字让我不禁笑出声来：“若是为了我一个女子，反而让你这位骁勇善战的王爷有什么闪失，那不是损失更大么？皇上太担心了，我不是一个养在深闺没有见识的弱女子。”

　　“如此甚好。过来吃饭吧。”四王爷深深看了我一眼，转头走向火堆。

　　火堆旁边已围坐了不少人，双方人马看来已是极其熟络了，有说有笑，勾肩搭背，看到各自为首的人来了，都站了起来。

　　“四爷。”
　　“家主。”

　　我落落大方地挥手道：“各位不必多礼，请坐。出门在外，礼数就别讲究了，这次是秘密任务，还是改一改称呼比较妥当。”最后的话是对王爷说的。

　　“很好。”王爷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块石头上，“以后各位改口叫小姐吧。如果独孤家主没有意见，我们可扮作江湖人。这些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四年之前还有好些围攻过梁丘，对那里的地形很是熟识，不过，以防被人认出，到了梁丘，我这方十人再扮作独孤家影卫。你看如何？”

　　“如此甚好。”我深呼吸了一口气，道，“王爷，我得和你约法三章。”

　　王爷目光炯炯，道：“你说。”

　　“到了梁丘，你既然扮作影卫，就得听从我的话，你能做到么？”

　　“这是当然的。”四王爷点头微笑。

　　“梁丘是你过去的敌人，你到了那边，无论谈判是否成功，也不要在近期内为难梁丘氏，你能做到么？”这个要求有些过分，甚至有干涉朝政的嫌疑，我却顾不得了。梁丘氏不是我的敌人，甚至与独孤家还有不错的交情，暗中带王爷等人前往已是不义，既然别无选择，那就尽量减少无谓的争斗吧。

　　四王爷的笑意更深了，道：“当然可以。梁丘氏虽然重要，但也不及内患让人担心。”

　　“最后一条，我希望王爷能把谈判权交给我。虽然你是朝廷一方的，但是梁丘氏对朝廷敌意甚深，稍有不慎便是破裂，更甚者便是困死梁丘山寨，客死异乡，连我也不例外。”我不容反驳地凝视着四王爷，四王爷想了一想，便道：“也可。”

　　“谢谢。”我感激地道。

　　四王爷不再多说，大气地一挥手，道：“各位，从今天开始，我们便是自己人了，不需要客气，开饭吧。”

　　一声欢呼，四王爷的人首先扑向食物，一会儿便少了三分之一。这些人本就是不知道今日过后还有没有明天的军旅中人，当然不会讲究什么客气礼让，影卫们虽然是走惯江湖，可职责所在，都是保持着谨慎少语的习惯，这会儿真是开了眼界。毓敏毓笙见自己前面的食物突然就没了大半，直看傻了眼，然后默默对望，大叫一声也加入了抢食的行列，其他影卫见状，当然不落人后，不时还夹杂着书画的叫声：“你们这群小崽子，给小姐和姑奶奶留点儿！”一时间闹哄哄的，所有人全无高手风范可言。

　　我先是一呆，接着不禁掩嘴笑。这算什么？虽然在外露营不是第一次，可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事儿。接着又恼怒起来，难不成我也要学这么男人一样不顾大家闺秀风范去抢？

　　“小姐，给你。”正恼怒间，庭昕递给我一碗煮得香喷喷的鱼汤，目光和煦地凝视着我。炉火映照在庭昕的脸上，坚定的眼神让人信赖，一边是闹哄哄的饿鬼，一边是安静到极点体贴入微的庭昕，我突然一阵激动，认真地道：“庭昕，还是你最好，还记得小姐我饿着。”

　　我这话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庭昕一怔，转头道：“我给你拿肉。”说罢，转身离开了。

　　我不由又是一阵闷气，跑的真快……转念一想，庭昕这人不善言辞，比起某些伶牙俐齿的人还是好多了。

　　念吧，转头望了望四王爷，四王爷一边动作优雅地吃着兔肉，一边笑眯眯地随手塞给我一只鸡腿：“饿了？给你。”

