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入画图》乐重余

13、第三章 画图相会3

　　一上午，张晋已在房中来来回回踱了无数遍。见云宜回来，忙关上房门将她拉进里屋打听情形。

　　云宜在椅中坐下：“世兄，这一上午真是说得我口干舌燥。”

　　张晋忙倒了茶递将过去：“世妹，大恩不言谢，你别卖关子，快说说，见到素莹没有？”

　　云宜喝了口茶，说：“见到了。”

　　“她，她怎么样？还，还……还好吗？”张晋语不成句。

　　云宜站起身来，向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打开门步至屋外。只见院中鸟语花香，阳光泻了一地，屋檐下才结的一缕蛛丝在微风中轻轻荡漾。

　　她返身回屋，却不关门，只对着张晋道：“真是‘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如此美景，岂可辜负？来来来，烧水煮茗，开门赏景，你再去把棋盘拿出来，我们下会儿棋吧。”

　　张晋简直要急晕，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赏景下棋？

　　云宜见他傻愣愣立在那里，不觉笑道：“大白天你关什么门，开了门才知道有没有人经过，有没有人偷听。我们说话小声些便是，手里下着棋，别人见了也不会起疑，不要叫人一看就是密谋的样子。”

　　张晋频点头，耐着性子照云宜说的做。

　　茶壶上炉，棋盘上桌，他才下一子，就压低嗓音问：“素莹好不好，他们有没有为难她？”

　　“好得很。”云宜从棋缸里摸出一子随意摆放，“锦衣玉食地供着，成天有丫鬟婆子在身边伺候，就差没‘娘娘长、娘娘短’地叫了。”

　　张晋听着发愣，将手中的棋子重重敲上棋盘，粗喘一口气说：“世妹，你是不是存心想气死我？”

　　云宜想着刚才那婆子的话，低声笑道：“若是被选中，可不就是娘娘了。不过崔姐姐说她自有夫婿，不稀罕做什么娘娘。”

　　张晋闻言，眼圈一热：“我就知道她不会负我，绝不会。我也不会负她，为着她，死了也行。”

　　云宜被才喝下的一口茶呛得连咳数声，放下杯子道：“你想干吗？我和祁珏还不想死呢。”

　　“谁想死啊，活着多好。但若是能救她出来，我不怕死。”

　　“我怕！”云宜亦重重敲下一子，瞪他一眼，“你也知道我们这是在干冒死之事。”

　　“是是，世妹和祁兄的恩情，我和素莹铭记终生。”

　　“不用。”云宜摆手，“你只需记得此乃险境，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蚱蜢，切不可轻举妄动。”

　　“是是。”张晋连连点头。

　　“还有，见到崔姐姐，你千万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是说，你是说有办法让我见着素莹？”张晋愣愣相望，手中刚拈起的棋子滚落棋盘。

　　云宜将那棋子复放进他手里：“既已来之，也不能让你白白剃了那两条好看的眉毛。但是……”深视他一眼，“你要稳住自己，还要替我完成一件事。”

　　“好，好。”张晋使劲点头，“你说，要我完成何事？”

　　“画画。”

　　“画画？”

　　“那赣王叫我给崔姐姐画美人图，我看一客不烦二主，这差事你担了吧。”

　　“你是说让我去给素莹画像，然后送去东宫遴选？”

　　云宜点头：“这美人图尚需你妙笔生花，你可仔细描绘，别学毛延寿画王昭君。”

　　张晋摇头，恨恨道：“你让我精心描摹自己未婚妻子的图容取悦他人，哪有这样的道理？”

　　云宜说：“我知你巴不得将她画成丑八怪，不用进宫去选什么妃嫔。可是世兄，这美人图你还非画得美轮美奂、惟妙惟肖、使人见之便欲一睹真容才好。”

　　“世妹，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我都被你弄糊涂了。”张晋愈发不解。

　　“你真以为凭我们几个能把崔姐姐救出去吗？”云宜放下手中棋子，又吃了他一子，“那是痴心妄想。荀瞻濠不是傻子，一幅画他便能看出端倪。而我们的机会，也就在这一幅画上。你不要侥幸崔姐姐不被选中，他会放你们成婚。如此，岂非坐实他强夺有夫之妇的行径？即便不去东宫，崔姐姐又如何出得了这赣王府？我朝惯例太子坐镇旧都，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崔姐姐中选被送去南京。虽然我还没想出救人的法子，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想出法子，但绝对比陷在这里多几分生机。世兄，你明白吗？”

　　“……明白。”张晋丧气垂头。

　　“这美人图本当我来画。”云宜道，“可是，我想让你们见上一面，以慰相思之苦。我们其实毫无胜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张晋抬眸：“你真能让我见到她？”

　　洪都一别，三年未见，魂牵梦萦自不必说。崔素莹被选秀女，他何尝不明白一介小民怎能与王权相抗。千难万险来到此地，为的就是和心爱之人见上一面，之后生离死别实不能料。他虽日夜期盼，却终究不敢相信能得偿所愿。

　　“是，就在这几天中。”云宜往棋盘上又落下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