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良猫咖馆》南明离火

4、Chapter 4

　　Chapter 4

　　万良咖啡馆里的饮料和点心一直广受客人好评，种类繁多，供不应求。很多人哪怕是不喜欢猫的，不为了撸猫而来，也对这里的点心慕名已久。

　　很多客人要是不喜欢猫或者过敏，进门会特意对我说一句。我只要回头喊一句，就会有猫咪听话走开空出一张桌椅来而且绝不靠近。再由长相漂亮的美男美女服务生们出现为其消毒去猫毛，以保证客人们不会有任何不适。

　　——自己的毛必须自己薅走，这是我店里的店员守则之一。

　　咖啡店里的点心十分好吃。西式有的千层蛋糕、松露蛋糕、慕斯蛋糕，曲奇、松塔、拿破仑、欧包种类繁多，还配各种美味的红茶、香茗、奶茶奶盖和咖啡。中式的点心也不遑多让，有蝴蝶酥，萨其马、豌豆黄、荷花酥，蛋黄酥，蓝莓山药……咸口小食也是供应齐全。很多小姑娘们吃了一次就再也难以忘怀。

　　这些又漂亮又美味的点心其实都是辛蒂做的。

　　辛蒂是一只扁脸的加菲，身上有着奶茶色的毛。她真是我店里最乖的一位，任抱任摸全不挣扎。但有时候会有客人摸久了，会手足无措来找我问我她怎么哭了，是不是把她弄疼了？

　　我只得扯过一张纸给轻轻她擦眼泪，并告知客人加菲猫就是这样，泪腺总是发达，一不注意脸就会很脏。

　　辛蒂曾经有过好几个孩子，那都是她没变成妖之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她还不在国内，还什么都不知道，疼了一天一夜在箱子里生了四个孩子，虚弱到极致出去找吃的，回家以后她闻到箱子里有敌人的陌生的味道，就头晕眼花神志不清地把箱子里的东西全咬死了。等清醒过来以后才发现，是有人趁她外出，摸了她的小猫，她咬死的全是自己的孩子。

　　后来她疯了一阵子，又再次生了三只小猫，她虚弱地叼着它们找到一个封闭无风的地方休息。接着她的孩子就不见了，她的小猫被人偷走了。她拖着产后虚弱的身体追了好久，找了好久，可惜没有结果。

　　第三次她怀孕生下的猫特别弱小，却特别乖巧。每一个都很听话，乖乖呆在安全的地方等妈妈找到食物回来喂他们。可是事与愿违，有一次她出去找食物，她的孩子就被咬死了。看咬痕或许是狗，也或许是狐狸，更可能是同类被她抢过食物的猫。

　　每个小猫都是被咬死的，还有一个明明是最乖巧的，等她回来的时候却连头都没了。

　　每次和我提到这些的时候，辛蒂都会哭。

　　自然界就是这么残酷，特别是对那些还没有鸿蒙开化成为妖怪的生灵而言。后来的她虽然成了猫妖脱离了懵懂，却也再也没法照顾小猫也没法再生育了，直到被一个小姑娘收养才渐渐活了下去。

　　辛蒂做的饭很好吃，特别是西式点心。我店里的各色奶茶咖啡都特别好喝，碾压外面的各种网红店。她虽然没有火山、阿光和白酒那样法力通天身世显赫，却像万分贤惠能干的妈妈一样照顾着店里的一切。可能是被人收养过的原因，她居然精于人类的会计和算数，从招待客人到计划生意，有时候还会给我指点一下经营不妥当的地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店里没她已经不行了。

　　“那你是怎么成妖的呢？”我曾经这么问过辛蒂。

　　辛蒂想了想手托着下巴：“我不记得了，可能是有天晚上我在外面游荡，碰到了什么神仙的指点吧。”

　　店里有一对奶猫特别爱吃辛蒂的点心，喜欢绕在辛蒂的裙边叫她妈妈。辛蒂根本不敢见他们，怕想起自己的孩子，回头就经常躲在厨房里偷偷哭。

　　那对奶猫他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本体的花色都是奶牛猫，明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长得却几乎一模一样。

