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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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叽咕!叽咕!
小鸡闹钟的鸣叫不大不小的回荡在房内,点缀着洁白樱花的被单下倦着的人体翻了个身,许久才有动静。
矢野泽津摁下闹钟顶上的粉红按键,迅速地换上黑色制服,提起书包直直地往楼下奔去。
“泽津,是不是学校里有活动?不如让司机送你去吧!”一名美丽的女子闻声从厨房探出头来,有些担心的望着正一边喝牛奶一边单手扣衣扣的儿子。
“不,用了。”喝完最后一口,矢野泽津从餐桌上拿起一片三明治,三口并作两口,含糊的应道:“只是一点小事,不用麻烦菊丸伯伯了。”
难得看到儿子如此慌张却有活力的矢野总一郎放下晨报,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的他总是含着一抹属于哲人的浅笑。
“没关系,偶尔早点出门也是一种情趣。或许我们全家人可以来个清晨的漫步,三个人依偎着,喝着妈妈煮的红茶……啊,让我想起了粉红色的初恋。喔!恭子,你不介意吧?”
后知后觉的总一郎蓦地从陶醉中回了神,抱歉的望向爱妻。
“亲爱的,你多心了。听你的话也使我想起国中那个第一次送我玫瑰花的男孩呢。”捂着脸,美丽妇人附和着老公,兴致一起便开始侃侃而谈。
无奈的望着又陷入两人世界的父母,矢野泽津自己准备好了便当,临走前不忘提醒快忘形的他们。
“父亲,等会儿菊丸伯伯会来接您去公司;母亲,别忘了野原太太的邀约,那么,我先去上学了。”
“嗳,早餐,泽津——”回过神的矢野恭子只来得及看到大门关上。“什么要紧的事嘛,妈妈也是很辛苦才做好的早餐呢!”
“没关系的,恭子,我会慢慢享用完你的爱心的。看来我们会有很多时间可以聊一聊国中时代的故事,你看如何?”
总一郎搂搂爱妻,已想好一个理由为这个难得的假日向公司的其他董事交待了。
“真的吗?亲爱的,我突然也想起来有要紧的事不能赴野原太太的约呢。”倚在丈夫的怀中,恭子双目闪烁着少女的羞意。夫妻两人有意的忘记了儿子的提醒,悠然的沉浸在爱河中。
而匆匆跑出家门的矢野飞快拐入左边的小巷道,抄近路直奔向社区的东面,当他气喘嘘嘘地赶到木村家时发现那辆跑车已不在了,来不及休息他抓紧敞开的外套追出东门。
想见她,想知道她有没有吃好睡好,脸色是否依然苍白得让他揪心。即使他们昨天才第一次见面,第一次交谈,第一次一起回家,但他就是无法刻克制自己的心想起她。他好想快些见到她,更快更快的。
微寒的清晨,他奔跑在城市的脉络间,电车开始哐啷的运转,穿着各校制服的学生渐渐增多,谈笑风生的与面无表情急着赶路的上班族形成对比,也与他一脸的急迫大相径庭。
远远地,后面传来熟悉的叫喊,他反射性的停下转身,两个身着与他一样制服的人渐渐走近,他的心脏因为跑步的关系狂跳不止,扑通扑通的响声几乎令他听不清对方的话。
“嘿,我说你怎么跑那么快?叫你好几声都不理的倒是第一次呢。”木村务一勾上对方的肩膀带着他一起走。他的另一只手上提着两个书包,矢野泽津望向另一个沉默的人,她的脸色还是那样差,心一阵紧缩,竟有些微疼。
“木村君,你和雷同学住一起吗?”矢野脱口而出。木村务一僵住了表情,雷佾雅则莫明其妙的瞟了他一眼,迈开停顿的步子继续走路。
木村务一古怪的来回看着矢野和小雅,这两人如果没有什么那他木村务一的脑袋算是白长了。他缓下脸装着一副被发现秘密的的震惊,偷偷贴近对方的耳朵细语。
“呀,被你发现了,我和小雅现在正同居中,不要告诉别人啊。”
“同、同居!”轻易相信了对方的话,矢野一脸大受打击的喃喃重复,蓦地反应过来的大叫。
“同居!被知道的话,你、你会害雷同学被退学的,而且大家会把她说得很难听的。”
