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空中飘着》五车五

5、第五章 忘忧何必在庭萱

　　陆赫泉曾把自己定位为浪漫诗人，而现实却实实在在打击的他体无完肤。诸先生介绍他认识了陈老板，便开始为陈老板的报社做事。胡老板对文学有自己的见解。他翻了翻一起带过来的一些诗作，就放下了。
　　“这就是你的作品？完全都是些打油诗。我请你来，可不会让你写这些。”他说着没正眼瞧我。
　　“那是，一切听你的吩咐！”陆赫泉低三下四，毕竟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一份工作，对现在的陆赫泉来说太重要了。
　　“那就好，你暂且做编辑吧，主要是校对和修改文章，月薪是二千。今后看情况，你如果文笔不错，可以写一些诗歌散文，要有吸引力。我会根据文稿质量来付你酬劳的。”陈老板这才盯着陆赫泉说到。
　　陆赫泉一下子想到几个情感故事的书籍，便不说什么，只是点头应允。他手中有那么几个素材，等写出来，再看陈老板怎么说。
　　令他吃惊的是，陈老板让他校对的样稿是关于行政改革方面的调研文章，作者是阿克苏地区各地县市的领导人。陈老板要求他在一个星期内校对完，错字率不能超过万分之一，超过了，一个字就是五十块，要从工资里扣。毕竟都是要发表的，要见报的文章，他可以不去上班，在自己家里完成工作。
　　便立即答应，拿着厚厚的文稿，少说有几十万字。但想到终于有工作了，人还是很兴奋。往回走的时候，陆赫泉还在想，陈老板的报社怎么会策划这类的书籍，谁会看啊，要策划也该策划一些畅销书啊。好在只是负责校对，要是策划定是不合他的胃口。
　　陆赫泉买了字典，躲在屋子里，通宵达旦地工作。虽然对行政改革一窍不通，感到文章乏味，但是还是硬着头皮，像看小说一样认真阅读。遇到要修改的词句，便就用荧光笔画上，把正确的句子写在下面。显然，这些文章在写出来后也经过严格、认真地校对，所以错字不太多。但是排版出现的错误很多，这就需要一一标示出来。
　　星期四陆赫泉就去报社把稿件交给陈老板。他认真看了看，有了笑容。
　　“不错，挺认真的。看了这么多的文章，有什么感受？”陈老板此时显得和蔼可亲。
　　陆赫泉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同时也没什么感受，简单的校对工作还要感受啊。
　　陆赫泉突然有些窘迫，慌张地说了句：“我感到自己的知识有限，许多字还要查字典才能够明确确切的涵义。”他想，谦虚点应该没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想问你看了这么多篇行政改革的调研文章，应该对行政改革有了初步印象，可否根据这些文章，写篇序言。要站在领导者角度，高屋建瓴谈谈本书的调研成果。”陈老板一下子严肃许多。
　　陆赫泉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压根没想到要他来写序言。一般书的序言都是请名家来写的。
　　陈老板似乎看出他的窘迫，就笑了笑。“有难度吗？回去试一试，写得好，我会另外付钱的。”
　　陆赫泉不知道是否该拒绝，行政改革是他生活涉及不到的领域，况且要高屋建瓴写篇序言，难度可想而知。写得好，陈老板也许会另眼相看；写不好，也会另眼相看，只是相看的内涵不同。
　　“好吧，我试试。”
　　“那就好，后生可畏，希望下星期四你过来能够让我看到一篇精彩的文章。”陈老板说着把那本样稿交还给我。“你拿回去还是再看看吧，一个错字要扣五十块的。”
　　陆赫泉拿回样稿，没有直接回住处，径直去新华书城，他要把那里所有书的序言好好看一遍。从一楼转到二三楼，就有些眩晕。恰好中午，就到负一层的肯德基店买了鸡腿，随后又开始摸爬四楼。一直以为书店是文化沙漠，却不料到了新华书城，看到来往不断的购书者，这才明白这个城市里不缺少文化内核。
　　直到傍晚，他两腿酸疼，看了几百本专著的序言，都是一些名家写的序言。同时也买了几本书，那些序言值得参考。例如某税务局局长为自己的一本税务研究写的序言，还有某银行行长为一本金融专著写的序言。
　　回到住处，泡了方便面，冲了凉，换了短衫，就开始研究样稿，要把各篇文章参透，把握其间的时代精髓，只有这样才可能高屋建瓴。
　　在这里需要说明，陆赫泉并不善于写行政改革这类的调研文章，当然序言也包括在内。他是一个内向、孤僻的人，所以多愁善感，也许写爱情小说或是朦胧诗歌还能凑合。这些都有些小资成分，可以通过个人的想象臆测，可以通过传媒猎获所需。但是调研文章是另外一回事，想写好需要真正去调研，要有亲身感受。
　　他之所以答应陈老板，就是希望给他一个好印象，他需要这样一份工作。
　　他第一次为写文章捉襟见肘，脑袋大了许多，但是眼前还是一张白纸。这就是生活，或许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困难。
　　这让陆赫泉想起一句话，自由不是做你想做的，而是可以不做你不想做的。那他是拥有自由吗？他疑惑地看着地面上的倒影，掩卷沉思。
　　真有意思，一个校对工，一下子跳跃到序言写作者，这该是怎样的跨越呢？这样想，陆赫泉不觉笑了。
