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穿越 ...
-
腊八节刚过。
京城中但凡有头面的达官贵族家中,都收了八贝勒府上的请帖。
礼部侍郎玉懋堂的府上也收到。
康嬷嬷捏着帕子扭着健硕的腰身,欢欢喜喜往玲珑阁去,路过玉笙院时,里头静悄悄地,她便捏着嗓子咳嗽,扬声吆喝起来:“素桃,素杏,见天儿早着,躲哪去打窝呢。还不伺候二姑娘起身,赶紧麻利的。”
素桃与素杏如今正跪在内室,听见外头吆喝,眼巴巴扭头望着。
“别瞧了,康嬷嬷这会儿可没工夫搭理你们。”
素竹说完,掀起帘子朝康氏回道:“嬷嬷,起着呢,这么冷的天,啥事让您亲自跑一趟的。”
“嗷吆,还不是八福晋跟咱们大姑娘手帕交,这不,送满月宴的帖子,夫人让我跑一趟。”
康氏笑着回道,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又高声道:“咱们府上,还是仰仗大姑娘呢。”
“那是自然。嬷嬷回头可要来喝盏热茶,这天寒地冻的,进来暖暖身子。”
素竹说着欲出去迎她,悄悄放下身后厚重的遮帘。
“你这丫头最是贴心。想当初,夫人让您伺候二姑娘,我这心里啊,哎,那位今儿可好些,听说昨儿醉酒闹了一出?啧啧,这放养着的,性子还须磋磨磋磨。可怜你了。”
“嬷嬷最是心疼我们这些丫头的。二姑娘好着呢,能伺候二姑娘是奴婢的福气。这天瞧着又要落大雪,嬷嬷要不进来坐会儿,等雪歇歇再走?”
“素竹有心了。这正事儿耽搁不起。你回头记得告诉二姑娘,今个儿晚膳在夫人那边,算是给二姑娘接风洗尘的。你帮着传个信,二姑娘那我就不去叨扰了。”
康嬷嬷说着,头也不回朝引嫣居走去。
素竹直到瞧不见她身影,才转身回了屋内,抖落肩上落雪,轻声道:“康嬷嬷往前去了,你们两个到底谁拿了姑娘的簪子?”
素桃垂着脑袋,低声道:“不就是根木簪子,定是收拾时不知塞哪里去了。今个儿就是姑娘将奴婢打死,奴婢也不知。”
床榻之上,玉姜拢着棉被将自己裹得严实,可还是觉得冷,刺骨的凉意,连呼吸都要冻僵住似的。
“你们再不说,就滚去院子里跪着,直到什么时候想起来再说!”
两日前,玉姜陪闺蜜逛街,在步行街天桥上遇见位给人束发的阿婆,闺蜜买了两只发钗,稍作装扮犹如画中仕女。她头发短,只在一旁候着。许是蹲得久了,起身时险些打翻阿婆的摊位,阿婆非但没气恼,还送了她只木簪子,细密斑驳的旧式纹理,雕着夺含苞待放的兰花朵儿。玉姜付了钱手下木簪,回家后随后放在入户玄关柜上,半夜惊醒准备去洗手间时,木簪子紧握在掌心中,还未及反应,人已经穿越来了此地。
成了礼部侍郎府中的二姑娘玉姜。
她虽焦虑难安,可更知道那枚木簪的重要性,自打来此处,时时将木簪戴在头上,可今早束发时,不过打眼功夫,簪子便不见踪影,又见两个伺候梳洗的丫头神色慌张,才将两人叫至跟前问话。
岂料两人根本不将她放在眼中,只说从未见过什么木簪子。
昨个儿未见,今日也未见。
如今见要受责罚,素桃急忙辩解道:“我们是夫人跟前伺候的,二姑娘怎可随意处罚我们。”
“就是,这天寒地冻的,跪在院中不消半个时辰,只怕命都要丢了。姑娘若是如此行事,我们定要去夫人跟前首告。”
素桃与素杏本是双生子,六岁时被人牙子卖入府中,玉夫人安氏瞧着与她遗失在外的次女一般年纪,便将二人一直留在跟前伺候。说是伺候,实则娇养着。直到玉姜回来,才叫两人来玉笙院里照应,按照二等丫头领用差事。
两人心中本有怨气。若是玉姜一日不归,她们二人在安氏房中继续做个伴小姐,何至于如此跪地讨饶,还要被罚没跪在雪地里。两人仗着安氏与二姑娘情分浅薄,又于自己亲厚些,竟嚷嚷着要去晖安居里讨要说法。
“你们两个要去便去,且去雪地里跪完再说,否则,今日定要你们出不了这院子!”
玉姜一门心思要那支木簪子,加上又冷得厉害,难免心生怨气。她可不想跟那些个清穿女主苦熬一辈子,最后落个魂飞魄散的,她有车有房有闺蜜,大好的未来等着她潇洒的。
只要守着木簪,定能回去。
素桃一听她这话,从地上爬起昂着头道:“你敢!我绝不跪在雪地里。”
说着几乎要哭出来。
素杏亦是爬起,扶住素桃的肩膀,朝玉姜怒视道:“我倒是看看谁敢拦我们!夫人断不会为你这个来路不明的丫头责罚我们,这些年,一直是我们姊妹二人陪在夫人身边,我不信夫人会为了你狠心责罚我们!”