“喂喂,所以才叫你小声些啊!”木村捂紧他乱叫的大嘴,尴尬的向侧目的路人傻笑。真是的,怕被退学自己还叫这么大声,存心害他丢脸啊。
“木村,不可以这样,你应该尊重雷同学。”当了真的矢野冷下脸,虽忌妒他却不忘为她抱屈。
“怎么就不见你连我也一起尊重!”摸摸鼻子,木村假装没看到雷佾雅的嗤笑,忍不住摇头叹息算是服了矢野的顽固。
“木村同学!”不知道他在发什么愣的矢野又提高了一节音量。
“好了,好了,跟你说是开玩笑的啦,我们没有同居了。”吃鳖的滋味真不好受。
“开玩笑!”愣愣的接口,他的一股气不知从何往下降。
“因为某些原因寄住在他家,我说过是我的不幸,不是吗?”低温的黑瞳盯得矢野羞愧的垂下头,是他失礼了。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周围全是人,叫这么大声肯定也伤害到了雷佾雅的自尊心,他真该死。
“对不起!”
“矢野,你很偏心喔!对小雅就会说对不起,而对于同样受到伤害的我,你怎么就不吭声了呢!”眨眨眼,木村调侃他。
“我……”不想道歉。矢野吞回到嘴边的气话,这不是他会说的话,但是木村太过份跟他开这种引他当真的话,心中团起火苗,他忍着别开脸去,不想再失控的作出失礼的事来。
“啧啧,矢野生气了。”第一次见呢,竟是为了他开小雅的玩笑。木村不再说话,只是笑着,用一种了然的笑吃吃的望着矢野泽津。
被人这样盯着看,仿佛自己的心事也一览无遗的暴露在阳光下,矢野的脸蹭的一下红了起来,不愿再被人当成猴子耍,他闭紧了嘴默默地走在雷佾雅的身旁,完全的漠视木村的一切问题。自觉没趣了的木村务一一点也不恼,刚才的事已够叫他贼笑上大半天的了。
当三人走近校大门时,矢野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不愿再让人在背后私语着他的自卑,尤其是在她的面前。
推开二年C组的门,首当其冲的木村对突然安静下来的教室挑高右眉,选择静观其变的走向自己的座位。被人愚弄惯了的矢野泽津苍白着脸,这种安静他再熟悉不过了,被隔绝在人群外的孤独会把一个正常人逼疯,忐忑地他快速扫了眼教室,倏的他明白了这回被针对的人是谁。
雷佾雅淡淡的回视矢野的关切,她不是傻子自然了解现下正发生的事与自己有关,只是,那又如何呢,一群饱食无事生非的人,理会他们只会降低格调。如常的,她跟在木村务一的背后,而矢野泽津也无奈的跟了过去,三人的位置正好排成一线。
“哇,小雅,好厉害呢,才第二天就有人送你情书和难堪耶。”
木村务一拎起一本被划得体无完肤的课本晃了晃,幼稚的行为勾不起太多的兴致,改而拿起一封粉色情书,迫不及待地撕开,忽然寒光一闪,手指随即一阵吃疼,木村务一甩开了染红的信封,胆小的女生忍不住尖叫起来。
矢野泽津连忙上前掏出手巾捂住伤口,忧心的望向险险逃过一难的雷佾雅,幸好她没事。
“我今天似乎不该出门。”笑了笑,凌厉的扫了眼最有可能作出这事的无聊人,他轻声自嘲。
“活该。”雷佾雅把一桌狼籍全扫入纸篓里,只怪务一自己多手。
“喂,小雅,这都是为了你呢,你何苦再伤我的心?”不在乎在众人面前表现他的亲昵,也是警告挑衅的人小雅由他罩着,要动她先掂量着自己的份量。
“要我送你去医务室吗?”从他手中夺回轻盈的书包交到同桌手上,她决定今天就在医务室睡个养身觉。“矢野泽津,保管好我的包。”
雷佾雅交待完,不在乎抓痛木村务一的伤手,离行前向也是一脸不放心的黑泽杏若点头,对方的担心是真诚的,她无法漠视。
“唉唉,你小点力,我的手不是钢板铸的。”木村的嚎叫止于一声粗鲁的关门声,同一时间,早课的钟声敲响,向来守时的松岛一脸怒气的冲进教室,刹时,教室安静得落针有声。
“矢野同学,雷同学到底要拉着木村君去哪儿,也不对老师提一句,你知道吗?”两个人牵着手走在过道里成何体统?太没教养了,面对导师的询问居然不理会!
