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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柳色渐经秋雨沉 ...

  •   云沫曦看见他进来就笑了。
      “告诉我,是谁?”
      “郭荟荟?”我大吃一惊,她怎么会知道这个人物?
      “别装蒜,昨晚你喝醉了,口口声声地喊着郭荟荟我爱你呢。”云沫曦犀利的眼睛一下子把他看穿。
      “不会吧!”陆赫泉笑了。他清醒地记得是喊云沫曦,怎么会叫上郭荟荟?但云沫曦的样子不像骗我,不然她又怎知道郭荟荟呢?
      “唉,你们男人啊,都是这样,不会从一而终。一边是小师妹贺蓉,一边是记不起来的郭荟荟。这个名字好俗,该不会找了小姐,两个人喝得大醉?”
      “饶了我大姐,我那有那色胆。”
      “那你说郭荟荟是谁?”
      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说:“你出去下,洒家要小便!”
      云沫曦指了指他,走了出去。
      在刷牙时,思绪跑回从前。我终于明白昨晚云沫曦身上的香味是什么香味,那香味中含着陆赫泉的少年之爱。
      那是一个稻花纷扬的季节,初秋的风凉洒洒的,到处传播稻花的香味。那气味很清淡,随着呼吸进入五脏六腑。陆赫泉做着深呼吸,感到气味妙不可言。那时他才15岁,正上初中,当时他不知为什么,总想逃学,离开乏味的校园到处游荡。一天他穿梭在学校后面的稻田之间,看风怎样扬起稻花。
      那时稻叶绿翠,稻穗嫩绿,稻花泛黄。风吹过来,稻子一浪一浪地起伏,稻花飘扬起来。人在其间走上一会,身上就落满花,也散发清淡的芳香。他流连忘返,太阳懒洋洋地行驶天空,阳光如此温和,他沿着田间小径走,一切都是这样妙不可言。
      半路上,他遇到一个女孩,她坐在路边的草地上。她的年纪应该和他相仿,白里透红的肤色,神采飞扬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表情一下子吸引了他。他的孤僻、内向,让他很害羞,故装着看她背后的那排白杨树。挺拔高大、枝桠秀美的白杨树在她面前渺小了。他眼的余光不时地瞟向她,搞得心怦怦跳。她似乎注意到他的无礼,站了起来,向他走过来。在和他并肩时,她头上散发的香味沁人心脾,就像风中那淡淡的稻花香。他趁机仔细地瞟了她一眼,她手中拿着一把稻草穗。她轻捷而迅速地走了过去。他站在那里,对她的背影凝视好久,感觉曾见过她,那么熟识。她鬼魅样使他浑身冰凉,莫名其妙地想:如果能和她在一起多好,就那样躺在草地上,看风吹过,云朵飘走,随便地聊天,这样就不会不愉快了。
      一个可以让他毁灭或者使他得到幸福的女子,若干年后他仍这样认为。他想那时他成熟了,知道什么是爱情。当时他真想上前拉住她,向她倾诉衷情,不然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可他一动不动,祝福她的每一缕长发,她的每一个微笑,她的每一个脚步。他想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拉住她,这就是他当时的念头。可是他没从那地方挪动一步。就那样,她云彩样地飘走,他扑倒在草地上。她的样子他再也不能忘怀。
      “你有几个牙齿,还没刷完?”云沫曦叫道。
      “就完就完。”陆赫泉嘟囔,此时才发觉牙齿被刷得出血。
      带着歉意出来,对她微微一笑。
      “你别溜掉,我还要听你讲故事呢。”云沫曦这些天看上去有些乐观。
      女人都是这样,喜欢听别人的隐私。好在也没什么,就告诉了有关郭荟荟的情况。从那次偶遇,再到高中时的巧遇,然后单相思三年,上大学她杳无音信,而今听说她有了男朋友,如此这般。说起来,人实在有些无奈。这感情间没有一处亮点,可当时为什么念念不忘?
      “你说你十五岁就知道恋爱了?”云沫曦嘘起来。
      “那当然,我小学五年级就喜欢一个女孩,可惜她与我同姓,后来嫁给我一个表哥。”
      “嘻,还不害羞,你该是早熟。”
      “想来有点,可当时那爱一点也不确切,总想着跟她一起玩而已,没有什么杂念。”
      “说到底,你挺重感情,一个杳无音信的女人就让你魂牵梦绕这么多年,至今还没忘!”云沫曦说着神态黯然,又沉浸在忧伤中。她一定有一个伤怀的过去。
      “这也许是爱情的真谛。可是平心而论,我也不知当时爱她什么。她的美丽?她那散发稻花香味的头发?想来都不是,倒像爱当时的那种感觉,摄了人的心魄,就像在记忆上打了爱情结,不解开又如何能够忘怀?”