　　不只是人型，他们身上的黑白花纹都是一模一样的，宛如一对双胞胎。他们一个叫牛奶，一个小名叫雪糕。牛奶和雪糕关系好极了，睡觉吃饭都要靠在一起。有时候吃着吃着睡着了，牛奶嘴里叼着小饼干头就歪在雪糕的肩膀上。

　　牛奶是被父母遗弃的，当初相遇之时就只穿了件破雨衣，缩在火车站边上哆哆嗦嗦还险些被人贩子拐走。当时我抱着雪糕刚从魔都旅游回来，列车上不能带宠物，雪糕全程都是六岁小孩的样子，昏昏欲睡地。我俩一下火车就有个小孩子哭着跑过来，扯着雪糕的小裤子说：“你是我哥哥吧？一定是我哥哥吧！”

　　雪糕是被不怎么负责人的父母丢来我店里打工的，他在我怀里揉眼睛，低头睡眼惺忪奶声奶气说：“可我是独生子呀。”

　　“哥哥，哥哥！“牛奶拉着我的衣服，引来无数关注地哇哇大哭说：“哥哥我错了，你别抛下我——！”

　　被一个小孩这么拉着也不好看，于是牛奶就被本老板顺手捡回了店里当服务员。由于牛奶总是很没有安全感，无论吃饭睡觉都需要别人陪着，否则就会一直叫个不停。

　　有一次我给他们过生日，给他俩带上小皇冠，一模一样的西装衬衫吊带短裤黑领结。雪糕的生日愿望是今年圣诞老人也会给他这个小猫咪送礼物。闭眼许愿的样子就像一个纯洁无瑕的小天使，而牛奶却许愿自己长大了也能和雪糕长的一模一样。

　　我捏捏他的小脸问：“为什么呢？”

　　小牛奶踮起脚尖，用孩童软乎乎的手臂抱着我的脖子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我和哥哥长得很像，老板你搞不清我们两个是谁的话，就一定不会丢掉我了。”

　　我听到他这么想以后不由得一愣，小男孩却踮起脚尖用冰凉的鼻尖在我脸上蹭了一下，似乎很喜欢人类身上的温度。

　　奶猫为了维生总是很喜欢有温度的事物，特别是人类身上恒温的温暖，让他们总是会习惯靠近依赖。

　　我身量有限，没法一起抱起两个重量相等的人形孩子，就在淘宝上网购了一件像袋鼠一样可以装小猫连帽衫。肚子前一个兜，把两只黑白小猫装进去，接下来一整天他们都会抱在一起在衣兜里睡得很甜。

　　有次有个店员路过，看我和怀孕一样鼓着个大肚子，怕我嫌重，会问一句要不要帮忙？

　　我摇摇头，对着那个亚麻色头发天蓝色眼睛的外国帅哥说：“俗话说公猫带崽越带越烦，我一个人就可以。”

　　每当这个时候，那个外国帅哥的蔚蓝色眼睛弯弯一笑：“如果是老板的孩子，就算是人类，我也不会烦的。”

　　万良咖啡馆里猫咪种类繁多，当然也有纯种外国猫妖。

　　亚麻色头发天蓝色眼睛的帅哥名为路那，本体是一只挪威森林猫。他的本体有着蓬松毛茸茸的灰色毛皮，苍蓝色的透亮眼睛。

　　曾是在一个下雪的晚上，我关店门的时候听见身后有动物踩雪的声音，一回过头，一只身上落满雪花如同雪国精灵一般的猫停在我背后，用空灵圣洁的眼神和我远远相望。

　　我看过那么多猫，路那始终是最漂亮的其中之一。那个雪夜里，森林猫毛绒绒的面孔上也被我看出一丝温和笑意，几乎是瞬间就让人知道了他不是凡品。我半跪在雪地里，不顾裤子被打湿对他伸出手：

　　“外面冷，要进来坐坐么？”

　　猫眼带笑意，却没有任何动静。

　　“如果你愿意，我的背后，就是你的家。”

　　路那闻言，才终于抖了抖皮毛。雪白的雪花如同星屑般洒落，他口吐不是很纯正带点翘舌音的普通话：“你好，人类。我是斯堪地半岛森林的守护者。”

