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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莫愁前路北风吹 ...

  •   陆赫泉见到晓倩的母亲,她很漂亮也很健康,脸色红润,眼睛也有神,声音很甜润,衣衫白净整洁,决不会是精神病人,医院给她安排的也是职工公寓,而不是病房。
      陆赫泉怀疑所有的一切都是晓倩的杜撰。
      “妈,这是我男朋友。”晓倩显得很高兴。
      她母亲微笑地看着陆赫泉,看上去很和善。
      “很高兴你能来看我。”她对陆赫泉说道,她仪态文雅,显得矜持高贵。
      陆赫泉有些紧张,只微微一笑。“伯母你好。”
      她开心地笑着,一手拉了晓倩,随后竟然也拉了陆赫泉。她的手很柔和,陆赫泉不知所措。就这样,他们像小孩子一样,被妈妈牵着手。
      到了她的住处,她才放了手,陆赫泉那时紧张得出了汗。住处是一房一厅,家居很简单,整齐干净地摆放着,墙脚摆着一排花草,蝴蝶花已经开放,蓝的、粉红的,煞是美丽。
      晓倩母亲问起她父亲的身体怎样。晓倩说还好,她便不再说什么,为他们倒茶水。随后她们母女有说有笑地聊起来,而陆赫泉隔着窗户一直在想象生活在这里的另外一些人,他们每天都在干什么?可是他什么也看不到,外面不过是一片苍翠的竹林。
      快黄昏,晓倩与母亲用白话说了什么,陆赫泉一句也没听懂。她们只是偶尔给他说上几句话,陆赫泉也就敷衍几句。晓倩母亲让晓倩多住几天,晓倩同意,陆赫泉看她母女情深,也不好反对,同时他对这里面的那些人有着浓厚的兴趣,所以同意了。
      晚上,晓倩去冲凉,晓倩的母亲就和陆赫泉聊起天。她让我感觉到母爱,看上去很亲切。
      “晓倩一定给你谈起我的过去吧?”她微笑地望着陆赫泉,晓倩与她很像,就是缺少这种柔和的微笑。
      “只说了一些。”陆赫泉只好这样回答。
      “我并不恨她的父亲,他父亲是一个好人,他有他的苦衷,只是晓倩那时太小,给她的伤害太深。”她缓缓地说。
      陆赫泉不知怎样说,只是喝茶。
      “晓倩很任性,你可要多体谅她,小时候她可是很乖巧的,人见人爱。”她很开心地回想。
      陆赫泉只好笑了笑。
      “晓倩看似坚强,实际很脆弱。当年我与她父亲闹离婚,她受不了,就割脉自杀,流了很多血。我当时吓坏了,万念俱灰,才精神崩溃。这么多年晓倩不能原谅她父亲,实际是不能原谅她自己。”
      她缓缓地说。陆赫泉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这些,他听得一愣一愣的。陆赫泉想起晓倩手腕上的疤痕,还曾问过她,她当时歇斯底里地发了脾气。
      晓倩出来时,他们才不再说什么。
      后来,晓倩母亲去值夜班,陆赫泉与晓倩都倚在窗台,看外面黑黝黝的世界,很安静,能听到心跳声。偶尔一阵风吹过,那竹林就沙沙作响,晓倩就一点点地靠近他。
      “你说,那些疯子,他们到了晚上睡觉不睡觉?”晓倩有些害怕,紧紧地挨着陆赫泉。
      “不知道,说不定他们在黑暗中还睁着眼睛。就那样,盯着我们,在他们的眼里,黑白颠倒,他们也会把我们看成疯子。”陆赫泉故弄玄虚。
      “也真说不定,他们看我们,我们也是不正常的。”晓倩附和一句。
      “我们在可怜他们时,说不定他们正可怜我们。”陆赫泉笑了。
      他们就这样说着疯话。
      “是啊,他们在可怜我们。想来也好笑,不同的两个世界,他们凭什么把我们认定为病人,而不把自己认定为病人呢?他们也太霸道了。”晓倩感叹起来。
      “他们活着就像一棵树,或者就是石头泥土,这些都很贴近自然。他们借此才能深深体味到生命的所在,可我们呢,万物之灵长,自以为超脱到生灵之外就高贵许多,可不知道自己正在偏离生命的航行。”陆赫泉如是说。
      晓倩咯咯地笑了。他们所言实在好笑,也不解自己所说的具体意思,至于是理性还是谬论也说不明白。
      笑声似乎会传染,就在这时,他们听到绵绵不绝的笑声传来,是那样的阴森,像是从黝黑的夜幕中飘过来一样。晓倩忙紧紧搂住陆赫泉,他感到自己也在颤抖。
      第二天早上,陆赫泉和晓倩溜出房间,绕过竹林,他们看到几个园丁在修剪树木。
      “唉,做树也辛苦,被修剪得一模一样,而且是一年四季,你说累不累。”晓倩有感而发。
      “那里都一样,你看大街上的树木不也是被修剪得一模一样。”陆赫泉也没好气,他们的城市中,大多的花草树木都被修得一样,毫无生气。