      “那贺蓉呢?”
      “我也说不明白,她与郭荟荟不同,是另一种女孩。故装清纯,故装幼稚,我压根没有想过要去爱她,只是在最后非常想和她在一起,至少在一起很快乐,有许许多多的话可说。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感到快乐,那两人应该是相爱的。但好像她自始都不曾爱我。”这样说,竟没有昨晚那样沉闷,也许是因为刚才对郭荟荟思念一番吧。
      “你怎知道她不爱你?”
      “凭感觉,一种爱的感觉。”
      “又是感觉。爱也因一种感觉,不爱也因一种感觉,看来你是最不可靠的泛爱主义者,只要感觉好就是爱。”云沫曦又笑起来。
      “那倒不是,我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的!”连忙反驳。
      “有时仔细想想,一生只爱一个人也真有点累,也有点傻!”云沫曦思索良久,才缓缓地说,人把衣服搓得发火。
      一时不知怎样说,照着镜子刮起胡子。镜中的他一脸严峻,胡茬青青,呈现成熟男性的憔悴。傻吗?为一个杳无音信的女人痴心妄想这么久。郭荟荟是漂亮,可爱她什么?她也许根本就不认识我,而她却像一个鬼影缠绕了我。她那美丽的面孔日渐模糊,但就是这模糊的倩影让他呼吸不畅。烦躁起来。这么多年,为什么死死抱着一个郭荟荟,追求一个缥缈的影子?问住了自己。
      刮了胡须,洗了脸,见云沫曦傻愣着,面无光彩。一时心情也不好,说声再见就回房里,云沫曦沉在过去的暗影里,没有什么反应。
      又躺回床上,陆赫泉感到落魄,莫名的寂寞袭来,身心空空。又给贺蓉打电话,那边女孩接了,说声“人不在”就啪地挂了。陆赫泉的心顿然冰凉。开始珍惜她来,却已是尽头。这就是永别!
      陆赫泉写色情小说渐渐上了瘾。实际,那些小说是言情还是色情不太好定义,或许介于两者之间。
      看色情小说只是通过眼睛的感官,引起形而下的骚动;而写色情小说,可以只身驰骋在想象的空间里,经历一场场云里雾里的蒸发。醒来是宁静,更加的寂寞。陆赫泉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可是像中了毒瘾,不能戒掉。欲望张着大嘴,在吞噬他,现今仍在猎获。
      日子单调得可怕。他起床后仅仅是洗刷,随后噙一块面包,喝一杯奶,便开始大半天的书写。他不能停下,怕停下来就走不出现实的寂寥与冷漠。有时他宁愿在作品制造的幻境里不再醒来。
      女人他不能不想。有时想起郭荟荟,回想初中那次的震撼,仍浑身冰凉,一阵阵的颤抖,有想哭的冲动。贺蓉也会想起,为什么自己没有珍惜呢?那天发什么神经,fuck什么?这种想法让他彻夜难眠,深深后悔着。再者是云沫曦,总是在无意间看到她,她就浮在空中黯然伤神。其他人现在都不真实,都是冰冷的,只有云沫曦活在眼前,像鲜灵的水果挂在树上,只要你想看就能看到,你想摘只需攀爬一下就行。她的诱惑是实在的。
      有时也会想起另一个女人,那个给我温柔最多,并让我品尝到爱情的女人。她就是杨静霞。可是我一回忆到她,她总在一瞬间从眼前飘起,浮在星际之间凝视我。别的女人可以在幻想中与他拉手拥抱亲吻,只有她永远浮在虚无中让他审视。这也许因为他自始不曾认真地爱过她,没有珍惜过她,她便在幻觉中永远保持一段不可跨越的距离。
      她不是很美,除了修长的腰身外,其他都平平白白。这个女人与他拉过手,与他拥抱过,也亲吻过。她说如果他需要,她可以把最好的东西给他。女人总认为自己的贞操是送给男人最好的礼物,杨静霞也不例外。当然,所有的男人都希望收到那样的礼物。
      他们曾经亲密无间,可是她在他的回忆中永远远离了他。至今还记得那天的情景。那是深秋,天气间寒间暖,树叶一个晚上就会由绿变黄,由黄变枯,也会一个晚上落个尽光。研究生楼后那几棵银杏树在一夜之间变黄,几阵风吹过,扇形的叶子飘飘然地四散。他们倚靠在树干上,抬头看树叶飞舞,感觉自己很有情致,懂得诗情画意。
      “树叶飘落了。”杨静霞说。她似乎预感到什么,言语间有些深沉。
      两人沉默好久,实际也感到伤感。秋天本来就是伤感的季节。可不仅仅为这个秋天伤感,更主要为自己。
      “两人分手吧。”陆赫泉缓缓地说。很想改口说些别的什么,可还是说了出来。是不是已经变得很无情很麻木?“我想考研,不想分心。”
      杨静霞没想到他要说的话是这些。选在一个感伤的季节,一个充满寒意的早晨说分手。而且所谓的理由又是那样单薄。爱情与考研有什么相干,难道考研就不能恋爱?做得像一个小学生似的。
      两人没有吵架,什么都好好的,没有什么预兆,这就是你陆赫泉的爱情分手?至少你应该给个缓冲期,让争吵给双方满身伤痕,让潜台词一一浮现,你就是立刻自杀,也不会有人为你落泪。可你昨天还说两人多么相爱,今天就告诉我分手,就这么轻巧?你陆赫泉太无情无义吧!
