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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Chapter 43 ...

  •   Chapter 43

      建筑工地果然被围起来了,看来是听了教授的话,怕吸入毒气所以隔离了。

      我走近围栏以后,肩膀上的白酒喵了一声。听见他提示我低头一看,看到了围栏上一张张用朱砂画成的符咒。

      我呼吸一凝:“道符?”?

      白酒夜间能够视物,看了一眼笃定说道:“不,是妖符。”

      道符是人族道士化三清以清气所绘,可以调动世间阴阳清气。而妖符则是道行不低的妖精调动万物灵气所画,可以聚集灵气和妖气为自己所用。

      我看了一眼那些符咒,心里平静了些,没有看道符的厌恶感。我说:“难怪夜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是建筑工队、考古人员或者电视台里有我们的朋友在?”

      小黄崽小胖脸凑近闻了闻,然后说:“我好像认识画这些符的妖精诶。”

      我:“谁我见过么?”

      小黄崽脸上露出一些戚戚的神色:“镇命师,魍魉。”

      我一下想起来了是谁,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这不就是当初,把你从西京古墓里抓出来,强行带走的那位……”

      黄崽撇了下嘴巴,恹恹地说:“嗯。”

      没想到魍魉居然也来南安城了。

      魑魅和魍魉是妖族大名鼎鼎的二位大拿。这两位大妖常年在西京镇守各大古墓,魍魉的人族身份是位考古历史学家。由于魍魉本身的能力特殊,他可以不断改写自己的命格,让自己一直维持人类社会的身份而周围的人不会觉得奇怪,所以不需要经常变换自己的身份。

      “既然魍魉来了……那他师姐魑魅来了么。”我曾经因为某个目的试图多次寻找魑魅和魍魉,却总是不得到手。于是提着让黄崽靠近些妖符,再仔细闻闻有没有别的味道。可他一脸抗拒不停往后缩,像是极为讨厌有关镇命师·魍魉的一切。

      我摸了摸黄崽的头发,不再强迫,带着他下了古墓。

      黑暗之中还未来得及感受到阴冷,我的身侧就环绕了一片柔和的云雾。伸出指尖,那些云雾如有实质,缱倦地绕着我的指尖又流散。

      黄崽努力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还是不想走路。于是除了肩膀上的小白猫,我怀里又多了只几缕青铜毛色的狸花胖猫。

      “抱你可以,能闻到哪里有怨魂之气么?”我搂着黄崽,感觉拖了一个十几斤重的面团。“得在考古队下来之前,把那个守墓的怨魂给引渡了才行。”

      这里虽然是我的墓穴,但又不是亲自建的,就算了解一些布局结构,在一片黑暗之中也不认识路。

      狸花猫打了个哈欠,然后胡子一动,扭头冲着一个方向喵了一声。

      那里一片黑暗,但我并不怎么怕黑,朝着那处走了过去。沿路我不能视物,但周身的云雾总能带我避开一些危险的地方,甚至会柔和地阻止我去碰一些东西。

      直到感觉黑暗中空气窒涩,感到墓穴前方应该是一条死路,我停了下来,伸手摸了摸黄崽的头。

      黄崽仰头闻了一下,墓中独有的阴气和灵气混成一团向他用来,一瞬间墓穴里所有机关方位尽在掌握。

      他嗷呜了一下:“我还想吃士力架。”

      “……”伸手轻轻揪了一下猫咪的胖脸。手感很不错,有点Q弹绵软。

      猫龇了一下牙,然后才说:“往左边摸。”?? 我伸手摸过去,摸到了一个圆滚滚又冰凉的东西,似乎还带了几个孔洞。

      “那是个被埋在墙上的骷髅头。”白酒默默提醒。

      我缩回了手,以为小孩恶作剧,在黄崽脸上又轻轻揪了一下。

      黄崽叫了一声急忙澄清:“更左边,更左边一点啦!”

