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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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夜久而无浮云,月华灿似灯如昼。
深宫内，长殿外重重叠叠亭台楼榭的另一头，在一处题着“濡雪苑”的僻静院落，光彩照人的华服女子正慵懒地侧卧在软榻上，一手支头，欣然凝视着案前捻着长针专注于缝制的男子。
玉色的重锦，式样早已经裁好，考较的不过是他的绣工。原本只想看笑话来的，却意外地发现，跳跃的烛光映照下，男子认真投入的姿态竟然格外好看。
凰明月早已见识过他的毅力和决心。她深信，万事无论巨细，只要静下心来，没有什么是凌天做不好的。眼前恬静的男子风采一如当年，与心中从来不曾磨灭的鲜明形象渐渐重合起来，惑乱了她的心境。
十年前她正值豆蔻年华，恰是皇姊们争权夺势最厉害的时候，普通人家本该留在父母身边撒娇的年纪，却被迫承担起守卫一方国土安危的重任。
原本实力相当的龙翔和凤仪两国，相安无事已有数年之久。她却轻易受了蒙蔽和挑唆，轻骑飞奔至对方城下连夜下了战书，容止嚣张，语意轻狂。
第一次见面，他还只是龙翔国边城的一员副将，年轻气盛，奉主帅之命应对她不知轻重的挑衅，两人单枪匹马，只数个回合，就见了高下。
他从容解释，放她离去，她却很是不服，扬言再战。
之后经年，她寻遍机会与他对峙，他外出巡城，她半路偷袭，他受命护送军粮，她处处设下陷阱，对于她的执著，他每每只是付之一笑。所谓七擒七纵，不过是世人对这段传说极富神韵的高度概括，然而凌天就此受到赏识，步步高升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凰明月对凌天付出的痴迷或多或少地影响了他的人生，却也仅止于此，对于凌天来说，一个异国公主，尽管当时还只是个不受宠爱和重视的小公主，也决不是出身贫贱的他所可以去想的。寻常男子到了一定年纪皆须出阁，他不愿嫁人，从军乃至从政便是这个世界借以逃避异性掌控的唯一出路。少有人能在这条极其艰难的道路上坚持走下去，然而他拜将封相，却也可称得上是一个异数。
烛芯轻轻爆了一下。凰明月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也不知此刻的他想到了些什么，白皙俊逸的脸容忽然现出一抹秀色，宛如抹上了一层清淡柔和的霞光。
“你在想什么？”凰明月按了按额头，脱口问了出来。
男子手中的针线略停了停，惘然出离遥想。
“陛下，我在想小时候的事情。凌天无父无母，自幼有失教养，多亏姨娘一手将我带大，凌天在闺阁中读过的书，除了男诫，便再无其他。之后戎马生涯，看的都是兵书策论，与陛下身边多才多艺的美人们终是无法相比……不知陛下如此抬爱，究竟是看上了我什么？”
——凌天心系故国，不能易朝为臣，为你所用。难道你这么费尽心思真的只是为了要我做你的男宠吗？
凰明月怔了半天，到底没有回答。
她看上了他什么？太多了，当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的时候，看他什么都是好的，再说十年相思，一朝倾吐情愫，也实在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可以说的清的。
夜深了，男子用银线完成最后一道镶边，将绣好的荷包摆在案上，再回头看软榻上侧卧着的女帝，竟早已酣然入梦。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留夜，凌天从床边拾起薄褥为她盖上，不由一时踌躇。
终是不欲吵了她。床肯定是不能睡了，凌天挑了灯芯，合衣靠在案前休息，因为太过疲倦，不久便也沉沉睡去。
凰明月半夜里朦朦胧胧地起身，四顾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她打了个呵欠，将倚靠在案前的男子轻手轻脚地抱到床上，自己紧挨着睡在外侧，用薄褥掩住两人。
隔日朝堂上群臣七嘴八舌热议的话题，是征降檄文中的其他内容如何落实。
除了凰明月点名要得到的两座要塞之外，龙翔国在降表中还自请割让了五座城池，并奉上美男十二名，奇珍异宝无数以表诚意，却唯独对离辛退位让贤的要求只字不提。
凰明月不得不对离珂逼宫的能力表示怀疑：“此事朕自有计较。”
美男和珍宝比较好办，收下来只需论功行赏，下赐给众人即可。虽然龙翔国主动割地求和，但那五座城池因为灾荒和征战，留下的尽是老弱病残，百姓流离失所，与她想要的两座要塞相比起来明显是鸡肋般的存在，如果不是将目光放得更加长远，她简直不想收下这个麻烦。
退了朝，凰明月回到侧殿小憩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摒退左右，直接对着空气吩咐：“召夏千夜。”
“属下千夜参见陛下。”并没有传来如预想中领命而去的声音，她想要召见的人瞬间从暗处现身，直接拜在她的裙下。
收敛的气息，英挺的跪姿。
“今天你亲自当值么？”凰明月心情不错，略略扬眉。除了凌天，已几乎没有人能够轻易挑起她的情绪波动，而眼前这个常年相伴，把生命和忠诚完全交付给她的人却可算是唯一的例外。
夏千夜本是江湖中人，当年她明察秋毫，从冤狱中将他平反救出，他为了报恩不愿离去，便做了她的贴身侍卫。登基之后，她在御史的提议下设立了直属于她的暗卫营，亲自挑选并训练了一批死士，夏千夜因为出类拔萃，深得她的信任，被擢拔为首领。
“陛下有何吩咐？”
也许这个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死板，说起话来惜字如金。凰明月已经习惯了，只道：“派一队人去离珂那边看看，必要的时候帮他一把。”
“千夜领命。”霎那间人一闪，就又不见了踪影，来去无声。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7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