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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过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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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里免不了诸多烦恼,宋瑜的对策是:能躲就躲。就要毕业班了,那些个校队训练,很快就要拜拜了。邵奕炜,还有其他老油子们,也要一起拜拜了。
日子过得很快,新的一个月如期而至。经过一个月的实践,她在健身俱乐部已经站稳了脚跟。回想起来,她应该感谢他的支持,如何感谢?她想着就烦,不如不谢。
第一次上课时,情况还是很凶险的。心直口快、见多识广的白骨精唐迪差点让她下不了台,还要把她轰走。
事发那天的晚上,几个学员在更衣室里议论着这天的瑜伽教练宋瑜是个新人,以前从没有独立带过学生。正换衣服的唐迪听了,便有些不悦。她胡乱套上运动衣,趿着拖鞋就立马冲到教练休息室门口亲自查看,板着脸也不说话,只管上上下下地打量宋瑜。
房间里,宋瑜一个人伏在茶几上摆弄着上课要用的音乐碟,一抬头就看到了唐迪虎视耽耽的样子,大惊过后很是窘迫,最后还害羞地闹了一个大红脸。
唐迪看着宋瑜又年轻又没经验的样子着实恼了。回到更衣室,她大发牢骚,危言正色地说康成找了个小毛丫头糊弄大家,这不是让大家把钱往水里扔吗?一番慷慨陈词过后,她立刻鼓动联合了一批愤怒的群众要向俱乐部经理提意见讨公道,外加追偿损失。
经理不在办公室,近十来个女人便吵吵嚷嚷地在走廊里商议对策,闹得鸡犬不宁,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打听消息、发表高见。一时间颇有星火燎原之势。
宋瑜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阵势,躲在教练休息室里吓得不敢出来。
在这个紧要关头,俱乐部的专职教练、退伍转业的成熟大帅哥赵为赶来了。他恰好跟宋瑜在同一个时间段有一节动力单车课,听到动静后便及时跑过来平息众怒。他在走廊里一指挥一劝说,很快就疏通了交通。几个学员看上课时间快到,虽然心有不甘,也见好就收地渐渐散了,只有唐迪仍然斗志昂扬,强调一定要经理给个明确说法。
宋瑜把自己紧紧贴在教练休息室的门背后,耳朵仔细听着走廊里的动静,把唐迪的豪言壮语听得一字不漏。她想象着唐迪气势汹汹的样子,一颗心忐忑不安地嘭嘭乱跳。
众人散后,门外的走廊安静了许多,宋瑜听见有沉稳的脚步声朝唐迪说话的地方走了过去,而后是赵为心平气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到底讲了些什么,随后便是俩个人的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他们走了。
赵为暂时劝住了唐迪,可以后面的一切都要靠宋瑜自己。
心惊胆战地步入瑜伽馆,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目光―――她的亲友团,邵奕炜他们给她助阵来了。男男女女,都是她的队友,都是她的校友,她感动极了。
亲友团人多势众,力量强大,虽然有人口出怨言,但是她不害怕了。
冷静下来,急中生智。
音乐声中,她开始了自己的教练生涯。没有辉煌的开场白,没有流利的讲解词,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首先表演了几个高难度的瑜伽姿势。
从小练体操、学跳舞的她,没有高挑的身材,没有苗条的体型,可是那几个连贯的姿势,她做得优雅舒展,美不胜收。
演示完毕,馆内静悄悄的,只有雅乐在耳畔轻轻流淌。接着,有人带头鼓起了掌,
她害羞地看向那人,邵奕炜的目光有戏谑,更多的是赞许。
掌声雷动,引来旁人。瑜伽馆的玻璃门外,他们观望叫好。
她过关了。
她谢过赵为,和唐迪交上了朋友,她谢过亲友团,唯独没有谢过他,这个带头为她鼓掌的人。
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从未提过,她不谢也罢。
今天,没有亲友团,她一样顺利地上完了课,游刃有余。走出康成大厦的时候,天已经暗了,暮秋季节,风吹来时已略带凉意,远近的霓虹灯闪烁着五光十色、流动溢彩的光,把城市的夜景点缀着绚丽多姿而富有梦幻气息。刚才在更衣室和唐迪她们闲聊耽搁了不少时间,写字楼里加班的人们似乎走得差不多了,大楼前路边的公车亭下,她仅仅看到一个人在等车。
那是一个很年青的男人,蓝色棒球帽,无框眼镜,休闲着装,右肩背着一只黑色的电脑包,左手拿着一罐可乐,时不时地吸着。路灯下,他的侧影十分帅气,欣长的身材,白皙的脸庞,文秀儒雅,是她喜欢的类型。她忍不住看他、再看他。
这个时候公车班次少了,他等得也有些着急,转头一刻正好发现了她。这个喜欢盯人看的女孩,一双黑亮的眸子清澈灵动,他冲她友好地一笑。
被他逮住,她讪讪地回了一笑。不敢看他,她却在意起自己的衣着打扮来。短风衣、运动包、平底鞋,会不会看上去太矮了?垂及下巴的头发,不长不短,松乱地随风飘动,是不是对男生没有吸引力?
