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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逃离 ...


  •   火势迅猛,瞬息已至近前。林子衿被扑倒后反应极快地带人往一旁翻了几圈,避开后续的火箭。最后两人一道跌出了牢房门外。

      “季岚!”
      林子衿垫在下面,一手下意识按着钟渐的背脊。怀里的人轻飘飘的,往日衣袂翩翩之身骨清瘦。他皱了皱眉,翻身坐起来,快速检查对方身上有无伤痕:“你怎么样?”

      他没想到季岚反应那样快,更没想到季岚会救他。

      对方来时宽衣广袖,此刻袖角衣摆已不可避免地被火燎得焦黑。绾发的玉簪也在方才摔了个粉碎,墨色长发凌乱地落在肩颈身后,往日金尊玉贵荡然无存。钟渐掩袖低低咳了几声,不妨被林子衿一把握住手腕:“这是怎么回事?”

      沾满灰尘的掌心赫然是一道撕裂的伤口,正往外渗血,那是他方才被山刀鱼划伤的。扑倒林子衿时,钟渐掌心在地面上狠狠擦过,不但蹭掉了用来包扎的白色巾帕,连伤口也被撕扯地更严重了一些。
      “是海贝。”钟渐隐去了山刀鱼的事,“别说这个了。林子衿,你要的石头怎么办?”

      林子衿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在这里等着,留神入口那边有人来,遇事唤我。”
      他匆匆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说罢转身又冲进了火场。杨家想烧的只是他的货,故而火箭的数量与角度控制的十分精妙,最多牵连左右两间牢房。其他大商豪富的货物不但离他的远,四周还特意挖了防火沟。
      着火之后他们不会马上进来抓人,因为需要时间让林家的货烧得彻底。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守在仓库正门口的杨家门客还没有动静的原因。而为了防止火势蔓延以及季岚逃离,他们一定不会拖得太久。

      冲进牢房热浪扑面而来,林子衿用衣袖掩住口鼻找到方才没查完的半箱玉料,所幸箱子没完全烧起来,但滚烫得要命。他另一手隔着衣袖握上木箱边缘,运起内力咬牙往外拖。掌心很快就传来钻心的疼痛,他不敢停留,忍着痛意快速将箱子拖了出来。
      单个箱子上的火很快便被扑灭,林子衿与钟渐不约而同地开始翻找。最终林子衿长吁一口气,握住一块普普通通,外壳上刻了条小游鱼的玉料:“找到了!”

      他将青蓬活玉丢进自己袖袋,一把拉起钟渐:“走!”

      他是习武之人,耳力远胜常人。此刻已经隐隐能听到外面传来甲胄与兵戈的摩擦之声,正在接近此处。林子衿抽出腰间伪装的软剑,拉着钟渐冲进了来时的密道。

      “牢头与华二不会让我们走。”他短促道,“我来解决,你顾好自己便是。”

      他一脚踹倒堆在出口的杂物,做好了外面有人阻拦的准备。没想到却见牢头正坐在桌边握着一个酒杯,桌上酒食俱全。林子衿敏锐看到牢头手边还放着一管未点燃的迷香。
      也是,倘若他和季岚不是因为青蓬活玉耽误至最后一刻,应该会提前离开此处。杨家想在现场人赃并获,一定会使些其他手段。

      牢头察觉到动静转过头,惊讶了一瞬,目光似有些木楞。林子衿不待他反应立时上前,一手刀劈晕了他。钟渐在后面探头探脑:“这就结束了?”
      “未免太顺利了些。”林子衿皱眉,“华二也不在。”

      眼下情况紧急不容他多想,林子衿踹门时发现后门也没锁上,他率先提剑出去,警惕环顾了一圈儿四周,朝钟渐招手:“快出来,我听到官兵往后门这边来的声音了。”
      钟渐应了一声,紧紧跟上。

      牢头老孙晕晕沉沉地倒在地上。他在喝了酒之后就觉得天旋地转,什么也听不到记不起,偏偏醉不过去。看着没事人一样坐在桌边,其实人已经木呆了。
      林子衿与钟渐来时他眼前已经昏花了,只瞧见两团模糊的影,勉强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什么事没做,可是……是什么事呢?

