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死了》归川

3、3

　　最初认识周言，是在大学刚入学那会儿。
　　彼时流行校花校草的评比，大家用黑莓机偷拍下美女帅哥照片，发到校内论坛，帖子红了后又被转到人人网、□□空间、百度贴吧。

　　一张图片，全网疯传。
　　周言就是这么出名的。
　　他有张在树荫下站着背书的照片特别火，很多女生都设成了开关机屏保。手机一亮，就是穿白衬衣的周言单手擎书，微微仰起头，喉头滚动，嘴巴微张，眼神明亮的样子。在他身后的花坛，有一只灰色小猫跃动而出。

　　一动一静，画面无比美好。
　　几乎所有女生都为他心动，我是个例外。

　　太清秀了。
　　不经风的文弱书生似的。
　　这是我看过照片后对他的印象，阅过即忘，毫无印象。我喜欢的类型是宝莲灯里面二爷那样的存在，高大魁梧，浓眉大眼。一看就是个好人，剧一开场，我就如此笃信，从不怀疑。

　　事实证明，我没看错二爷。
　　但我看人的眼光也不是百分百准确。
　　周言虽相貌秀气，但并不文弱，起码嘴上功夫已修练到家，夹枪带棒，毫不饶人。
　　校辩论赛里，他领着他们法学院大杀四方，击败了我们经贸学院，勇夺桂冠。

　　我输给他，气得牙痒。
　　当晚在宿舍楼大骂他一副奸相，给人设局下套一把好手，巧舌如簧如厮，不去坑蒙拐骗都可惜！
　　室友在旁提醒我：“亦诗，他是法学院的。”
　　还用提醒么？我不知道？
　　我气得呲牙咧嘴，失去理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说得好像他已经犯罪，即刻关押似的。

　　真是气啊。
　　没想到第二天他不知从哪得来我社交帐号，要加我好友。
　　恶气未消，我拒绝添加。
　　他锲而不舍，请求三次。
　　三次均被我拒绝。
　　就此他躺尸于我待添加好友名单。

　　也没让他没躺多久。
　　事实证明，有台阶时得记着下，否则过后没了台阶，只能自己跳下来，难免狼狈。
　　我俩在学生会的不同部门担任部长，因工作需要，我得求他帮忙办事。
　　憋屈了半天，我想到个办法。
　　申请了一个社交小号，去添加他的账号。
　　他倒是挺容易通过的，好友申请提交没多久就提示“您已添加对方为好友”。
　　为破冰，我主动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梁亦诗。”
　　他秒回：“你好，我知道你是梁亦诗，我是周言。”
　　我绷不住了：“你怎么知道的？”
　　他说：“猜到的。”
　　我又问：“你怎么猜的？”
　　他没有解释。

　　后来得知，是我们寝室出了个叛徒。
　　我的室友和周言的室友谈恋爱了，“出卖”了我的信息。
　　周言知道了我的所有账号，他知道我小号头像用的是我从小喜欢的史努比，我的网名是我女神的英文名，我的个签是我最爱的诗人的名句，我选择的定居地其实是那位诗人的家乡。
　　他知道这么多，了解到我所有喜好，也肯定看到了我在博客上，是如何骂他个狗血淋头。
　　事实再一次证明，不能说人坏话，只要说出来，就会被别人听到。
　　周言确实知道我骂他，他承认自己知道的时候，比我知道他知道我骂他还紧张。
　　在辩论场上叱咤风云的样子全没了，小可怜似的，周言和我说：“我私底下不那么说话的。”
　　我努力端着自己，问：“你怎么说话了？”
　　“欠欠儿的，吃了火药似的，讨人烦。”全是我骂他的原句。
　　“那你私底下怎么说话呢？”
　　他突然转过头，在秋天的夜色里，他的眼神比夜色更温柔：“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啊？”

　　……

　　我没想到，我是周言的初恋。
　　他也没想到：“我一见到你，心就怦怦跳。想看你笑，想对你好，想让你开心，一点理由都没有，我那么喜欢你。”
　　我是个较真的人，周言喜欢我怎么能没有理由呢？
　　可以是和我三观合适，可以是欣赏我的才华，但怎么能一点理由都没有？
　　今天他能毫无理由地喜欢我，明天难保他不会毫无理由地喜欢别人啊！
　　他到最后也没给出让我信服的理由。

　　可他又是，的的确确，投入全身心地，喜欢过我。
　　日常相处，言语之间，从来偏让着我，自不用说。
　　那时我们仍念大学。
　　每逢放假，我俩各回各家，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他在家待没两天，就坐飞机跑过来看我，带上我喜欢的糕点团子，蹲守在我家小区门口。
　　我家乡食物辛辣，他一吃就拉肚子，待上十天半个月，周言人都饿瘦了，可他看着我的时候，却是眼睛亮亮的，像星星一样的。

　　毕业致辞时，他送上好大一捧花，里面有一枚婚戒。
　　婚礼那天，他整宿没睡，修改婚礼上的致辞，结果现场没能说得完，竟抱着我哭了，像个孩子似的。
　　婚后初期，每天早上在床上醒来，都会看到他在身边，等我醒了后，他才会起床去做早饭。

　　还有……

　　我父母的祭日，他总会提前准备好祭品，安排好行程，带我回家，在他们墓前诉说着我们的近况。
　　倘若他们泉下有灵，也会安心。

　　我每次出差，他都会替我收拾好行李，送我去机场，每晚和我视频通话，然后讲到睡着，回去时还能收到他准备的惊喜。
　　他说我出差太累，得弥补我。
　　他又不是我老板，何必做这些呢？
　　可是，老板不会心疼我，周言会。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心疼。

　　我们每次逛街，他总比我主动。
　　他会挑出各式各款新出的好看的衣服、鞋子、饰品，让我一一尝试。
　　我要穿着哪件衣服对着镜子多照了会儿，他都会夸我穿着好看，然后趁我进试衣间换下来的时候买单。
　　走在街上，他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牵着我，十指相扣，过马路也牵着。

　　周言为什么喜欢我，到如今也不得而知。
　　但我确实是爱上了，这样喜欢过我的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