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净琉璃》若长生

9、小暧昧（2）

　　和安可的约饭从周二中午逐渐变成每天中午，两个人将东西校区食堂的菜色都尝了个遍，后来连便利店的便当饭团都没放过。

　　其实两个人的课除了周二都没在一个楼，可他们不嫌麻烦。

　　安可有次说漏嘴，将自己以前吃饭不怎么规律的事告诉了温岚光，那次之后温岚光更是将安可盯得紧，连晚饭都要每天问一句。

　　“你别不当回事，将来留下胃病疼的还是你自己。”

　　今天两个人出了学校，在附近的麻辣烫店吃饭。

　　安可小声嘟囔道：“我妈都没管过我哦……”

　　温岚光是后来才发现的，安可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腼腆，以前估计就是怯生，熟了以后还是挺闹腾的一孩子。

　　但依旧可爱。

　　就是不好好吃饭这一点有待改正。

　　温岚光微皱着眉道：“早饭才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你上课路上顺手买一份又不麻烦。”

　　“可是早饭又不能带进教学楼，边走路边吃东西感觉好蠢啊。”安可见温岚光又要教育他，赶忙告饶，“好好好，我吃，真是怕了你了。”

　　温岚光看了他一眼，低头喝汤，没再说话。

　　他可不信安可的鬼话，之前晚饭还是他每天催着才肯按时吃的，早饭就别指望安可能主动去买了吧。

　　初冬的清晨已经冷了起来，没人能够抵抗温暖被窝的诱惑，早上晨跑的人都少了一半。温岚光起个大早，直奔早餐店。

　　安可还在刷牙，他的三个室友则全都开机失败，躺床上重启读条中。

　　放在桌上的手机轻轻震了震，安可漱好口，放轻脚步走到书桌边。

　　[消息]学长：醒了没？醒了就出来

　　安可一愣，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睡衣。

　　出来？去哪？

　　他来不及想，赶紧先换衣服。

　　[消息]学长：寝室门口。

　　脱睡衣的动作一顿，安可拿着手机去开门。

　　这时候楼道已经有人了，但不多。

　　温岚光就站在他们寝室门口，低头刷着手机。瞧见他出来，抬手晃了晃提着的早餐。

　　安可喉间突然一哽，有些失语。

　　温岚光见安可愣在原地，表情瞧着惊吓大于惊喜，心想自己莫不是招他烦了？

　　毕竟他比安可的妈妈还爱唠叨，有点多管闲事的感觉。

　　那也没办法，总不能真看着安可每天不吃早饭吧？

　　温岚光胡思乱想着，安可伸手接过早餐。

　　“……谢谢学长。”安可总算表现出了点惊喜而不知所措的样子，让多愁善感的温学长安心几分。

　　“学长我以后会好好吃早饭的。”这次安可的语气可比昨天走心多了。

　　本质上小学弟还是挺乖的。

　　温岚光笑了笑，揉了把安可睡乱的头发：“行了，走廊冷，快进去吧，我回去了。”

　　托安可的福，楼下523寝也得以吃到一顿免费的早餐。

　　被抛弃的前cp徐佳航一脸幽怨地啃着鸡蛋饼，宋子英和大毛相对就开心多了。

　　宋子英感叹：“小学弟一定要把持住，不能太快被攻陷，这样每天都能蹭到一顿早餐了！”

　　大毛鄙夷道：“庸俗！谁说我温哥把人追到手就不给买早餐了？那肯定更宠了啊！”

　　徐佳航怒斥：“狗腿！太狗腿！”

　　第二日早晨，温岚光准备去买早餐，一开门，安可正提着份早餐站在523门口。

　　躺在床上给温岚光“报菜名”的混吃混喝三人组：“……”

　　宋子英：“我的早餐……”

　　毛毅昌：“闪瞎了啊……”

　　徐佳航：“狗男男！”

　　最后三人组没能再吃到免费早餐，因为他们温哥连早餐都和小学弟一起去食堂吃了。

　　要不是两个人年级不同且不在一个班，温岚光真的能做到和安可形影不离，理科双子这次是彻底BE了。

　　徐佳航泪流满面嘲讽道：“哥一个人也可以！上个课吃个饭还要和人组队一起，小学生吗！”

