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怪时论（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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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这次的黑暗如水波般漾开，九十九朝进一步拨开看似无害的怨气，任由自己的身体下落。
他回头看了一眼，唐伞带着贺茂朝义的身躯藏匿在空间的夹层中，不断远去。
雨女同意借出自己的重要之物给九十九朝，两者间的契约也就达成了。
借助她身上异常的时间痕迹，再加上休养生息后的恢复，九十九朝在伞下闭眼，将一切力量交给自己的思想与灵魂。
足够锐利的力量开始分割他的灵魂与贺茂朝义的躯体，火辣辣的痛楚从四肢蔓延到身躯，结果在他的关节处卡壳了。他正想加大切割力度，就感觉到一个力道从外界袭来，狠狠把他的身体撞了一下。
撑开的伞本身构成一个天然的结界，会模糊与外界的联系，有那么一个瞬间，切割的力量、时间的力量、变弱的空间联系等等要素都无序地撞在一起。
像是混乱中出现的暴风眼，领域顺着主人的感应徐徐张开，同时将他带回古神的磐境。
漆黑的空间鸣震，古老的神明自下而上游来，朝着下落的外来者张开巨大的嘴巴。
整个空间的变化让乌鸦发出惊恐的叫声，在青年的怀中嘎嘎不休。
然后它就被捏住了嘴。
九十九朝把它举起来，和它眼睛对着眼睛，一种温润而冰冷的光在异质的灰裂的眼瞳中流转。
九十九朝：“一直没有问你，你的名字是什么？”
狐狸大人？……是狐狸大人！
脱去了皮囊的青年以灵魂的姿态出现，让乌鸦感到陌生又熟悉。
他不再苍白病瘦，丰盈起来的肌肤像是天然雕琢的冷玉，挑起的薄唇有一种惹眼的润红，狂风中舒展的眉目散发着一股不可忽视乃至令人胆寒的气势，但那双奇异而破碎的眼瞳又给他添了一分与世隔绝的疏离。
“小、小的还没有名字，”乌鸦嘶哑地回答，眼睛冒着泪花，“我们都是成年之后才会找亮晶晶的东西做名字的！”
九十九朝放松了一点力道，乌鸦很快扒拉住他的手不给他放开。它刚刚不小心看到了，脚下的巨兽之口内电闪雷鸣，无数怨念的粉尘在其间刮着风暴，一人一鸟正无可避免地往这样的灾难中坠落。
好可怕……！！！
“不要紧张，”狐狸大人用手指摩挲它的背，声音中带着安抚的味道，继续问道：“既然还没有名字，介不介意我暂时给你一个名字。”
乌鸦不敢看脚下的黑暗，惊恐万状地点头，这种场面可能是鬼王级别的妖怪都前所未见，它一只刚成年的小妖怪，除了相信面前的狐狸大人外只有被重压碾成灰的份。
好可怕啊……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呜呜…...
感受到它极度的惊惧，九十九朝笑着用双手轻捂住整只鸟。
整个空间都是无边的黑暗，狰狞的兽口在下端，渺小如虫蚁光的人类像深海中的雪点，脆弱无依。
倏然，这一个雪点的边缘出现了一线赤红。
九十九朝张开手掌，乌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锋利的刀刃在他双手中拉开形体。赤色的长带缭乱飞舞，被狠狠地朝下一掷！
御物·天国·小乌丸。
鲜艳至极的杀意急速坠落，那是一柄近乎直刃的短太刀，刀身澈明，与黑暗摩擦出如布帛强行割裂之声。
它穿透古老神明的层层怨气，一下刺入巨兽的眼睛。
巨兽吃痛，呼喊带起恐怖的回声，让所有的怨气齐齐沸腾而起。
整个空间陷入更混乱的混沌。
始作俑者已经施施然落到顺利展开到脚下的庭院中。
领域和黑暗之间似乎有着无形的隔阂，庭院之外的黑暗浓稠且不断翻滚着，庭院内的景色则迎着主人的心情婉转落下几叶饱满红枫。三日月宗近坐在廊上，容光俊美，朝他微微一躬身，抬手拉开身后的门。
一抹赤红也顺着这诗情画意的一幕落下，化作一位身材十分纤细的秀丽少年。他身穿黑红二色狩衣配着暗金色的轻铠，身后若隐若现有一对黑色翅羽的虚影。
“用误入领域的动物通神，竟然成功了……”
秀丽的少年用带着欣慰的目光看向九十九朝。
“真是聪慧，看来吾等都有与你前往平安时代的机会。”