      摸索了一会儿以后总算摸到了机关,面前的死路轰隆隆地打开一道暗门,出现了一个更为宽阔的空间。

      那个墓室空间的穹顶上镶嵌了夜明珠,永远不灭的柔和光线打下来,照亮了墓室中央的一具棺材。

      我站在门口望着那棺材沉默,明知道里面只有一些衣物,却依然有一种恍然的复杂感觉。黄崽还在那里嘀嘀咕咕点评:“北方的墓葬照明一般都爱用夜明珠,西南方靠海的墓葬都爱用人鱼烛。”

      我深以为然,觉得他说得很对。

      夜明珠这种能一直发光的东西,发光原理是其成分内含稀有重金属,辐射极强。重金属的夜明珠有些会有类似水银汞的作用,用来放在墓室里可以保证尸身不腐,所以很多盗墓贼进入墓穴以后,把尸体嘴里的夜明珠一拿出来尸体就崩掉了。其后盗墓贼们出了墓穴,身上多有红肿溃烂,头晕呕吐,甚至患上癌症不治身亡。传言说这种现象是亡灵的诅咒,其实都是因为重金属的强辐射造成的。所以这些都是有很科学的解释的。

      而人鱼烛这种东西就比较玄妙了。

      鲛人长期生活在海中,本质上算是哺乳动物的他们为了能在海中保暖和游得更快,他们脂肪结构和密度与普通动物不一样,所以用鲛人脂肪做成的蜡烛能够燃烧的时间极长。但是人鱼烛燃烧产生的气体是有毒的。毒性一经发作是眼镜王蛇的十倍,有些盗墓贼闻了以后还没走出墓室就会暴毙。

      我抱着黄崽扛着白酒走到棺材边上,想看看那些夜明珠,是不是对人体有害会危害考古队员。如果是的话……我就让黄崽提前吃掉。

      忽然间,环绕于我们身边的云雾有了些变化。那些白色雾气像是被看不见的存在从后背吹了一口气,往我前方急速溯流而去。

      我的背脊忽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阴冷的感觉更盛。

      白酒轻轻地喵了一声,跳上棺材板爪子前伸,伸了个懒腰。于是我周身的云雾立刻多了一倍以上,开始如同牛奶一样浓郁不停守护着我。

      我从容回头,看到墓室门口多了一个身形半透明的男人,正站在那里在愣愣地望着我。他身着几百年前少数民族皇室的战服,袖口和领口都因为方便骑射而扎紧,腰间是一把象征着权利和地位的宝石长刀。

      那是一个幽魂,初见之间没有魂体中污浊之气。

      他看着我,神情之中好像是大梦了一场白茫茫,眼神极为动摇:“没想到……居然是你……”

      我看着他,也有点惊讶。没想到短时间内,除了赵真以外我能有幸见到第二位皇帝。

      我险些快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到底是谁。在轻轻呼出一口气后,直接往自己棺材板上一坐,震得白酒跳起来一下又趴回去,我平静道:“好久不见,我也没想到会是你。”

      那个幽魂早已死去多时,在古墓中出现并不违和。他像是要快哭了一般:“哥哥,真的是你么……”

      白酒动了动耳朵,听这个怨魂叫我哥哥,瞳孔变得圆圆的,有点不悦。

      我若有所查,伸手用指尖撸了撸小白猫的耳朵尖。

      ……

      时间要回到九百年多前的那一世轮回。

      我有幸出生在一个北方之国,成为了北凉国皇子。只可惜我有那个命却没那个福气,生下我的母亲身份低劣难堪,我甚至没见过她一眼,只知道她可能被处死了。那一世自出生起我就体弱多病,北凉男子以骑射为立身之本,我却连重点的武器都举不起来,从小就受着来自四面八方地鄙视与恶意。

      但无论如何,那时的我好歹还是北凉君王的第一个孩子。

      自此之后,我陆陆续续有了很多弟弟。他们的母亲或出身高贵或出身平常,但总要比我的强。

      在此之中,我的第七个弟弟是最尊贵的。老七的母亲是王后,舅舅是相国,外公是百战百胜的大将军。北凉国家尚武,老七从小就被最强大的外公和最聪明的舅舅教养,周围的一切都与我不同。