      他们来到草坪上,看到几个人在草坪上做早操,他们身着病人衣服。陆赫泉和晓倩立即停下来,都很紧张,害怕那些人冲过来会把他们撕掉。但是他们没有看陆赫泉他们,在专心听着音乐做操。陆赫泉不敢相信他们会是病人。他向四周看,也没见什么医生或是护士,也许他们都恢复健康了吧。
      见他们没有什么恶意,陆赫泉他们就大胆地在长椅上坐下来。一个小伙子很快走过来。
      “你们是新来的吧。”他对着晓倩笑。
      “是啊,新来的。”晓倩也对着他笑。
      “那你也是脑袋出了问题了。”小伙子露出洁白的牙齿。
      “是啊,脑袋出了问题。”晓倩学她的口气。
      “那你也应该学做操,这样对脑袋有好处。”小伙子看上去很热心。
      “是吗,可是我不会呀。”晓倩装得傻乎乎的。
      “那我教你,你可要看好啊。”
      他说着在他们面前做起操来,人很认真。陆赫泉看他动作滑稽,忍不住笑了。
      “你也喜欢吗?”小伙子停下来看着他。
      “不喜欢。”陆赫泉说。
      “那你为什么笑?是不是你也不会区分笑和哭?”他看上去很和善。
      “这很重要吗?”陆赫泉问。
      “什么很重要?”他显然没有听懂陆赫泉的话。
      “笑和哭啊。”
      “当然重要,笑就是开心,哭就是痛苦。你如果区分得开,你的病就好了。”他不知从那里得到这样的观点。
      “那你不能够区分笑与哭了?”陆赫泉想知道他们会有些什么歪主意。
      “我也区分不了,因为有时我笑了,但是我并没有开心;有时我哭了,可是我也没感到痛苦。”他显得很苦恼。
      陆赫泉和晓倩都笑了。
      “你们很开心。”他问。
      陆赫泉他们立刻停止了笑。是啊,他们开心吗,真的开心吗?
      几天后陆赫泉与晓倩离开,他们没有快活,也没有痛苦,只是在里面感到压抑,出来都舒了一口气。回到住处,他们才感觉好受些。
      晓倩去XA的那天,下着大暴雨。他父亲私下让陆赫泉送晓倩到XA,可当陆赫泉说和她一起回XA时,晓倩笑了。
      “你不是说二十年不回XA吗?”
      陆赫泉不能说出是她父亲的意思,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不用了,我一人去就行了,才不要你送的。”
      “我不是送你,是回去看看朋友。”陆赫泉勉强地笑了。
      “拉倒吧,不用骗我,一定是我父亲让你送的。”晓倩一语道破他的隐衷。
      陆赫泉只好陪了笑脸。他们在去飞机场的路上,明显感觉到分别的味道,两个人都沉默寡言。雨拍打着窗玻璃,就像在敲打每个人的心一样。
      “你一定知道我曾经死过。”晓倩看着车窗外,忧郁地说。
      陆赫泉不知道怎样说,他们在分别时谈到的是死亡。
      “我是不是有些傻,当时我为什么想到死呢?如果不是我的偏激行为,母亲也许不会疯。”她很平静,但陆赫泉能感觉到话语间的淡淡哀愁。
      “那时你还小,孩子气作怪。”陆赫泉搂了她。
      “不,你不了解。你知道那时我为什么反对我的父母离婚吗?那时我以自己有一个英俊的父亲和一个漂亮的妈妈而无比自豪,我的同学也都羡慕我,老师对我也是加倍爱护,而我父亲却要一手毁掉它,我能受得了吗?所以想到死。”晓倩忧伤地说,倚在陆赫泉的怀里。
      “是虚荣心让你想到死?”陆赫泉问,感到不可思议来。
      “别那样直白,一个十一岁的女孩那里有虚荣心,而是好胜心。”晓倩说这话时,才露出一丝微笑。
      “都一样。”
      “不一样,好胜心是健康积极的,而虚荣心是消极的。”她坚持。
      陆赫泉只好笑了。“这么说,是不一样。”
      那司机一直在听他们说话,此时也露了笑容,透过镜子还能看到他那怪怪的眼神。也许他在奇怪,两个将要分别的人,怎么会这样谈到死,一点也不忌讳。
      晓倩坐着飞机走了。陆赫泉一人呆在飞机场看着那些飞机在雨中腾起,迅速飞向远方,最后隐在烟雨迷茫中。陆赫泉的脑海中一直是晓倩进机场时扭头的微笑,那微笑和她母亲的微笑很相似,都很柔和,也很甜美。也许她终于可以像她母亲一样坦然面对现实。
      陆赫泉在机场呆了好久,感到心中空空的。晓倩说她四年内不会回来,让陆赫泉等着她。陆赫泉就点了点头,在挥手时,陆赫泉有些冲动,想拉住她,眼泪也滚落下来,那时他忽感到自己是爱她的。
      “等我回来。”她拉着箱子往里面走。那时她回头了,说着微笑了。
      又是这句,陆赫泉霎时间感到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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