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番外之李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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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旁边座位上睡熟的小家伙，我接过空姐递来的牛奶。牛奶是热得，看来我得提早叫醒博尔诺。
我用手指逗博尔诺的小脸蛋：“博尔诺，博尔诺，你的牛奶，快醒醒，要凉了。”
小家伙砸巴了两下小嘴，在座位上换了个姿态，又睡过去。
看来是真的睡香了。我也不好再打扰他，毕竟过去一个月，他没有一天是真正休息好了的。想起几个月前的那场灾难，我的心便不能平静。可眼前这小小的孩子，就要承受那么多的伤痛。
于是，那天以后，我就发誓要给这个孩子在以后的岁月，还他一个平静的成长环境。
博尔诺的身体还很虚弱，所以我必须叫醒他，让他把牛奶喝下去。但看他不依不饶的睡姿，我竟有些不忍心打扰他。
几个月前，当搜救队员发现他时，小小的生命已经在逐渐流失，如果不是已经死去女人的血滋润了他，博尔诺大概也离开了人世。看见那一幕，在场的搜救人员无不惊讶，惊讶这个小孩的幸运，同时遗憾那个女人的离去。
但是，在后来的统计中，我才知道，那个女人，是博尔诺的妈妈。那个伟大的母亲，在生命垂危的时候，义无反顾的选择用自己的鲜血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
后来，我还知道，博尔诺的爸爸是海地政府官员。当地震发生之后，他第一个去的地方是看望受灾的民众。结果，在措不及防的余震中，也失掉了生命。
当知道这一切时，我愣在那里足足有五分钟。看着躺在单架上的孩子，心真的软了下来……
“晨爸，你叫我？”博尔诺醒了，嘴里含乎不清的说着法文。
迅速收起那些回忆，我将牛奶递给他：“趁热喝了，再有一个小时，我们漫长的旅程就要结束了。”
“哦，”博尔诺揉揉眼，然后一个鼓碌爬起来，坐端了身子，大口大口的喝牛奶。
喝完牛奶，他将杯子递还给空姐，扬起嘴角的弧度，微笑着跟空姐道谢。
“晨爸，把你相机借给我看看，我得再记记家人的样子。”说着，不待我同意，小家伙已经轻车熟路的去包里翻相机。
“这是爷爷，这是大奶奶，二奶奶，三奶奶，大姑，小姑，小姑父，晨爸，噢，对了，我还有个小妹妹，”念叨完，小家伙冲我得意的笑：“我没记错吧，晨爸。”
我微笑回他，然后搂他在怀里：“博尔诺，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要和晨爸说，知道吗？”
刚才还兴奋的博尔诺此时一言不发的待在我怀里。都说小孩子心细，而我怀里的这个黑人小孩又何尝不是呢？从灾难中缓过神来，我就没看见他哭过，知道他爸爸也遇难后，他同样没有哭。我曾一度以为他得了抑郁症，整日呆坐在帐篷里，混身都被汗水浸湿了，他也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那日，我拿了水递给他。他转头看我一眼，摇摇头，然后道：“给他们吧，他们比我更需要。”
顺着他手指去的方向，我看见嘴唇已经因干渴而裂开的居民，他们正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注视着我手里份量不多的水。
“你去吧。”我把水放在他手里。
起初他是要拒绝，可看我腿不方便，犹豫了会，便起身将水拿给那些居民。
回来时，我正要离开，他却跑到我身边，让我将身体的重量交给他。
“我能行。”那时，我看见博尔诺眼里闪烁着一种叫坚毅的神情。
不忍心拒绝他，我一手拄着拐仗，一手搭上他矮矮的肩。其实，这样走路比刚才更困难，但我不能拒绝。
那以后，博尔诺再不会一个人坐在那里，他会和我聊天，也会同我一起去帮助比我们更困难的人。
当南大哥收到我的求救信号赶来海地时，已经是半个月后。而这半个月，我已经和博尔诺有了相依为命的感觉。虽然他不过六岁多，却懂得很多，看得出来，他虽然身在官宦家里，可他的父母一点儿也不宠溺他，反而要求他比一般孩子懂得更多。
南大哥看见我，问的第一句话是：“你的腿怎么了？”
我无奈的摇摇头：“命该如此。”
“到底怎么了？”平日潇洒自若的那个公子哥形象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最真诚的关怀。他扶我坐下，再一次开口问：“李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感受着眼前男人的关心，我再不忍心拒绝。
“腿是在阿富汗的一起枪击事件中受伤的。”
“阿富汗？你怎么跑那里去了？”他有些不相信，半虚着眼看着我。
“在非洲几个贫穷的国家待了些时间，然后游历了欧洲的一些发达城市，还去了中亚，结果在阿富汗出了意外。”
听我说完这些，南大哥看着我，表情凝重，一言不发。
知道气氛不对劲，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我继续解释：“我总感觉过去二十年的生活太一帆风顺了，所以才想出去看看，体验一下这种贫苦的生活。”
“你姐知道吗？”
“我告诉她说我要去非洲待一年。”
“我说的是你的腿。”
腿？拖着残废的腿，我敢让姐知道吗？嘴角滑过一丝苦笑，我摇摇头。