      他在陷入黑暗前最后一刻,眼前幻觉似的清明了一瞬。他看到一袭红衣墨发,光怪陆离之中像一触即散的虚影,宽大的衣袖被风吹得向后扬起,云雾似的掠过他眼前。在老孙看不见的地方,朱红衣袖似是无意带倒了桌上的杯盏酒壶,只听得几声脆响,酒液四溅。
      那人微微回头看了一眼,于是老孙又看到了那双墨色的眼瞳。目光轻飘飘地垂下来,像一片轻而冷的落雪。

      那远去的身影在他眼底逐渐模糊,凝成一团血色,让他无端想到回头岭上漫山遍野的红枫,随风灼灼,沾了血的温润明艳。

      林子衿听到声:“你就不能小心些。”
      钟渐几步跳下台阶,不满道:“衣袖长也要怪我,凶什么。”

      两人沿着长长的巷道往外跑,刚拐过转角,就见他们来时的入口那里已经有官兵正在往这边来,十几个人,很快就要进入巷口。林子衿眼疾手快一把搂住钟渐的腰,带人躲回先前的转角:“他们来得太快了,我们露头就会撞上。”
      钟渐目光不着痕迹扫过上方树枝掩映的黑暗,用气声道:“那怎么办?”

      “先等等,我想想办法。”
      林子衿面色平静,却下意识攥紧了手中软剑。目光急速地扫视过周围,额角渗出些汗来。

      树影婆娑,一只飞鸟像是被外面烟火声所扰,振翅而起,高高飞过两人头顶,飞过外面熙熙攘攘的街道,飞过酒楼临窗而坐的客人眼底。
      客人微不可见的打了个手势,下方叫卖的小贩立时大叫了一声:“那边仓库走水了!快去救!”四面八方顿时传来好几声应和,瞬间多了八九人拎着灭火的东西往仓库跑。周围百姓闻说“走水”有些慌乱,听说是监牢旁边的仓库,也纷纷往那边围去。

      琅琊郡最热闹的未央长街贯穿南北,琅琊郡监牢与仓库所在的东平街东西走向,与未央长街构成一个“丁”字路口。仓库就在两条街道的交叉路口,故而林子衿与钟渐要往监牢后门去的巷道入口就开在未央长街上。只是巷道细窄,少有人至。

      今夜带兵的赵校尉是杨家一派的人,接了杨刺史的命令特意来瓮中捉鳖。为保在定好的时间内赶来,他特意提前调整了今晚的布防。他心知那火势不会太大,便派了一支小队去装模作样的灭火,自己带人去巷子里堵人。
      没想到还没进入巷口,先被不知哪里涌来灭火的人撞了个结实,队形都有些散乱。随后又被闻声过来看情况的大批百姓堵得严严实实。不得不大声呼喊,让身后的官兵上前驱散人群。一时乱成一片。

      “……我们出去往左拐是来时的巷口,会撞上进来的官兵,往右拐是死路,尽头是面墙。”林子衿盘算,“我倒是能用轻功带你翻过去,但我们只要出去就没有遮挡,他们一眼便能看见,追过来就麻烦……”
      他突然哽了一下,趴在墙边仔仔细细看巷口那边,官兵好像被涌过来的百姓堵在了街道中间,甚至还有一队舞龙的也被搅缠了进去,画了龙鳞的红布糊了人一脸。

      好机会!

      他来不及多言,收起软剑捞起钟渐就往右边那面高墙跑。到尽头时运起轻功蹬着墙面几下蹿上墙头,身形轻盈仿佛孤鸿掠水,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没被发现,又带着人一跃而下,在众多屋顶上踏瓦而行。

      “安全了吗?”
      “对,我们先回林府。”

      他们逃出火场,月夜奔离,中间几番变数,现下林子衿想起来只觉得他们此刻逃离顺利得就像一场兵荒马乱的梦。急促的心跳在下面热闹的人声中慢慢趋于平静,青蓬活玉被他带了出来,而那间充斥着杨家阴暗密谋的仓库被抛在了身后,他们破开罗网,跑入了寻常烟火的人间。
      林子衿才真正惊觉,今日是中秋。

      脚下踏着绵延如长河的通明灯火,抬头皎皎一轮明月高悬。林子衿衣带轻缓,长长飘扬于风中。他回头再次望向仓库,脸上终于露出些得意与欣喜,带着鲜活明亮的少年气。

      那些沉重、苦痛的、压抑的在那一瞬间好像突然离他很远,惟有心口的跳动与呼吸声震耳欲聋。林子衿在那一霎忽然生出无限充盈,鼓胀在心口,让他想要大喊、想要大笑,甚至想要痛哭。他拉着季岚,越跑越快,衣角掠过金红色的细碎火光,轻盈好似飞鸟。
      好在他还记着季岚身娇体弱,没真让人跟着一起跑。掌心始终牢牢扣着对方的腰,运着轻功携人而行。不然钟渐真的要不顾教养下死手捶他。

      饶是如此,他也被这样激烈的奔跑搅得心跳加速呼吸微急。钟渐恹恹地微垂着眼,半是做戏半是真疑惑地在喘气间隙开口道:“……你激动什么?”