　　宋子英和大毛用怜悯的眼神望向室友，欲言又止，最后拍了拍徐佳航的肩，拿起书勾肩搭背地一起去上课了。

　　时间总是跑的很快，转眼就临近学期末。沪市昨夜落了雪，清晨时气温更低。

　　温岚光将热乎乎的豆浆塞给安可暖手，低头用竹签戳袋子里的酱香饼。

　　其实安可边走路边吃东西的时候心里会很别扭，但身旁有人一起的话，心情就又不一样了。

　　安可咬了一口温岚光递到嘴边的酱香饼，他抬头望着对方，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

　　安可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温岚光仍旧无法相信。

　　太突然了，安可走得毫无预兆。

　　这么说却也不对。

　　温岚光花费了无数个日夜才想明白，不是没有预兆，而是预兆多到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恍惚间他会以为安可还在。

　　安可会在早晨迷迷糊糊的起床，小尾巴一样跟着送他出门上班，会突发奇想给他做饭，会缠着他下班时顺路买花买零食回家，有时温岚光都觉得自己像是安可的专属跑腿小哥。

　　可是他乐意。

　　因为安可还会在他回家时放下电脑跑过来亲他一口，还会绞尽脑汁为他做一顿饭，还会神神秘秘地给他准备并不惊喜的小惊喜。

　　后来温岚光便不住在他和安可的家里了，他受不了。

　　受不了睁眼时看不到安可，也受不了酒醉时看到安可。

　　他更受不了家里安可的气味一点点变淡。

　　直到衣柜里最后一件衣服上的气味也消散，温岚光带着两只猫离开了。

　　他将猫送到父母那儿，自己却没脸住下。他回到公司，开始24小时常驻办公，因为忙起来的时候，才能轻松一些。

　　温月华找上门的那天，她看着快瘦脱相的弟弟，第一次发了火。

　　“温岚光，你不可能用一辈子来怀念一个死人！”

　　温月华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她沉默下来。

　　温岚光也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生活在继续，一切总会重新开始。

　　可是安可的人生已经停止了，温岚光害怕自己不去想，不去强迫自己回忆，安可就真的被孤零零留在了过去。

　　最后温月华还是接手温岚光公司的大部分事务，把温岚光赶回了父母家。

　　温妈妈早就咨询联系了心理医生，她怕儿子不愿意，小心翼翼向温岚光试探。

　　温岚光知道自己其实没什么大事，但看到母亲担忧的眼神，心中愧疚更深，为了让母亲安心，还是去见了那个医生。

　　心理方面书籍温岚光自己也看过不少，他和医生聊着天，却又出神想起了安可。

　　最后医生说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没记清，只记得中途无聊刷手机时看到的一句话。

　　有关木偶净琉璃。

　　以前他和安可谈到过木偶净琉璃。

　　严格来说净琉璃不是克隆人，它就像一个容器，没有自主意识，只能接纳与其相匹配的“灵魂”，在苏醒前不能算作活着的个体，只是个离不了培养仓的空壳。

　　人形偶捕捉到灵魂之后，净琉璃还需要由记忆芯片唤醒。拥有记忆芯片的转生成功率会高很多，但记忆芯片储存记忆的过程是非常人所能忍受的。

　　所以木偶净琉璃听起来厉害，几年以来，却仅有十一人真的转生成功，其中单纯靠人形偶转生净琉璃的成功者更是少到只有三位。而这三人无一例外，皆因灵魂受损，不同程度的记忆缺失，甚至行为能力退化。

　　安可不喜欢人形偶，却对净琉璃很感兴趣。

　　“可是如果真的能转生就好了。”

　　温岚光低头看他。

　　“这样我就可以给你一个健康的安可了。”

　　温岚光落下一吻不让安可再说。

　　“你现在也很健康。”

　　安可笑着躲开，眼中是温岚光看不懂的无奈，与怜悯。

　　其实安可刚去世的时候，温岚光想到过木偶净琉璃，可是净琉璃需要记忆芯片，他没有。而人形偶，只是一具数据堆砌的替身。

　　温岚光无法想象用人工智能编织出的虚假生活是什么样的，太假了，也太不尊重。那是对安可的侮辱，也是对他们感情的侮辱。

　　他不能接受人形偶，他的安可没有人可以替代。

　　直到温岚光无意间看到那句话。

　　【即使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在浩瀚宇宙中找到你。】

　　温岚光想，我还能找到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