“既然受伤了，怎么不去治疗。”
“没顾及得上。”
南大哥的表情此时更加难看，皱紧了眉头，半虚着眼看着我，我也不示弱的回视着他。就这样僵持了好久，我渐渐发现，虽然他瞪着我的眼神带着隐忍的怒意，但那代表着一种关怀，深深的关怀。
这种男人间的默契，大概就是为什么自第一眼见到他和我姐在一起，就认定了他是要成为我姐夫的人吧。虽然他们后来分手了，可我与南大哥之间的那种默契依然存在。以至于当遇到困难时，我第一个求救的人是他。
“李晨，你太……”南大哥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我想，内容是我可以猜到的。
“谁都不愿意遇上这样的事，可遇上了，也是别无选择的……就当人生难得的一次回忆吧。”
“你的家人怎么想，你姐姐怎么想，你知道吗？这样的事于他们来说，无疑是当头棒喝，”他有些生气，抬高嗓音冲我吼。
一直在角落里看着我们这边的博尔诺似乎觉察情况不对，以为南大哥对我有敌意，小家伙一个劲冲出来，挡在我面前，还用法语嘲南大哥吼：“不许欺负我哥哥。”
对于眼前突然出现的小孩，南大哥有片刻的失神，然后不解的神情看着我。
我用博尔诺听不懂的中文跟南大哥述说了他的遭遇，并且告诉他我的一个重要决定，那就是我要带他离开这里，回去我的国度。
听完我的解释，南大哥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他再一次嘲我吼：“用脑子想想事情，可以吗？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姐姐，想想你们家的事业。”吼完，他转身就走。
我没有挽留，因为我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哥哥，”博尔诺转身看着我，又看看离去的南大哥的身影。
我拍拍他的脸，跟他解释我和南大哥的关系：“刚才那个哥哥是我姐姐曾经的男朋友，能懂吗？”
博尔诺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又似有些担心的样子：“刚才他好凶。”
“没事，他只是有些激动而已。”
果然，第二天南大哥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先去我那里，把腿治好再回去。”
我点头同意。
“那个孩子现在还不能跟你走。”
我自然知道想从灾区带走一个孩子不容易，但南大哥竟然许诺说这些事交给他来办。将博尔诺托付给南大哥，我去美国开始治疗。
然而，真正的悲剧才从此开始。在美国一个骨专科医院做了检查，医生得出的结论让我诧舌，他给出的治疗方案竟然是将腿的坏死部分切除。
那一瞬，脑中一片空白，抬眼望着窗外，据说今天天气很好，可我总感觉眼前有什么东西遮住了，阴云密布，空气里充斥着死亡的绝望气息，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我拒绝医生的治疗方案。南大哥的助手为我办了转院手述，在另一个医院，又做了一次检查，这次情况更遭,医生说骨坏死细胞已经开始蔓延，如果不尽快作切除手述，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听到医生的解释，眼前一个闪光，我失去了知觉。等再醒来时，我下意识的伸手去触碰右腿，那里，竟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医生每隔一个小时来给我作一次检查，三天后，我被送到了普通病房休养。这期间，我一直不怎么说话，醒着时，睁大了眼睛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困时，就闭上眼睡觉。男护理每隔三小时问我有什么需要，而我总是摇摇头，继续自己发呆。
半个月后的一天，南大哥出现了，带着博尔诺。
病房的门被打开的那一瞬，一股强烈的光线穿进屋里，刺激着眼睛。我忙闭上，然后便有什么东西趴在我身上，我本能的想去推，结果被那个东西给拽着不放。
我这才睁开眼，原来是博尔诺，小小的身体趴在病床上，大大的眼睛噙满了泪水望着我。
“……”看着眼前的孩子，我张口想说些什么，结果喉咙干涉，发不出任何声音。
“蒸……趴……乃……哟红红……。”博尔诺嘴里发出奇怪的字眼，既不是法文，也不是克里奥尔语，虽然我听不懂，但连日的阴霾气息却因为博尔诺的到来消散了些。
南大哥解释道：“我在教博尔诺中文，他还不是特别熟悉，刚才他说‘晨爸，你要好好’。”
听见南大哥的解释，我回头对博尔诺淡淡微笑，然后动动身体，在旁边给博尔诺让出一个位置，小家伙很快示意，脱掉鞋子便与我一起躺下来。
“你的腿？”南大哥不安的神色。
“会过去的，我只是一时无法接受。”
是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我还有爸爸，妈妈，姐姐，他们都需要我，我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倒下呢？更何况，我还有博尔诺，那个叫我“晨爸”的小孩，我便更不能倒下。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番外之李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