      “我也不知道。”林子衿笑道,“大概是突然发觉,活着其实是一件没那么坏的事情。”
      他认真剖析,像是在说给身边人,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此刻高兴,好像也不完全是因为今夜事成。可能是因明月圆满,可能是因烟火灿烂,也可能只是因为……我突然察觉我活着。”
      ——我曾这样鲜明地活过,活在这样苦难的人间,活在这样即便苦难却也要向明月祈愿欢喜圆满的人间。

      他静默地看着眼前的众生天地,忽有那么一瞬悲喜交加。就在那一瞬,他涉过无数辗转反侧、茫然憎恨的光阴,终与“活着”和解。

      “看来我还有些顿悟修佛的天姿。”他看了看沉默的钟渐,“现在我看你都觉得面目可亲了呢。”
      钟渐:“……”

      钟渐无言片刻,又细细咂摸着林子衿方才那几句话。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兀自垂头笑了。夜风送来不知何处的零落红花,裹挟着被烟火烘得温暖的香气,在半空打了几个旋儿,飘向远方。

      ……
      锦都。
      尹半云这几日和夫人吵了架,被迫搬着被褥气哄哄住到了中书外省。中秋夜仍缩在官署里处理事务。外间当值的官员偷偷拿眼觑他,只见尹大人四平八稳端坐在案后,是中书省一脉相承的正经端方。但那脖子不知怎的,慢慢慢慢就歪向了窗户,好像在留意什么动静。
      半晌,看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韩主书,外面可来了什么人没有?”

      韩主书看了一眼门外,摇头:“没有,大人。”

      “坐在里面怎么看得清?”尹半云立时道,“说不定人在外面,你我都不曾听到动静。”

      “……”已经被要求出门看了三次的韩主书面带微笑,“大人,中书外省地处皇城,倘有人来见,会有通报。”
      “人已经来了而卑职与大人都没有听到动静,”他顿了一下,“……那叫刺客。”

      尹半云握笔的手一抖,宣纸上立时划出一道长长的墨痕。
      “……”
      半晌,他色厉内荏地口头训斥:“不成规矩,都是丞相惯的!”

      皇城外面又响起接二连三的烟花声,尹半云和桌上卷宗大眼对小眼,心里的酸水儿几乎要溢出来。今晚府里一定请了春宴楼的厨子吧?一定挖了前年埋的陈酿吧?一定在他心爱的花园子里游乐吧?——所以他们就没有发觉少了一些应该在的人吗?!

      尹大人完全忽略了白日刚把来请人的自家二儿子怼回去。他忍不住又往外看了一眼,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叩门。

      韩主书觉得自己好像只是眨了个眼,尹大人就以一种不符合年纪的矫健突然出现在了门边,还特意理了理袖子拿捏姿态,看似矜持实则迫不及待地拉开了门:“怎么?是不是夫人来请……怎么是你!”

      韩主书从后面探头去看,只见御史大夫林戈林大人穿着一身深青常服站在门外,手里拎着酒壶和两个油纸包裹,烧鸡香味儿直勾勾往人鼻子里窜。尹半云脸直接黑了:“你来干什么?不知道我们中书省规定林戈不得入内吗?滚滚滚!”
      林戈不理他,直接挤进了门,将手中东西递给韩主书,和颜悦色道:“昭关,劳烦取些杯盘来。”

      韩主书顶着尹半云要吃人的目光,沉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接过林戈手中的东西,把尹半云气了个倒仰:“你你你……这老东西每日领着御史台把中书省从上到下骂得狗血淋头,他自己参丞相的折子能摞一尺高,这种嗟来之食你也接?!”
      “……可是我们也骂回去了啊。”韩主书顶着压力挺直脊背,“您上次还说林大人每日仿若趴在丞相家的墙头纠察其行止,与登徒子无异。”

