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净琉璃》若长生

2、初见（1）

　　安可像一个矛盾的集合体，他看似平易近人，却又警惕敏感，跟谁都不过分亲近。只有在面对温岚光时，才会露出一点点自己的软弱与无助。只是这一点点的痛苦，还是会被压在笑容下，苦涩而勉强。

　　安可所承担的是什么，温岚光无法感同身受，他只能尽力去了解，去包容。

　　可他还是没能挽留住安可。

　　温岚光的视线有些模糊，但他能看到安可脸上的笑意，轻松温和，好似真的没了那些多余的负担。

　　抬手覆住贴在脸侧的手，温暖的触感和真人竟也没什么区别。

　　恍神间安可仿佛真的回来了。

　　**

　　8月底正值残暑之际，烈日当头，甚是嚣张。一离开空调房，空气窒息闷热，人们活像是进了大笼屉的包子。拿着冰镇饮料的大学生苦中作乐，在心中安慰自己就当免费蒸桑拿了。

　　若不是为凑那每学期都算不清的志愿者时长，温岚光也不会在这种天跑来接新生，实属迫不得已。他的室友也在接新生的行列，不过他们到不只是为了补时长，还是为了看学妹。

　　初入大学的少年少女们还带着几分青涩，他们在学长学姐的热心带领下，小心又新奇地打量着自己将来四年生活学习的地方。

　　温岚光凭借着一张脸，得到了学姐的优待，晒了没几分钟太阳，就被扔回办公室里负责安排寝室。只要盯着新生抽完签做登记，然后分配钥匙就行。也不知是因为一个假期没写过字，还是因为看到学长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心中紧张，有不少新生连笔都拿不稳，埋头写出一手狂草，歪歪扭扭，细看就是满本狗爬字。

　　“哐当——”

　　从自动贩售机里取出冰可乐，仰头一口爽上天。

　　钥匙已经分配完了，温岚光擦把汗，将冰凉的可乐瓶贴在脸上，准备回寝室冲澡。

　　抬眼就见室友大毛正领着一新生，在不远处树荫下冲他晃着手挤眉弄眼，想也知道是让他带瓶水过去。看那位微胖的领路志愿者已经被汗水打湿的蓝色T恤，温岚光转身又从贩售机里扫了瓶可乐出来。

　　一回头，又瞧见室友身后的新生和家长，温岚光便转身再扫，贩售机“哐哐哐”吐出三瓶乌龙茶。

　　饮料瓶很快裹上一层水雾，隔着衬衫贴上小腹，冰得温岚光一个机灵。

　　大毛接过饮料，分给小学弟和身后两位家长，一口可乐入嘴，差点现场叫温岚光一声爸爸。

　　“温哥，您忙完啦？”两个人一起往前走，大毛用肩膀撞了撞温岚光。

　　温岚光挑眉：“有事就说。”

　　“嘿嘿！”大毛双手夹着可乐瓶合十，“帮小弟个忙，把这新生带到寝室，我女神那边在搬东西，我要过去帮她。”

　　“小帅哥就住咱楼上一层，不耽误您摆驾回宫。”大毛眨眨眼，“温哥~你最好了~”

　　“别骚。”温岚光嫌弃地退了一步，“赶紧滚。”

　　“唉！”大毛暗暗给他一个飞吻，转身瞬间又恢复沉稳学长样，“叔叔阿姨，学生会那边有点事，我要赶过去，这是我室友，他会带你们去寝室的。”

　　“好的好的，辛苦了啊小伙子！”个子不太高，挺着个啤酒肚的男人笑眯眯地道谢，又对着温岚光道，“那就麻烦同学你啦！”

　　“不麻烦。”温岚光一笑转身带路，他目光扫过被母亲拉到遮阳伞下的小学弟，小学弟和他撞上目光，嘴角扬起一个腼腆的弧度。

　　还挺乖的。

　　主干道上落下的树荫不抵热，只能勉强遮个阳，温岚光没由来的想到，小学弟这么白，军训能受住这太阳吗？

　　下意识偏头瞥了瞥，小学弟像是有雷达，瞬间对上他的视线，又笑了笑。

　　温岚光略感尴尬，摸了摸鼻子。

　　“哎，小伙子，你们这学校还挺大的！”学弟爸爸一手拖着个大行李箱一手擦着汗，边走边打量整个校园，“风景也不错，绿化好。嘿！还有个湖！”

　　温岚光点点头，介绍到：“这片湖算是我们学校的风景点之一，这边是西校区，东校区那边还有个小公园。”

　　“哟，那挺好。”男人拍了拍他儿子，“学校这么大，你都大学生了，没事可以逛逛公园，跑跑步。快锻炼锻炼吧！一个男孩子身体这么弱可不行。”

　　安可不着痕迹地向一旁避了避，依旧温温和和，点头答应。

　　温岚光心想公园有什么可逛的，大庭广众下全是搂搂抱抱如漆似胶的小情侣，小学弟一个人进去，是想被闪瞎眼还是想被情侣大军当猴看。

　　“小伙子，你是哪儿人啊？”宿舍区有点远，学弟爸爸又搭话到。

　　“我是燕州的。”温岚光回答。

　　“巧了啊！我们也是燕州来的！”男人一下子高兴起来，“太巧了，还能碰到同乡！”