乌鸦是平安朝现世的妖怪，同意了和九十九朝的提问之后遂建立了二者之间的契约，九十九朝因此利用它通神，对象为自己的付丧神，名为小乌丸的太刀。
“还说不准，”九十九朝扔掉手里的红叶，和小乌丸往殿内走，“这只乌鸦和你有很多共性，我才能成功建立你们的联系。我现在新找的躯体有些问题，施展不开，其他刃还是有点困难。”
“原来如此，真是辛苦。”小乌丸语气慈祥。
虽然是纤细而年轻的少年外貌，还有酷似乌鸦童子的风格形象，但小乌丸诞生的时间属于日本刀之初，其地位相当于日本刀之父，所以性格和言谈上都具备有一种“父亲的姿态”。
在九十九朝多次委婉表达自己不适应有爹之后，小乌丸表示理解地对自称稍作修改，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哪怕这位付丧神相当恶趣味，他的审神者也是经常一肚子坏水，搭配。
跟着两个付丧神进门，一坐下，九十九朝就放松地瘫在叠席和豆袋沙发上。
三日月宗近和小乌丸都非常平静地看向他。
“……”九十九朝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像个正常人。
“您没有如此松懈的习惯，看来新的身躯实为抱恙。”三日月宗近猜测。
“做刀聪明到这个地步可就不讨喜了，三日月。”九十九朝重新瘫了回去。
不是因为疲惫，而是习惯了贺茂朝义尽量不费力的行动方式，这个瘫放在正常人身上就会显得很懒惰。
三日月点醒了他这个问题。九十九朝又坐起来，他很少进入他人身体，没考虑过这点，以后还是要注意一下，免得被影响了。
小乌丸见他仰卧起坐好了，才重新抽出自己的本体，往桌子上一扎，一条扭动的黑雾出现在桌子上，被刀尖钉在桌面。
【祭品！】
一个怒意十足的声音从黑雾里传出。
“别来无恙，祸神。”九十九朝在祂的意识降落前敛起表情，淡淡地俯视这位神明，“我的领域和你的磐境已经嵌在一起了，我们也有契约的关系，即便如此，你也愿意为我设下进出防御机制，真是令我如蒙神恩，感激涕零……”
桌子上的雾气瞬间拉直又极度扭曲地蜷缩，想要扑出来。
“……所以我也给您欣赏了一下人类历史中所珍藏的皇家御物，名门重宝，看来您很是满意。”九十九朝继续阴阳怪气完，竖起手指在空气中往下一划，干脆地又把这条雾气分成两半。
两股细雾在桌上旋转出圆盘大的怨孔，黑色的气息从中泉水般上浮，让屋殿内的光线下降了一个明度。
磐境中，神的意识无处不在。
九十九朝看着祂，伸出手指轻轻敲起桌子，认真起来。
“你先别急。”让我先急。
“外面才过了几个月，还没到我能杀死安倍晴明的时候，但是我怀疑时间已经出问题了。除了我之外，你还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人或者妖怪在不自然地穿行在时间里？”
一双邪诡幽邃的眼瞳自黑暗中拉开，闻言发笑般眯了起来。
……
三日月宗近和小乌丸都属于被供奉的神刀，在祸神出现后，他们坐得很远。一位同僚走到他们背对的隔扇后，低声告诉了他们领域中的变动，两位付丧神的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不过没有急躁，等待着审神者那边的对谈结束。
九十九朝这边已经有所感觉地望向门外，敲桌子的手指不由停止，冷静的表情压不住眼底的骇怪。
【你察觉了？】
祸神不疾不徐地嘲笑道。
【除了后来诞生于时岁的妖怪，就连那帮天津神都不会随意涉足时间……你掌握了足以切开时间的数把利刃，时间在你眼中形如布匹，你走回一千多年的时光，早就在不经意之间，划破出许多痕迹。】
【是你造成的。】
不好的猜测成真了。
祸神喑哑的低语就流淌在人类的耳畔。
【它们会越破越大，越破越大。】
【说不定会跨过你行过的这个千年，跨到下一个千年，直到跨到万万年前的那个长夜……】
……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怪时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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