　　我一怔，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觉，“嗯”了一声接过鸡腿默默地吃着。

　　“独孤家的兄弟们，难得今天我们聚在一起，为什么不比一比各自的本领谁更厉害？也给我们四爷和独孤姐姐助兴？”慕白兴高采烈地叫喊，还挑衅一般看了毓敏一眼。四王爷的人高声叫好，一个长相颇为俊俏的年轻男子，看上去比慕白大不了两岁，也点头道：“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就让我们比一比吧！”

　　影卫们没有我的允许，哪敢私自打斗？都默默地等我的指示。只有毓敏这小子最受不得挑衅，何况是宿敌的？马上也跑到我身边请缨：“小姐，我一定能把他们打到求饶，让我去吧。”

　　庭昕平静地说了一句：“小姐自有分寸，你给我回来坐好！”

　　毓敏最怕的就是庭昕，鼓着脸垂头丧气地跑回毓笙身边，还气哼哼的。一时间气氛有些冷凝，只听得柴火劈啪作响。

　　四王爷吃完兔肉，拿着酒壶自顾自喝着，也不开口说话。我只得道：“比试当然是好，不过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各位千万别因此受伤，拳拳到肉的打架就不必了，各位有些什么拿手的绝活可以展示一下，不限武功，既能助兴，又能确保安全，也是很好玩的。”

　　四王爷见我说话了，瞪了自己的人一眼，道：“就按照独孤家主的意思做。难道你们要是在女子面前出丑露乖？”

　　一阵轻笑。有了四王爷发话，那些官兵也不敢多言了。刚才的俊俏男子整理好衣摆，站起来道：“既然这样，我就表演一下我最为拿手的箭法吧。”

　　“好，老三的箭法最是了得了，保管小姐你能看傻！”一个长得五大三粗地军官叫道，我疑问地看了他一眼，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我叫赵正，排行第二，大家都叫我赵老二。”

　　“得了赵老二，我家小姐没问你姓名。”毓笙撇撇嘴巴取笑道。赵老二也不恼怒，大声地道：“我们总得让人知道姓名是不是？”众人哄笑。

　　那“老三”道：“各位，在下虞风凉，在跟随王爷来的人当中排行第三。”他一出声，正好解了赵正的围。

　　“虞风凉？”难得地，不喜说话的庭昕皱了皱眉，略带惊讶地问道：“天下第一神射手？”

　　我对江湖上的事情了解得不多，听到庭昕这一问，才想起是有这么一个人。可是，太年轻了吧？不由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人。

　　“只是同道给面子而已。”虞风凉谦虚地道，从眼神到动作都毫无嚣张之态。

　　我不禁露出微笑：“我以前听说过虞大侠的大名，想不到你竟这么年轻。”

　　“不敢当。独孤小姐赏面，叫我一声虞三吧！”虞风凉哈哈大笑，“在下今年二十有六，只因为脸嫩骗了不少人。”说罢摸了摸自己的脸皮，显然是颇为自得。

　　这虞风凉刚才举止稳重，知进退，的确不是十几岁的少年郎便可拥有的品质，可这一动作做出来，又多了几分孩子气的顽皮，让人忍俊不禁。

　　我打趣道：“人道虞大侠的箭法天下无双，今日我真该好好见识见识了。”

　　“恭敬不如从命。”虞风凉微微一点头，五指如钩，右手从背后的箭筒中夹出来五支长箭，左手拿起那把比普通的要大上一半的弓，整个人气势全部大开，目如朗星，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漆黑的夜色。

　　“我为四爷和独孤小姐猎几只野兔吧。”虞风凉脸如沉水，弯弓搭箭，竟是五箭齐上，一声弓弦响，甚至不用瞄准，五支箭分属五个角度消失在夜色当中。

　　“啊！”一声尖叫刺耳地响起。

　　有人埋伏！瞬时，全部懂武的人抽起兵器跳起，将我和书画围了起来，保护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