      这样想,认为杨静霞会大吵大闹,要不会号啕大哭。可事实不是这样。一阵沉默过后,陆赫泉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希望自己不曾说分手的话。
      “好吧,你可以走了。”她很平静,轻描淡写地一句。
      树叶瞬间飘落无数。她的平静让陆赫泉感觉失望的可拍。原以为自己该多么重要呢。却不过如此,轻描淡写,一阵风就能把你吹走,就像一片树叶。
      风吹来,看见风拉长她的红围巾飘过树干,就那样摇摆。她靠在树上一动也不动。那红围巾是陆赫泉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和她的米白风衣很相配。陆赫泉无声地离开,不敢看她的表情。就在块走远时,却后悔了,有点冲动,想跑回去,亲吻她,拥抱她。感到心空了,这是为何?说什么不想骗她,不想给她更多的伤害。真的像自己所说,不能给她幸福,就不要去爱她,更不要试图爱她?可你似乎在骗自己,而且你仿佛也受到伤害,要不你心疼什么?
      “陆赫泉你听着,我这一生投入地爱一个人,就这一次,以后我永远不会。我恨你,永远恨你!”她在风中大喊。
      陆赫泉呆了一下,眼泪滚出。既然从不爱她,当初为什么要追她?造什么孽?我有回头,依然往前走。如果回头呢?不得而知。走了这么远,仍看到黄的银杏叶在天空飞扬,愈飘愈远。心如那落叶,会随风而去,留给他的只是一片死寂。
      一想到杨静霞就感到愧疚,原因在于没有找到更好的分手理由。有时两人不得不去编造、去说谎。可是却找不到理由,也编不出理由。杨静霞太好了,两人在一起很和气,没有发生过不愉快。不能说不爱她,那样对陆赫泉对她都太残酷。就是以考研为理由,心就一阵疼,揪着疼,宛如心血被抽空而心肌痉挛。
      一年后,陆赫泉没勇气考研。可是听说杨静霞也考研,也报考北大。只好硬着头皮去考。考场上见了杨静霞,她装着没看见他,一脸茫然。过去好久了,才学会坦然,但实在没有勇气上前打个招呼。
      后来,陆赫泉理所当然没有考上北大,而杨静霞考上了,听说吃了高分。不知道她为什么也考北大,是不是想证明给他看。他一想到这个结局,整个人就会沉默良久。
      “也许我伤她太深!”他为自己的所为感到惭愧。她确实拿了魂魄来爱我,两人分手后,听她的同学说,她谁也不理,变得沉默寡言。
      唉,一个不漂亮的女孩!又看到她浮在星际之间,脸上带着嘲弄的笑意。她看到他现在的落魄,应该幸灾乐祸吧?
      房间在陆赫泉胡思乱想中黯淡下来,一天就这样过去。当这个城市在黑暗中稍微安静下来,起了床,开始工作。陆赫泉更像一只老鼠,习惯了昼伏夜作,过一种非常人的生活。
      妙笔生花,渐渐走入套路,在其间可以下笔入神,行云流水。这就是一个宿命,日渐走入自我宿命中去。不问将来,也没有将来,所有的一切都会在茫然中按部就班地进行,逐渐趋向那个真实的非我。
      当男女开始相加,血脉开始澎湃。生活宛如坐爱,有前凑序曲,有发展高朝,也有低潮尾声。他注定将在虚幻中消失自己,不,是消灭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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