　　几天后，陆赫泉把读后感式的序言交给陈老板，获得他的首肯后，感觉陈老板其实很好相处。最后这篇序言以一个刘姓的局长名义发表在由行政学会主编的那本行政改革专著扉页上，陆赫泉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当然序言还是有点变动，想来刘局长做了部分修改。另外让陆赫泉吃惊的是，那本书从头到尾，都没有找到玲珑阁报社的字眼，策划人的位置也写着行政学会。
　　陈老板知道陆赫泉的住处没有电脑，所以庄重地建议他买台电脑，希望他交给他的文稿都是电子文档。显然他希望他多在家办公，这让他感到难以理解。陆赫泉去过报社几次，报社就在南大街依干其街道小区里面。是在住宅楼上，所以报社很不起眼，阿克苏地区玲珑阁报社的牌子挂得也不醒目。
　　几次去，陆赫泉都希望认识那里的员工，但没有合适的机会，大多数人都在打电话，好像在约稿。有时碰巧听到他们谈价钱，三千五千什么的，想想应该是稿酬吧。这样看，这个不起眼的报社效益还不错。
　　只认识会计小余，因为工资和酬劳要从她那里领。她是一个很秀气的女孩，但是装得很冷酷，对陆赫泉不太热心。对于其他人的待遇，更是一无所知，想从小余那里获得一些信息，看她漠不关心的样子就没再出声。
　　一次意外，碰到一个瘦高的男子，他恰从陈老板办公室出来。遇到陆赫泉，感到惊讶，随即对便笑了笑。他的笑容很腼腆，因为眼睛明亮，看上去眼睛也在笑一样。陆赫泉对这种亲切很久违，就对他也笑笑，想说是新来的同事，但是他们已经擦肩而过。
　　陆赫泉进去，把校对好的样稿交给陈老板。陈老板很满意他现在的工作态度，所以显得很开心，招呼他在对面坐。
　　“电脑买没有？”陈老板喜欢直来直去。
　　“还没有买，钱还不够。”颇感尴尬。
　　“是吗？上个月的工资也领了，可以到旧货市场看看，只要能打字就行。诸老板推荐你来，希望你能写些文稿，如果没有电脑，会很被动的。”
　　原来如此。
　　“我会尽快攥钱买电脑的，回去我先让家里给我打点钱。”随后只好敷衍一句。
　　“那好吧。我们报社准备转型，需要策划出版自己的书。这段时间，希望你能够对市场上的畅销书做个调查，回头给我一个调查报告。这对你今后写作也会有一定的帮助。”陈老板不紧不慢地说。
　　陆赫泉心里一紧张，又从校对员变成市场调查员了，这种跨越让他一时适应不过来，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吧，还有其他事情没有？”
　　“这件事很棘手，你就专心做这件事吧。但下星期我要看到提纲和你的意见。”陈老板显出出色的管理素质。
　　陆赫泉只好应承了。
　　“你可以买500块钱的畅销书，到时你把书目和□□给我，我给你报销。”陈老板一下子有了人情味。
　　走出陈老板办公室陆赫泉还有些紧张，心中只发毛，为那个调查报告犯愁。在坐公交车去了步行街电脑城买电脑。自开始领工资，就决定不再用堂哥给的钱，要把那些钱留到关键时候用。以前陆赫泉就过着一毛钱掰成两份用的日子，所以现在也没感觉2000元的月薪有什么紧张，扣除日常开支，他还能余上一千多块钱。
　　陆赫泉又想起堂哥以前抱怨他一月几千块都不够花，感到不可思议。他说应酬多，随朋友上酒吧喝一次酒就要几百块，一星期喝几次，就感到拮据。好在陆赫泉没有什么朋友，更不会去什么酒吧喝酒。想到这个城市许多人一个月才几百块，照样生活，顿时感到自己幸福多了。
　　他交了钱，买的是联想的品牌电脑，要四千多，电脑要到后天才送到。
　　回到住处，泡了方便面，一个人落寞地坐在客厅的藤制扶手椅上，想着堂哥以前的抱怨。他为什么一星期要几次往酒吧喝酒呢？他的朋友都是什么样的人？他在阿克苏上学，这里的同学一定很多。他不是一个耐住寂寞的人，一定会交很多朋友。以前他在高中，就有许多狐朋狗友。
　　酒吧该是什么样子？真的像电视里面一样，可以一打酒一打酒地喝吗？人都不变成酒桶了。步行街有一个酒吧，叫夏日什么的酒吧，他曾从那里路过，但是没有勇气进去。问过酒价，说一瓶酒要四五百，他就退避三舍。
　　至于朋友，他现在不敢冀望什么，好在他独来独往惯了。在学校时，有人说他高傲，像个独行侠。但是，正是前面所说的那样，并不是他的高傲，而是他所受到的歧视让他自小带上自卑的烙印。因为孤僻，才使他忍受着孤独。但是他心里时时刻刻呼唤着朋友们。大专遇到贺蓉，对友情的渴望，使他对她产生强烈的依恋，最后这种感情升华为爱情。
　　到现在还没有给贺蓉打过电话，不知道怎样形容目前的情形，至于工作，陈老板的安排，让他也糊涂。他想等一阵子再给她打电话。借口都已经找好，就说她回家，他忘了她家里的电话。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对贺蓉说谎，似乎也没有必要。但是不说谎，又不知道怎样解释不给她电话的缘由。
　　也没有给奶奶打电话，奶奶一定对我很担心。陆赫泉把上个月剩余的一千元钱打给她，那可以证明他在这里过得很好。
　　当然他也没有给同学大电话，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想起他们，而且有浓郁的依恋，但是没有想过把自己的电话告诉他们。他对自己这些所作所为抱着不理解，换了以前，他怎么也想不到会这样做。就是通个电话这样简单的事情，也让他变得犹豫不决。
　　也许这就是生活。人大了，生活只属于自己，变成隐私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