      我稍微比他厉害的一点,就是我年纪大是长子。但这一切优势都在我肺痨一般的病身里化为了乌有。

      第一次见到我的七皇弟是在他六岁的时候。

      他刚从外公那回来,被军中毫无留情地磨练出一身伤,背后背着把小牛角弓,遭了外公的批评正一脸暗淡。我将一只中原商人带来的纸鸢放到了一棵枯树上,正站在树下,仰着头不知如何摘下来。偶见一小童路过,便问他能不能坐在我肩膀上帮我取一下风筝。

      他答应了,风筝取下来后,我突然起了兴致肩膀上架着他再原地玩起了打马将。小童脸上的表情从沮丧变成了惊讶,死死抓着我的衣服不敢乱动,于是他举着风筝被我带着在院子里疯玩了很久。

      那一天,我和初见的七弟弟玩了一下午风筝和投壶。事后我因为体虚发了三天高烧,他被丞相舅舅罚了三天罚抄。

      我就这么和老七认识了,至此之后,凡是老七在军营里有训练,他都咬着牙全力以赴地提前完成,只求每次多半个时辰能溜来找我这个废人哥哥玩。如此这般,我教会了这个小孩五花八门地玩踢毽子,翻花鼓和斗兽棋。

      可纸毕竟包不住火,这么大俩皇子天天凑在一起玩,老七的皇后娘亲很快知道了这件事。她狠狠把老七体罚教训了一顿,并勒令他再也不许和我在一起玩。老七在他娘那里跪了一天一夜,至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没能再见到彼此。

      一夜满月,一个小童偷偷摸摸,突入而然地爬了我屋房,把睡梦中的我强行惊醒。沉默着如黑夜中的小鬼一样与我坐在同一张羊毛毡上。

      老七闷闷不乐地问我:“我母后说,你将来会和我抢皇位,哥哥天生便是我的敌人。這是真的么?

      当时的我咳嗽了好几声:“当然不是,我身子太差了,怎么可能是你的敌人。”

      老七看着我,小孩黑葡萄似的眼里满是认真:“哥哥。”

      因为这个熟悉的称呼,我心头曾猛然一跳,宛若多次转世的记忆里有些东西在呼之欲出。老七稚嫩的样子和一个白衣的孩子慢慢重叠,他伸过小手紧紧,搂着我腰身,头赌气一般埋在我胸口说:“我喜欢哥哥。如果哥哥真的想当皇帝……那我就当大将军,我会好好保护哥哥,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他这么说了,孩子每一句话都是百分之百的真心实意,听着让人感动。于是往后多年我也这么信了。

      直到几年以后,我们的父亲因病卧倒在床不省人事,我弟弟做为太子监国。而我被他当面下旨,亲手远远送去中原以作质子,才明白什么叫做童言无忌。

      九百年前,我被强迫着离开了我的国土,站在马车前侧身远望高高的边境城墙,只看到一丛丛枯草。

      我不是不舍得一直把我当成废人漠视鄙意的故乡,而是希望我的七弟能够出现。哪怕只是对我说一句:“哥哥,对不起,我一定会尽快接你回家。”

      我不舍得他,我不想做皇帝,可我想做哥哥。

      可他没有来,已经长成大人的我们失去了别离的机会。在互不相见的地方远离就是一生。

      中原皇帝的皇宫比北凉的要宽大华丽,可是再好的地方一个近乎残废的敌国质子都是无法享受的。我被随意囚禁在一个比冷宫还要小的地方,每天有一个宫人来送一顿简陋的饭,保证人不死掉就行。

      由于活得实在是太差,病情又逐渐加重,有天晚上我躺在冰冷的床上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我可能要死了。

      不想呼救,也不想求饶。就这么死去也很好。

      门外给我送饭的宫女冷漠地讨论:“蛮人不都是长得又高大又吓人么?他怎么这么瘦弱白净,我还以为北凉国送来的是一个公主。”

      另一个宫女笑了:“又不是来和亲的,怎么可能会是公主。”?