她忽而不自信起来,怎么看自己怎么别扭。一把年纪了,她还没恋过,做个梦吧,梦里也是别人的故事。她很想很想谈恋爱。
过去住在家时,这种感觉并不强烈,去年父亲调至北京,母亲同时调去以后,她便感到孤单。周围的朋友、同学,都恋着,或者恋过,就她一片空白。
母亲说,要给她介绍一个,介绍哪里的好呢?北京的,她难以交往,这里的,母亲不愿意。犹豫中,这事就被拖下来了。
说实在的,她对去北京没兴趣,如果有个相爱的人,呆在哪里都是好的。
公车来了,候车客也多了几个,她让到最后才上车,眼角的余光却在有意无意地寻找那个棒球帽。怪了,她没看到他。
莫非他脱了帽子?也许人多挡住了他。
一路走到汽车尾部,她独自坐下。
车子停停走走,她不再胡思乱想。
到达学校的时候,车上的乘客基本下完,她走到后门,很意外地看到了他,棒球帽好好地戴在他的头上,他跨出车门,朝H大校门阔步走去。
原来他也是H大的。老师?不象。学生?也许。不管怎样,他们是一个学校的,她心里小小地高兴起来。
小吃街上,她猜测着他的身份,冷不防就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
“嗨,小姑娘!”说话人腔调不太正经,一副揶揄的口气。
她没好气地回头看,只见邵奕炜晃着一张嘻皮笑脸,半个身子探出火锅店的大门,一只手摆出有请的架式。
“宋助教,还没吃饭吧?我们寝室聚餐才开吃,欢迎赏光。”里面几个声音联合起讧。
小姑娘,又是小姑娘!宋瑜听完,心里不住痛骂这个挨千刀的无赖。她早就打定主意,只要他没规没矩地乱叫一气,她就干脆不理他!
于是乎,她视他为空气,装笑,对着火锅店里众人摆了摆手: “不用了,你们好好吃吧 。”话毕,挺起胸脯,昂首离开。
面条店生意清淡,隐约可以听到火锅店中热闹的嬉笑。这些快乐的学生们。
吃着面条,她反省起自己的行为来,为人师表的她,本不应该这样闹小性子,‘学生心理学‘她不是没有学过,在现实中却忘得一干二净。其实仔细想想,她不得不承认邵奕炜这人还是不错的。
刚进校时,她人生地不熟,体育系通共没几个学生,学生后勤事务因为临时人手变动没有专职人员负责,许多事情是投路无门,全靠自己捣腾。
有一次,为了办理诸多卡证,她在校园里拦人问路。条理不明的男生指手画脚地讲了许多东南西北,不辨方向的她稀里糊涂地不断点头,心里却盘算着快点结束,再问一个明白人。这时邵奕炜恰好路过,义不容辞地挺身而出,亲力而为地充当起了向导,领着她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跑,一路上带着她熟悉校区环境,告诉她这是什么楼,是属于什么系的,那是什么馆,又是什么时候开放。他认识的人多,自己打招呼后,还不停地给她介绍:这个大妈是XXX,那个老头是XXX;这个是XXX,那个是XXX。
她喜欢看韩剧,听着他把全校的中年以上妇女都同称为大妈,连连爆笑。
他不明就里,反问道:“该叫大婶?你,北方人?”