　　温岚光礼貌笑道：“是挺巧的，以后学弟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

　　一旁的安可也客气道：“谢谢学长。”

　　温岚光打开手机：“加个好友吧。”

　　小学弟也拿出手机，又客客气气说了一遍：“谢谢学长。”

　　小学弟的微信头像是一只大猫在伸懒腰，还挺可爱。

　　行李箱拖过碎石子路，宿舍区都是小轱辘“隆隆”的声音。楼下几个小超市挤满了人，温岚光就先带他们进宿舍。在宿管阿姨那做好登记，上楼时他自然而然去接学弟手里的箱子。

　　学弟愣了愣，推辞：“不用了学长。”

　　温岚光看他瘦胳膊瘦腿的，还是一把提过了行李箱：“没事，学长的义务。”

　　小学弟抿了抿嘴，轻声道谢，跑去一边准备接他爸手里的箱子，学弟妈妈将他拽到一旁，没让他去提。

　　温岚光边上楼边介绍：“男寝晚上12点落锁，早上5点30开门，落锁后刷学生卡可以进门，不过系统会自动生成晚归记录。”

　　小学弟的寝室在温岚光寝室向上一层，523和623，就在正上方。学弟的宿舍里已经有人在，一个男生在打游戏，另一个也差不多收拾好了，正在整理柜子。

　　两人拘谨地对新来者打了个招呼，就接着低头忙自己的。

　　“你的床号是？”温岚光问。

　　学弟又拿回自己的箱子，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确认：“3号。”

　　“那是这边。”居然和他是一个床位，温岚光指了指，又道，“生活用品楼下超市基本都有，还有一家大型连锁超市离学校也不远，打车十分钟就到。”

　　学弟妈妈微皱着眉打量整个寝室，说道：“是要下楼买点东西。”

　　人送到了，温岚光这就准备下楼回宫，他道别：“那叔叔阿姨，我就先走了。”

　　“麻烦你了小伙子！”学弟爸爸招了招手。

　　小学弟弯着眼一笑，第三次说道：“谢谢学长。”

　　挺有礼貌一腼腆小孩。

　　还爱笑，挺好。

　　*

　　回宿舍后温岚光直奔浴室，等他擦着头发出来，室友们也刚好进门。几人丧尸一样拖着步子挪到自己椅子旁，彻底瘫倒，一脸生无可恋地吹着空调。

　　“疯了，热疯了。空调救狗命，我再也不想出去了。”大毛本名毛毅昌，外号毛衣厂，是个让人在夏日一听就浑身难受的名字，所以夏天时大家一般都叫他大毛。

　　此刻大毛的头发汗湿，嘴里虽然抱怨着，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的桌上放着杯水果茶，毫无疑问，是大毛给女神当“搬运工”的辛苦费。

　　“大毛，可以啊，还能领杯水果茶回来。”徐佳航略长的碎发都被捋到了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懒散地挂在自己的座椅靠背上，有气无力调侃道。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大毛得意洋洋捧起水果茶，珍而重之地喝了一口。

　　“听他扯淡，他女神倒是想请客，结果呢，毛衣厂一把抢过二维码，直接付了款。”大毛对面捧着杯奶茶喝的宋子英没好气道，“大毛，哥劝你一句，舔狗舔到最后，会一无所有。”

　　“滚蛋！哥这是大方憨厚，你送子观音懂个屁！”

　　宋子英和大毛一个班，两个人关系更好一些，就是宋子英好好一名字，愣是被大毛起了个“送子观音”的外号。

　　眼看寝室骂战一触即发，温岚光及时打断。

　　“你们志愿时长补齐了吗？”

　　三个人一听又蔫了。

　　大毛苦着脸，摸出手机登陆校园网，想要查一查自己的志愿者时长负债几何。不过他还没进入志愿者页面，手指下意识先点开了校园论坛。

　　果然，“不怀好意”的学长学姐们捧着一大把新生照片回来了，名为“大一男神女神”的旧帖再次被顶到前排。

　　大毛现在满心女神，对这些都不感兴趣，随手滑了两下，见没其它有趣的东西，便目不斜视准备关掉论坛，这时一个新发布的帖子突然闯入视线。

　　【分享一个大一学弟！太太太奶了！！！】
　　废话不多说，直接上图，暴晒一日逮到的最奶的！笑容能杀人！！如果小学弟不介意，重金求一个联系方式！！[图片][图片][图片]

　　照片一看就是远远抓拍的，有点糊，前两张侧颜倒还好，最后一张正脸，被拍的学弟似乎注意到了镜头，他冲着镜头一笑，明眸皓齿，笑意暖人，阳光单纯小奶狗实锤。

　　“哎！理学院院草，我们商学院又添一员重将，今年校草没你们理学院的份儿了！”大毛将帖子分享到寝室群里，“怎么样，我今天带路的小帅哥，可惜当时急着走，把人给温哥了，没换联系方式，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大毛可不指望温岚光把人送到后还能有闲心交换联系方式。

　　温岚光也没接话，他换好衣服，背靠着衣柜，打开手机。

　　屏幕中的小学弟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温岚光突然发现，小学弟的长相很暖人。

　　越看越喜欢的那种。

　　他默默长按存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