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零》玉青

46、第 46 章

　　十年。
　　凌零离世至今已有十年。她的死讯是LEO告诉李思的。当时，李思在英国正和余莎坐在房里悠闲地看着书。他清楚地记得，LEO的声音从遥远的祖国大陆传到他的耳朵里——
　　“凌零死了……她赶去参加许挣的婚礼，路上出了车祸。”
　　李思想都没想，立马把电话挂断。身旁的余莎好奇地问是谁打来的，好像说的中文啊。李思笑笑，说：“没，对方打错了。”
　　电话又响了，李思不接。
　　余莎接了电话，当然还是LEO。
　　“LEO说，凌零……她……”余莎嗫嚅着，不敢大声宣布这么残忍的消息。
　　李思的手不耐烦地在她面前一挥，说：“不是告诉你了，对方打错了，还接什么啊？烦不烦哪你！”
　　“可是，LEO他——”
　　“LEO？”李思一怔，随即又恢复了坦然的笑容，“我是有个朋友叫LEO，可是叫LEO的人多着，LEO SMITH ，LEO GREEN，不是我认识的LEO……所以，是有人打错了，是打错了……嘿嘿，丫说什么谁死了？真他妈晦气，一大早的！好了，LISA，帮忙倒杯咖啡。”
　　在那个电话之后，再也没有凌零的消息。李思刻意避开一切有关凌零的人与事，若无其事地在英国呆了四年。
　　回国后，LEO又一次对他提起了凌零的死。他只说了一句：“她在潜意识里宁愿死去，也不愿看许挣和别的女人结婚。”
　　LEO说，那天凌零惟恐迟到，超速驾驶，与一辆TOYOTA撞上了，送到医院抢救无效……
　　李思没有去过她墓前一次。他始终不相信她已经死了。每年到了所谓的“凌零的忌日”，他便会开着他的白色LOTUS——那辆只属于他和凌零的车——绕到偏僻的郊区，在副座上放一大束红玫瑰，把车塞得满满的，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伤感和悲痛趁虚而入。一年里只有那么一天而已，只有那一天，谁也找不到李总裁，只有那一天而已。其余的时间，他像机械钟摆，有规律地劳作，不休不止。
　　“你会结婚吗？”已婚的余莎挽着她的丈夫，如是问李思。
　　李思习惯性地双手插袋，很绅士地笑：“会的，而且选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但对他而言，什么才是值得纪念的日子？
　　……
　　每天清晨，他准时起床，坐到早餐桌前吃早点。虽然佣人时常翻新菜样，但是他用餐的动作与表情让人看起来像是永远都在吃同一样东西。踏进公司的门，他让人感觉莫名的寒凉，而且凉得不似冰块那般纯粹，更像夹杂了凄涩与寂寥。也不见他愁眉沮丧，笑容也常常挂在脸上，偶尔还会和员工开开玩笑，但是，日子久了，大家都能察觉他透出的气息是苦寒的，寒冷之余，似乎还带着莫大的悲苦。
　　那些年轻的女员工喜欢谈论老板的私事，猜测着老板的坎坷情路，猜测着那个令她们眼中完美无缺的好男人心如死灰的幸运女人是谁，以致于后来连“老板是GAY”的传闻都有了。
　　“如果我是GAY，那么首选恋人就是LEO你了。”李思把一叠签好的文件递给LEO，来了句玩笑。
　　LEO皱皱眉，表示这个笑话并不好笑，又说了一句大煞风景的话：“明儿是凌零忌日，杨雪他们都会去，你照例不去么？”
　　“照例啊，”李思用不解的眼神看着LEO，“为什么不照例？难道就因为今年是第十年，要求‘十全十美’吗？嘿，不过，倒是很久没见杨雪、何舒了……”
　　“今晚我约了她们到我家聚聚，你有兴趣可以加入。”LEO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就是想不通这么多年了，李思怎么就是放不下、看不开，一个大老爷们，成天逃避过去，简直不象话。
　　“哦，”李思顿了顿，说，“今晚有公事，去不了，替我向她们问声好。”
　　LEO与他只有一个老板桌的距离，他的手撑在桌上，冷笑一声：“你计算过么？”
　　“什么？”李思一怔。
　　“我是说，这么多年来，你计算过自己以‘公事’为借口，拒绝与人接触的次数吗？”LEO的话像一枚子弹，呼啸着射穿他的心脏。
　　“啪”一声脆响，办公桌上的电脑鼠标被砸到墙角。那个强压火气的年轻老板俨然一副被属下揭穿伤疤的难堪嘴脸。
　　“现在是工作时间，私事等下班再谈。”要面子的老板摆出一张扑克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LEO默默地出去了。不一会儿，秘书转进一个电话，说预约的张老板到了。李思揉揉晴明穴，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