“来人,给我掌嘴!”
玉姜一声令下,从门外钻进两名老妇,作势要去拿素桃素杏二人,奈何内室过于逼仄,险些将梳妆镜打翻在地,一枚老旧的桃木簪子从镜后滚落在地。
她披着棉被,几乎是爬过来,将木簪子捡在手中。
可惜,并不是自己要找的那枚有着兰花骨朵儿的木簪子。
她将桃木簪子捏着手中,满身寒气朝着压倒在地的两名婢女道:“给我拖出去打,打到开口为止!那枚簪子除了她俩不会有人动!”
两名老妇大眼瞪小眼却不敢伸手,由着素桃素杏二人张口责骂。
一时间玉笙院里闹哄哄的,外头下着大雪,院墙跟下站满围观的家丁。
有几个机灵的又素来以两姊妹交好的急忙往晖安居送信。
素竹撑着油纸伞,给玉姜披着斗篷,立在门廊下,顶着两姊妹跪在雪地里。
“姑娘,莫要气坏了身子,那簪子奴婢记得样式,回头再打支便是。罚了她们可万不能伤着您自个儿。”
素竹哄着人要往屋内送去。
玉姜冻得脚麻手麻。她是打小在南边长大的姑娘,最冷的天气也不过只穿一件外衣,何时见过积雪压青松的天寒地冻。
她正欲转身,院子外忽然一阵喧哗的见礼声。
安氏被两个嬷嬷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推门进来。
许是赶路,安氏苍白的脸上泛着些许红晕,黑鼠大氅将她裹得愈发笨重。这是玉姜第二次见她。上回是穿过来苏醒后一睁眼,安氏红肿着双眼哭晕在她床边。这两日,听素竹说安氏一直病着,连着高烧不退的,大姑娘托八福晋请了御医前来问诊也未见好些。
玉姜自顾自站在廊下,风雪袭面,她冰冷的一颗心只想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不要穿越,她只是个平凡人,想过着平凡的小日子。
如今,一切都被毁了。
她眼神冰凉,看着两姊妹挣钳制冲过去不管不顾地抱着安氏的身子,口中哭着喊着,指责她带人苛刻,扬言要将她们二人冻死在雪地里,只因她们自幼养在安氏跟前,说她善妒贪财一心要与二人过不去……
总之,在她们口中,初初回至玉府的玉姜是个十足的恶魔。
玉姜神色未动分毫,她冷冷地看向安氏,等着她接下来的叱责。
素竹却按捺不住,冲下台阶跪倒在雪地里连声道:“夫人莫要听信她二人言辞诡辩,是他们将姑娘心爱之物藏起来不肯交还,姑娘起初也是好言相劝,可二人仗着…仗着…还说要去夫人跟前首告。请夫人明鉴,姑娘只是想要回簪子。”
“素竹,不必多言。”玉姜不忍她以头怆地,缓步行至跟前道:“母亲可想好如何责罚孩儿,不过在此之前,二人若是不肯交还,还望母亲稍后责罚,那柄木簪与我十分紧要。”
说完,上前一步,将素杏从安氏膝前拽开,她力气极大,丝毫不像养在闺中女子,素杏被她拖开半步,重重摔在地上,还欲挣扎,玉姜以单腿跪压半坐在她身上,自发梢取下银簪,直指素杏的面门。
“你若再不说,我便刺瞎你的双眼,划烂你这张脸,叫你生不如死!”
她满身戾气,犹如地狱归来的恶鬼,她掐住素杏的脖子,让她呼吸挣扎不得。
素桃见状还欲相救,被素竹扑倒在地。
素竹往日可没少受这两姊妹的磋磨,如今心里难免畅快,她身量高,压着素桃挣扎不得,只顾嘴巴喊道:“夫人救命!夫人救命啊!”
安氏何时见过如此做派的姑娘家,早已呆立住,如今连忙出声安抚道:“姜儿,有话与阿娘说,阿娘帮你要来便可?先松手好不好?”
玉姜抬头看了眼安氏,继续道:“不劳费心,她若不说,我今日便杀了她!”
说完,挥手便刺。
“我说!我说!是九阿哥!九阿哥说送你回来时,遗失一柄要紧的簪子,托杏儿取了簪子还他!”
素桃哭喊着道。
玉姜看了眼涨红脸的素杏,稍稍松手问:“你何时何地将簪子交出去的?”
素杏见瞒不住,死死掐着玉姜的手背,硬生生用指甲挖下两块,玉姜仍旧不撒手,抵着她的脖子,几乎要徒手拧断。
“晨起时,交由西门房三儿,如今只怕还在三儿处不曾送走。”
素桃说完,眼巴巴地望着素杏。
玉姜蓦然松开手,手背上的抓痕明显,鲜血淋漓挂在青葱似的手指上。安氏瞧见吓了一跳,急忙令人扶玉姜入房中包扎。
“不必,走,带我去见三儿。”
她从地上拧起素桃的后颈,正欲将人拖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