“是木村同学他受伤了,雷同学陪他去医务室,但是,老师……”
急切地正想把今早发生的事报告给她时,却被松岛大惊小怪的尖叫掩去了。
“什么?木村他受伤了,伤到哪儿了,严重吗?他可是校棒球队的主力,这一届大阪市棒球联赛如果少了他,我们学校获胜的希望就没了。”捂着胸口,松岛大受打击的无心理会此时正在堂上。
整个教室顿如周末的狂欢舞会喧闹嘈杂。交头接耳的谈论主题无外乎转校生与木村的关系。女生关心的是心中的白马王子是不是被那个女人抢走了,而男生们却在意木村为她出头的事,大家的心都对雷佾雅存了芥蒂,怨恨她的人倍增,这正是矢野泽津所担心的。
为什么大家把恨如此轻意的强压在一个人的身上呢,雷佾雅根本什么都没作,便担负了如此多的罪名,这种迁怒的行为不仅愚蠢而且很盲目,而他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老师——”
“老师!”他的叫唤被另一道更有威慑力的女声盖过,那是黑泽杏若,像春天般温和的女孩,他仿佛还可以嗅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樱香,净沛人心的污秽奇迹的平复了所有纷乱与不满。“老师,可以开始上课了吗!”
“喔喔,九点钟了是应该上课了,请大家翻开课本第十页……”
矢野泽津感激的朝她笑笑,两人心照不宣的摊开课本,友情的建立只因关心付给同一个人。台上的人说得热烈,矢野却没心情去听讲,坐立不安的只等着下课铃的敲响,随着时间的流逝,木村务一和雷佾雅都没有再回教室,几乎是松岛宣布下课的同时,他如出鞘的剑般冲出教室直奔四楼的医务室。
不算大的医务室挤满了做身体检查的三年级学生,忙昏了头的校医根本没空理会他的问题,矢野只能以他略为庞大的身体硬挤出一条路进到休养室内,洁白整齐的床空荡荡的,毫无一丝被躺过的痕迹,打开的玻璃窗徐徐送进寒风,窗帘随风懒洋洋的拂动着。
差距!
他的脑中突然闪出一词,矢野苦笑着靠在门板上,他是谁啊,一个平凡到极点的男孩,怯弱,肥胖仅这两大看得见的缺点凭什么喜欢人?又凭什么比得上木村务一。即使他深知雷佾雅不是肤浅的女孩,但是她和木村站在一起是多么的和谐,而他永远都是只能躲在阴影下的老鼠,唯有人想到他可以利用时才有幸走到光明中的小人物,他不配她呀。
纵使如此用利刃剜着心,即使已经伤痕累累,明白她的美好,自身的卑秽,他仍是想见她,想伴在她身边,想……
矢野缩了缩不算小的身骨,感受着寒冷,仿佛她冷情的眼正注视着他,嘲笑着他的自作多情。垂下无光的眸,他举步无力的走出医务室,人们脸上的惊讶,讥笑,讽刺像一个愈聚愈大的黑暗旋涡,渐渐把他淹没。郁闷自心的角落扩散而出,他惨白着脸忍不住冲进最近的洗漱间,倒在洗手池上恶心的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