      他官阶低,不得上朝。但那天早朝据说可太精彩了,尹半云这话一出差点把御史台炸了,瞬间多了好几个御史围在他四周,看似上奏,实则开火。尹半云本就是御史台出身,早年战绩斐然,丝毫不带怵的。两方唾沫星子能喷到对方脸上,要不是丞相拦着,早朝能打成一锅热粥。
      此事祸首林戈当时端得四平八稳如同老狗,但尹半云疑心混战中这老东西好像趁机拿笏板怼咕了他几下。

      尹半云与林戈同科进士,两人不和朝野皆知。即便阴差阳错同入御史台依旧相看两厌。御史台素来一致对外,却叫这两人首开了御史参御史的先河。这般针锋相对了十几年,到如今尹半云供职中书省,林戈统领御史台,两人之间不见缓和反而愈演愈烈。

      “尹大人,丞相说过,朝上事不牵扯朝下。”韩主书小声。

      “我同他朝上两厌,朝下更两厌。”尹半云看了眼韩主书摆好端来的烧鸡美酒,转过身用背影抵抗,驱蝇一般挥了两下衣袖:“去!去!”
      韩主书犹豫了一下,凑过去小声道:“大人,我们何必置这个气。这都是虚的,我们要让林大人实际出点血。”

      “嗯?”倔强的背影转过来一点。
      韩主书指了指桌上的烧鸡:“这是八方阁近日新品,据说肚子里填了数十味珍贵药材,祛病除秽,很得锦都权贵追捧。一只要这个价。”
      他比了个数字,尹半云睁大眼:“这么贵?林戈肯花这个钱,是不是下毒了?来人!来人!”

      韩主书连忙按住他。林戈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喝冷茶,他们说了什么大致能听得清楚,闻言笑了一声:“尹兄的小人之心原来是随年岁渐长的,林某佩服。”
      “这里有君子吗?哪里?在哪里?”尹半云看上看下,“我只听见狗在叫。”

      眼见他们又要吵起来,韩主书连忙把话题扯回来,继续在尹半云耳边嘀咕:“这烧鸡这么贵,又供不应求,定是林大人花了银子和功夫买来的。既然林大人……咳,主动送上门了,我们怎么能放跑呢?定然要他出血心疼。”
      他铺垫结束,说出结论:“我们花林大人的钱,吃光他的烧鸡,让他无鸡可吃!”

      “……”
      林戈眉毛挑高了一点。

      “韩昭关,韩大人。”尹半云冷笑,“算盘珠子要崩我脸上了。”
      七品主书无辜地看着他。

      “……不过虽然目的不纯,但这话确实中听。”尹半云大手一挥,“行吧,分你一只。”
      林戈眉毛挑得更高。

      “我还健在呢,两位就开始分赃了。”林戈微笑,“还不到子时,怎么人皮就披不住了?”
      他很早就发现了,钟相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很奇怪的人,好像脑子有疾。譬如尹半云,譬如这个七品主书……想法与众不同,欢乐匪夷所思。御史台总针对他们也并非只因为中书省权势太过,而是这群人总是一脸纯然地坑得别人满地爬。

      鉴于钟渐是这群病人的头头,这其中大部分人又都是他做主捞进来的。林戈有理由相信其实这个端雅正经的丞相才是最离经叛道的那个。

      “话说回来,林戈,你今天到底来干什么?”尹半云转过身。
      “我听说有人中秋晚上还在官署理事,心中十分敬仰。”林戈放下手中茶盏,“尹大人,怎么不回家呀?这么晚还不回去,家中一定来人请了好几趟吧?”

      林戈是懂怎么戳他心窝子的,尹半云笑得咬牙切齿:“林兄有空关心我,看来最近十分清闲。也是,毕竟御史台之前被陛下骂成了那个狗样子,啧啧。”
      两人夹枪带棒,夹在中间的韩主书丝毫不受影响。他专注地盯着手中两只烧鸡,还跑出去问护卫的侍卫借了把小银刀。刷刷几下将整鸡干净利落地切分成块。一只端到两人之间的案几上,一只忠实按照尹大人的允诺“分你一只”端到了外间自己的小桌案上。