大妈和大婶的区别,她其实也不清楚,但她脸皮薄,经不起他问自己的情况,问了几句便老老实实地把家底都一一报了。于是乎,两个一眨眼就成了老熟人。这么讲又不完全准确,实事求是的话应该说,他把她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而她对他只是名字对得上人而已。
既然彼此熟了,就可以经常来往了。后来即便校队没有训练任务时,邵奕炜也会主动喊上她和另外几个校队的新队员一起操练羽毛球,美其名曰:帮助新队友提高业务水平。拿这学期的羽毛球选修课来说,他虽然自己不把她当回事,却不允许别人欺负她,时不时帮她吆喝着对付那些老油子男生,下课前总记得指挥这些大小伙子帮她收拾运动器材。好心过后,就是免不了的代价,她不听也要听他的极其无礼的、颠倒长幼的称呼―――‘小姑娘’。
撇开这些,就是瑜伽课上亲友团的事了。体院同学介绍给她这份兼职工作时,她欣然接受,可是新手上阵难免心里没底,她准备起来是整整一周茶饭不思。白天学校体操馆没人时,她抓紧一切机会放音乐摆姿势强化练习,晚上彻底放弃图书馆自习,在宿舍里钻研瑜伽光盘教程,孜孜不倦地融会贯通。
有一天,他来找她练球,她偏巧去了体操馆,于是室友欧阳芸便将这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他。他问明前后原由,拍拍胸脯打包票说,一定负责大力宣传此事,找人去镇场子。
欧阳芸回头传话给她,哈哈笑道:“小鱼儿,这小子要帮你搬救兵了!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她对大嘴巴的室友无奈地摇头,权当他说了一句玩笑话。没想到他说到做到,几天后,他果真拉着学校运动队的一帮男女同学,不辞路途‘遥远’地奔赴市区给她捧场。十来个人报了一个月的名,弄得她的课一下子就满额了。
这个惊爆的冷门搞得俱东部经理大跌眼镜,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当代伯乐,不但慧眼识英才挖掘了宋瑜这匹千里马,而且极具敏锐商业洞察力地引来大批校园运动健将到此入伙消费。他握着宋瑜的手,使劲地鼓励她以后多多在学校发展会员,推广业务,还一再强调,团体报名能给予很大的优惠。临走,他郑重其事地交给宋瑜一堆彩色宣传资料和小册子,搞得她又是羞愧又是受宠若惊。经理把她当宝贝,下面的人自然对她客气,工作场合的关系就好处了。
说回第一次上课前的那个意外,邵奕炜这帮子救兵可没派上用场,都是因为他们下课后堵车来迟了一步,所以才没赶上唐迪大闹康成时的火热场面。后来上课时,宋瑜演示完毕,邵奕炜领头鼓掌,多少弥补了遗憾。
瑜伽课结束后,他又起身带领全体学员再次给她鼓掌,还自告奋勇地代表大家上前吹捧赞扬,把官场上那一套用得滴水不漏、恰到好处。
她毫无例外地闹了个大红脸。她感到,他的做法虽然火了点,但无形中仍然给予了她最大的精神支持,鼓舞了她的自信心,特别是他调动课堂气氛的能力,让她有些自愧不如。后来上课的日子里,她就渐渐学着模仿起来,也时不时开个玩笑,讲个笑话,慢慢增加和学员的互动交流,效果当然非常之好。
吃完东西,她路过火锅店,里面几声大呼小叫:“宋助教,慢走!”“ 助教大人,保重!”
没有他的声音,他从来不叫她助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