　　路那他曾是斯堪地半岛森林的妖精，守护过那片土地的生灵近千年，让那里的一花一木一草甚至是泉水都充满灵力。他本以为自己会一直在那里待下去，可事与愿违，人类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那片森林有一天突然就被砍了。

　　守护的妖精不得不离开了自己守护生存的故土，被迫流离失所。还好，他人形长得很漂亮。于是在人类世界做过好几年的模特，也在黑白电影里当过演员。不过那些已经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寿命太长的生灵若是需要活在人间，就必须不停变换身份。他结识过一些人，也告别过更多的人。

　　最后，他觉得累了，想着乖乖做一只吃了就睡的猫就很不错。

　　做妖精，得学会不去计较过往，只活在当下。毕竟岁月太长，一旦回顾起来就会很累。

　　路那真是又大又毛茸茸的，往沙发上一趴就像个大毛毯占满了所有的位置，别的客人来了就别想再坐那个沙发了，于是每次都被我迷迷糊糊地抱起来丢到别处去睡。

　　可来店里的大多都是猫奴，宁可自己蹲着也不愿意让猫走掉。所以老板大多时间都只是警告他要注意分寸，不要欺负客人。

　　路那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外国妖精。有时候若他喜欢客人里某个可爱的小姑娘，就会偷偷用个小魔法，那个小姑娘就会被好运眷顾紧接着不停眼泪直流地打喷嚏。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她会一直好运不断，抽卡十连四ssr，转发微博必定中奖，走路捡大钱，抓娃娃全中，逢考必过。

　　我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抽个纸巾递给那位鼻涕眼泪直流的幸运客人，告诉她可能是对长毛猫的猫毛过敏。

　　路那会懒洋洋打个哈欠，抬起后爪笑着挠挠毛绒绒的脖子。

　　路那在咖啡店里的生活过得很舒服，原来他住在森林里，森林没了就活在镁光灯下，后来淡出群众视野以后在人类小小的店里也过的开心。猫总是随心所欲，来去自由。有愿意在店里停留的猫妖，也有根本就留不住的。

　　我曾经救过的那一只黑猫。

　　那是一只我去菜场买菜在飞满苍蝇的垃圾桶里捡到的猫，当时他身上全是血口子，似乎被虐猫的人伤害过。那黑猫通体漆黑没有一根杂毛，一双碧绿的眼睛如同凝碧珠一般透彻漂亮没有杂色。我小心翼翼地用毛毯和笼子把猫带去看了妖医，黑猫被救治了以后睡了三天才醒。之后他不肯吃不肯睡，别人和他说话也不理，万分警惕的躲在角落里。

　　我每次想靠近都被他警惕地哈气，露出尖锐的爪子弓着脊背竖起背上的毛。本老板心知猫这种动物绝不可勉强，于是放了食物和柔软干燥的窝给他就不管了。

　　第二天清早黑猫就不见了，那些食物和窝都没动过。

　　一个月后，机缘巧合下我又捡到了那只黑猫。他身上依旧全是伤，不知死活倒在路边。我把他捡回家，趁他没醒处理了伤口，结果醒了以后对方照例还是躲在角落里，天一亮就趁机跑了。

　　我和那黑猫实在有缘，第三次见到他是在酒吧一条街的外面。

　　当时我是去找妖精交易买东西，出来以后就看到一个黑发碧眼极其英俊、年纪约摸二十出头的青年沉默地坐在对街的巷子里抽烟。大冬天的，他那么好看，却就只穿了一身地摊货短袖黑衣，暴露出来的雪白皮肤上遍布淤血伤口和青紫。

　　我提着手里的东西隔了条马路看到了那个青年，只是一瞬间就把他认出来了，而黑猫也看到了我，碧绿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一条线，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些怔愣，任凭手里的烟烫到了手指也不舍得移开目光。

　　我遥遥做了个口型：“你想和我回家吗？”

　　黑猫青年想也不想，转身化为一条影子，缩入黑暗里不见了。

　　猫要是不愿意和人类走，谁也没办法。他们就是这样一种生物，若是喜欢一个人，就什么都依着他摆弄。若要是不喜欢一个人，就是对他们千好万好，也对你又打又骂宁死不屈。

　　能够在人类身边长久停留的猫，都是难得的缘分。无论如何，他们如果愿意和你相处，就一定是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