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微澜》秋水微澜

2、第一章 独孤二女

　　“娘，住在澜儿屋檐下的鸟儿飞走了，一定是澜儿用竹子捅了鸟窝的错……”

　　“冬天到了，鸟儿自然会飞走。澜儿这么乖，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可是，再也不会有鸟儿给澜儿唱‘啾、啾、啾’的歌儿了。”

　　“怎么会？你听，竹子也会唱歌……”

　　沙——沙——沙——

　　窗外传来一阵阵风吹竹叶的微响。

　　竹子也会唱歌。

　　这几年来，忙着接手大姐扔下的烂摊子，我倒是忘记了这些童年乐趣。如果不是偶然的失神，偶然的侧耳倾听，恐怕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所住的名为寒舍的小院落正处于一片竹林的中央！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我蓦然回首，看到一张讨喜的娃娃脸正担忧地看着我。这是书画，我的贴身大丫鬟，从我七岁开始便跟着我的小丫头。

　　“没事。我吩咐你的事做好了么？”我搁下笔，若无其事地轻轻瞟了她一眼。

　　书画忙不迭地点头道：“都做好了！我已经把人吩咐下去，保管宜春园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我们的掌控！”

　　“那便好。小心监视，有人胆敢替宜春园传递消息，杀无赦！”

　　我心中不禁冷笑，忘忧谷中我经营了一辈子，短短一个月便想反客为主？未免太小看我了，二娘！

　　我微一沉吟，再次执起紫毫毛笔，在磨好了墨的墨砚上轻压缓蘸，蘸饱了墨汁，抬起手腕，看了一眼书桌上铺好的画纸，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杀伐之意也淡了，也没了闲情作画，将画纸连同纸镇一起推到一边：“把今天送来的账册拿来。”

　　书画一把将我的毛笔夺了去。“小姐，你就休息休息吧。你的风寒还未痊愈，要是我任由你再操劳，三小姐可要怪书画不会服侍小姐了。”

　　我不禁觉得好笑：“我虽不像大姐她们能练武强身，却也不是藏在深闺的娇娇小姐。一点小风寒碍什么事！你看我不是和平常一样，能吃能喝，能写能画？”

　　“可是……可是今天小姐比起平时憔悴多了，整个人蔫蔫的，只看着窗外出神。”书画眼珠一转，又道，“小姐想起什么了？是不是邵公子？邵公子温文尔雅，玉树临风，又和小姐相交甚得……”

　　我拿眼漠然一扫那大胆的丫头，刚才还吱吱喳喳的人儿马上住口了，低眉顺眼垂头搭耳地缩到一边，一声也不敢吭。

　　我悠然道：“你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居然编派起主子的是非！这话你还和谁说过来着？”

　　书画一惊，头摇得像拨浪鼓，吓得忙不迭地解释：“没有！小姐，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书画多嘴，书画知错了，再也不敢！再也不敢！”

　　“哼，你还知错了！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我冷笑了一声，指着旁边的位置，“上前来答话！”

　　书画战战兢兢地上前，抖着声音道：“不，不知道……”

　　动了怒到底是动了怒，不会因为刻意隐忍而让病痛放过我。头又开始微微刺痛。唉，到底是春寒料峭人多病。

　　我强打起精神，冷着脸道：“书画，我平时纵着你，可别以为我会任由你没大没小没规矩！你可知道，邵家二老可是想着邵公子将来会成为我们家的三姑爷的，你这样乱说话，让别人听见，将会如何设想我和三妹！”

　　书画的脸瞬间白了，我扶着额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我到榻上稍息一会。”

　　“是……”书画这丫头是被我吓坏了，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托起我的右手，还没有走两步，门外便传来三妹的声音。

　　“是谁惹我家二姐生气了？”

　　我抬头看去，一抹绿云携带着一股药香飘到我的眼前。这眉目清冷的女子便是小我二岁的三妹独孤凝，是我的三个姐妹之中最懂事的一个。

　　我向书画一瞥，警告她别说起刚才的对话，又对三妹一笑：“没事。三妹你来了，春雨路滑，你就不必亲自来送药，吩咐个丫鬟就好了。”

　　三妹嫣然一笑：“没关系，我平时呆在药庐，也难得出来一趟。二姐，这是新配的香料，放进普通熏香里一起点燃，对治疗风寒可是有奇效的。”说着，已经撒了一把进香炉，奇特的香气慢慢弥漫屋中，闻之顿觉精神一震，竟是清爽了许多。

　　“二姐身体不好，平时好好休息才是。”转头又道，“二姐不爱惜身体，书画你也不替她爱惜着。”

　　我扶着书画走到床榻边坐下，无奈说道：“些微小病，哪值得大惊小怪？你多虑了。”

　　三妹满脸不以为然，我摆摆手，阻止了她的絮叨。正说着，突然门外传来了老管家张梁惊慌失措的呼叫：“二小姐，二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啦！”

　　我眉头一皱，张梁平时做事很是稳妥，怎么惊慌成这样？

　　“叫他进来吧。”三妹看了看我，吩咐书画道。

　　不一会，张梁慌慌张张地迈着小跑步进来，在我面前磕头就拜：“二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四小姐和大小姐……”

　　“说吧，四小姐怎样？大小姐又怎样？”我再次揉了一揉鬓角，压抑着满腹烦躁，刚平复的头痛再次开始有了发作的征兆。

　　“四小姐……四小姐把你留在松轩装裱的兰竹图弄坏了……”

　　我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次四妹不是把自己弄坏了！

　　“那大小姐呢？”

　　“大……大小姐她……”张梁哭丧着脸道，“大小姐不听小人劝阻，执意在琼花院练习落花剑法，说是落花配落花正好，现在……现在琼花院里的奇花异草，怕是被大小姐毁了一半了呀！”
　　我一听，头顿时钝痛连绵。

　　“三妹，你去看看四妹，不要让她再碰其它东西了。至于大姐，就由我去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