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圆舞曲》张乔姜

7、满月之夜（下）

　　此时在城堡的边界之外，正有一队人马在快步逼近。大约有七八个人，步伐轻盈而不迟疑，在这个寂寥的夜空下，幻化出虚浮缥缈的虚影。他们沉默地行进着，同时警觉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待到他们步入那片刚才有过激烈一战的树林时，为首的银衣男子做了个止步的手势。乌鸦和猫头鹰听到人声，早已各自飞散，林中空荡沉寂，凝固的鲜血在月光下泛着妖冶深沉的光。他扫视了一遍林中的情况后，琥珀色的眸中射出坚毅的精光。他的嘴角紧抿，握着手上的猎杀之剑，在吩咐大家小心之后，继续带领手下向前进发。
　　依琳出了城堡，远远地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一袭黑袍的苏里曼得，单膝微曲坐在一块悬空的石头上，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浅蓝色的双眸冷漠地扫视对面的那群人。眼部是从未拿下的黑羽狐狸假面。依琳忽然就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动画片，那个叫夜里狐假面的男子。同样是俊美异常，神秘莫测，只不过眼前的这个男子，身上多了一股邪魅和冰寒。而对面的那群人，皆手持银剑，面无表情地紧紧盯着苏里曼得。看到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形，依琳悄悄隐在城堡旁的一棵树后。
　　“猎杀者希波尔家族？”苏里曼得的声音很有磁性，有种金属的冰凉的质感，在黑夜里回荡不息。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的笑。手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依琳的吊坠。
　　穿着银色铠甲的为首者上前一步，说道：“没错。我是希波尔猎杀者家族新任传人，卡安特·希波尔。苏里曼得，今天我要为死在你手里的族人报仇。你的大限到了！”说罢挥剑直刺向苏里曼得。
　　“自不量力。”他收起吊坠，挥动黑袍，连着石块一起撞向那群猎杀者。猎杀者们急忙躲闪，四处散开，根本来不及出击。苏里曼得改为站立在石块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手，脸上是杀伐果决的霸气。
　　依琳斜对着苏里曼得，正好可以看到他的表情。也许，他真的有骄傲的资本。高高在上的他，全身沐浴着月光，俊美如神。不过，阴寒的气息更接近于死神。就在她胡思乱想的这会，那群猎杀者已经稳住了阵脚。他们摆出一个奇怪的阵型，将手中的银剑一齐掷出。众剑在空中相接，碰撞出铮然之声。随着阵型的变动，剑阵也随即改变。众人闭眼用念力催动剑阵，将苏里曼得困在剑阵中。
　　本以为这对他来说并非难事，依琳却渐渐瞧出了点不对劲。他抵抗剑阵的气势越来越弱，甚至有柄剑即将冲破他的防护。她不经意地抬头望天，看到盈盈月光的那一刻，突然想起老约翰说的，今晚的满月之夜，正是他力量最为虚弱的时候。奇怪的是，除了他，城堡里的其他人都没有动静。老约翰和亨利都不见了踪影。那么，是否要上前帮他？
　　正在踌躇间，一只老鼠爬过她脚边，在地上留下一滩血迹。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也许有什么事正在发生。果然，化身老鼠的老约翰爬到苏里曼得的脚上，不知说了什么，他脸色微变，手上力道减弱，一柄剑随之刺穿了他的右肩。浅蓝色的血液喷薄而出，在月亮的映照下泛着诡异而妖冶的微光。他的防护圈变得微弱，仿佛随时都将被突破。
　　不再犹豫，依琳飞身而出，长鞭轻甩，轻易打乱了猎杀者的阵型。新任的猎杀者首领卡安特·希波尔琥珀色的鹰形的眼眸锁住依琳，汹涌着不明的情绪。“你是东方的术师？”
　　“是。”依琳收起长鞭，站在苏里曼得的身旁，冷眼看着他们。
　　“那么你不该多管闲事。这是希波尔家族和吸血鬼一族的恩怨。”卡安特面目冷峻，平静地说。银色的装束泛着月亮的寒光，凛冽不可侵犯。
　　依琳浅浅一笑道：“很抱歉，你们的私人恩怨我无意插手。但是在从他手上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之前，我不允许你们伤害到他。”
　　“呵呵。”苏里曼得低声一笑。“我的王后似乎对我很没有信心啊。”他把依琳拉进防护圈，望着她的眼神似是柔情无限，笑意不减。
　　卡安特锐利的目光在苏里曼得和依琳之间逡巡，似乎在考虑他的话。琥珀色的眸中一片深沉，如同诱人沉沦的深渊。“你既然选择和他为伍，就别怪我们无情了。猎杀者听令，重新摆阵！”
　　依琳低头看着苏里曼得环在她胸前的手，不禁十分无语。这个吸血色鬼，总是喜欢占她便宜，还老说自己是他的王后。他们明明毫无瓜葛啊，原本就分属两个世界的人，这次的交集，也不过是上帝恶作剧般的偶然。她刻意忽略心底那抹愈演愈烈的熟悉感，转而专心和他一起对付眼前的那帮人。
　　西方猎杀者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凭着自己半吊子的术法水平，根本无力抵抗太久。苏里曼得单手环绕她，将她护在胸前。这让依琳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帮倒忙。说不定他还以为自己故意的呢。“喂，你放开我，你这样很吃亏的。”依琳忍不住说道。
　　“不放！”他的语气居然带着一丝孩子气。虽然情势紧张，依琳还是不免有点想笑。“小心！”一声急促的叫声将她的神思唤回，依琳感觉揽住她的手蓦然一紧，随即满月在头顶旋转，迷离的月光在眼前散成点点碎金。那一刻的月光，真的很亮，却那么冰凉。等到一切静止下来，她发觉苏里曼得原本已经很苍白的脸，更加白得透明了。她回身抱住他的背，却摸到一片冰凉的液体。果然如此！是自己拖累他了吧。看来必须尽快摆脱这群人了。“苏里曼得，带我走！”他们眼神交接，映着微凉的月光，坚定不移。
　　依琳从腰间的束带里摸出一枚超强的炸弹。非常时期，还是要用非常手段。随着她将炸弹扔向那群人面前的大片空地时，苏里曼得也带着她飞了起来。炸弹威力虽大，应该还不至于将他们炸死。杀人并不是她的初衷。自从亲人们相继离开她后，她便很怕再面对死亡。飞起的那刻，卡安特隔着硝烟神情肃然地望着她，竟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依琳没有再看他。她紧紧抱着苏里曼得，感受着他黑色的长袍在风中舒展开来，如浪翻滚。浅风低吟，月光如水。这一刻，她觉得心底一片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