      “是公主至少还能填充陛下的后宫当个花瓶。是皇子就只能死路一条。而里面那个连皇子都不是,用来打发我朝使者的一个废物罢了。”

      夜半更深,我全身发冷回光返照,忽然很想去房外看一看。想看月亮想看星星,不知道今夜的月亮会不会像北凉的一样圆。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庭前一棵枯萎老树,在月光下像是落了一层雪,纤细的枝干如同水银一般光洁。那样瘦弱的树枝,连鸟雀停留都会颤抖,然而此时,那树梢上却坐了一个人。

      那是个十来岁出头的少年,年纪与我相仿,他静静地坐在树枝上像是镀着层银光,就像只雪雪白毛绒绒的小猫。

      少年安静地坐在那里像是没有重量。无数天地间的灵力如同星光一般缓缓簇拥向他的身边。雪白的衣袖无风轻扬,发丝微映月光。那样出尘淡漠的气息像是下一刻就要羽化登仙而去。

      我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明明应该是初次相见,互不相识,可心里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安定了许多。我小心翼翼像是怕吓走他,问:“你是谁啊?”

      白衣少年闻言侧身,坐在树枝上像是没有任何重量,他那如梦一般织就描摹的美丽眉眼转头看向我,忽然一笑:“哥哥,你醒了。”

      听着白衣少年叫我哥哥,顷刻间眼眶一红,只觉得那比远在北凉的老七唤我竟然更亲密舒服些。

      两个少年,一个浮在树上的月晕中,一个踩在凡间的尘埃里。少年漂亮得像是升起的一轮月,像是一说话就会被碰碎的一池光。

      院子里遥远的树枝轻微颤动,撞碎了枝头的一片银灵,银白色的光斑如萤火虫一般散落,黑发白衣的少年足尖轻盈落地,云雾缭绕地向我走来,抬手将保管了数十年的‘云山之心’重新放在我的手心。

      “这一世终于又找到你了,哥哥。”云九深深地吸了口,“我会再一次陪你长大,今后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

      重新获得“云山之心”的我,通晓贯彻了所有轮回中的记忆,等到再次睁眼时整个人平淡安宁,无论是此世的记忆还是痛苦,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在中原皇宫,独自养着一只白猫。喜欢坐在一张破摇椅上,肚子上窝着猫,一摇从清晨到夜幕,日子很短,时间很长,就这么平缓地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有云九在,日子比过去过得好了不止一些。在我身体状况好的时候,云九会带着我无处不去,看中原的山川河流,触摸天上的云雾,谁也没法看见我们。北凉和中原边境经常有战事,送来的质子似乎都如同虚设,两国关系一差,彻底没了人管我。

      又过了一年多,两国的战火越烧越烈,中原朝廷重文轻武节节败退,北凉战士则各个骁勇善战,近乎打到了中原皇帝家门口。皇帝不得不派出使臣请北凉首领见面谈判。

      这事儿照例没通知我,他们全都忘了我这么个人。

      那天我一觉睡醒,闻到了御膳房的香味,把白猫猫一把推醒:“我饿了。”

      云九四脚朝天,侧身趴着打了个哈欠,带着我隐蔽身形去了好吃的最多的地方——金銮殿。

      金銮殿上气势剑拔弩张,我俩无所谓地坐在一个屏风后面喝一盅金汤佛跳墙,嗦汤嗦得老响别人都听不见也看不着。

      没人去吃宴席中的那些珍馐美食,一个中原臣子忍无可忍地对着对面发问:“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年轻的胡人帝王想也不想就提出要求:“割地十五城,对北凉国俯首称臣,每年岁贡二十万两白银,还有把我的哥哥还给……”

      我喝汤的动作一顿。

      一个北凉使臣咳嗽一声,压低声音提醒:“陛下,要求提得太多,恐中原人不会接受啊……”

      北凉君王抿了一下嘴唇,似是沉默了许久,眼里的神情终归变得幽深到看不懂:“算了……那就这样吧。”

      我默默把那口汤喝完,舀了个大鲍鱼喂我的小白猫。小白猫伸手把勺子一推,口吐人言:“哥哥,你吃。”

      他一说出口,北凉君王的耳朵忽然敏锐地动了一下,好像听到了某个在意敏感的词语若有所感地扭头看向屏风。一阵风从殿外吹了进来,将他鬓角的头发吹起,也吹起了殿前的一枚铜风铃。

      铃声清脆叮当间,屏风后面转瞬间已经没了人和猫。

      “哥哥,是你么?”年轻的君主用只有自己听见的声音呢喃了一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Chapter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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