      放好烧鸡,他又折回来给两人斟酒。

      “昭关今年不凑巧。”林戈状似无意提起,“你未曾娶妻,家人都不在锦都。若按往年惯例,今年中秋你本该能参加秉烛宴的。”
      尹半云此前气饱了一晚上没吃什么正经东西。此刻面对林戈带来的吃食只挣扎片刻,便心安理得地伸了筷子。闻言道:“秉烛宴,你现在倒觉得它好了。早些天你们御史台要是这么认为,何必上那些参秉烛宴不合礼制,丞相此议有失的折子。”

      “林某觉得丞相有句话说得很好,朝上事不牵扯朝下。”林戈慢条斯理,“秉烛宴有趣与不合礼法是两回事。御史台不弹劾才不正常。”
      “正常,十分正常,正常得都挨骂了。”尹半云抬下巴示意他拿筷子,“哦,也对,御史台不挨骂也不正常。吃你的烧鸡,免得明日又参我们中书省剥削臣工,强盗行径。”

      “御史台挨骂自然不奇怪。”林戈抬眼看了韩主书一眼,后者一顿,斟好酒后便退离了内间,甚至连外间都没呆,端着烧鸡出门找侍卫唠嗑去了。林大人继续道:“奇怪的是陛下因我们弹劾丞相大动肝火,却不愿趁着中秋夜宴这个绝佳的机会解了丞相的禁足,任凭请愿的折子往上送却从不批复。甚至取消了今年的秉烛宴。”

      “更奇怪的是你们中书省,丞相刚被禁足时你们急得上蹿下跳,我还记得尹兄嘴边长了两个燎泡,甚丑。”林大人笑着又顺便踩了一脚尹半云,“如今有了中秋夜宴丞相不好缺席的借口,中书省就上了两道不痛不痒的折子。怎么,尹大人准备给自己升位了?”

      尹半云阴恻恻瞄他一眼,就在林戈以为他要反唇相讥些什么时,只听对方“呔!”的一声,自己手中筷子突然一沉,本应夹起的鸡腿肉瞬间被人抢了去,眨眼间进了尹半云的肚子。
      林戈:“……”

      尹半云:“哈哈,废物。”

      他给自己续上酒:“你猜到有什么稀奇?你若猜不到,我以后都懒得再骂你。还有,我当日不过嘴上长泡,比不过林大人某年误食海虾满面红肿,丑甚。”

      林戈筷子去夹另一块肉:“看来是真的。丞相果真已不在锦都。你们破绽这样明显,像是故意泄给什么人知道的。”
      “你既都清楚,那便管好你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尹半云故技重施,再次趁人不备夺了好大一块肉,喜滋滋直接塞入口中。下一瞬,直接不顾仪态龇牙咧嘴地吐了出来:

      “呸!都是骨头!林戈你是不是……”

      林戈:“哈哈,废物。”

      笑够了他慢慢给自己斟上酒,端起酒杯道:“你放心,与我无关的事我从不沾手。我不靠钟渐,也不靠别的什么人。朝廷让我做什么,需要我做什么,我便也只做好份内的事。”
      灯烛昏昏,照过去显得他面色有几分疏冷。尹半云与他针锋相对十几年,他早年厌他是觉得此人天生冷情铁石心肠,后来为官久了心性有变,也咂摸出些许东西来。可今时他也不能说完全看透他。只是听钟渐言过:“林维序是自知棋子的棋子。”

      “倒是尹兄。”林戈突然道,“很该早做些打算。”
      尹半云:“什么?”

      “做好执掌中书省的打算。”
      尹半云做势要拿桌上的小金橘砸他。

      “钟相为相三年,理政手段远不比他为人那么温和。于改革一事上,更是雷厉风行,有时甚至有操之过切之嫌。尹兄身为钟相亲信,想必知道的比我清楚。”
      “霁月光风的名声不假,百官敬仰也不假,但朝中有怨却也是真。三年不足以清干净前面近十年留下的积弊,有的是人等他在朝堂上栽跟头。这些钟更阑不会不知道,却还是这样做了……”

      “闭嘴!”尹半云突然喝止。

      “你也知道,尹识真。你甚至比我更早意识到。”林戈摇摇头,“钟相装得实在是好,总让朝臣觉得他再显得老成持重也到底是个年轻人,年少上位,心底有意气在,总期望早日做出些功绩。我早些时候也这么认为,但我现在明白了。他不是没有徐徐图之的改革法子,但他没办法用。”

      “他活不久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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