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门蝴蝶君》一壶浊酒

1、蝴蝶，胡蝶

　　“话说我大宋与辽边疆烽火不断，杨家军奋勇杀敌，金沙滩一役七子去仅第六子回，老令公身陷囹圄撞李陵碑殉国，得百姓敬仰，杨六郎如今卫国戍边，大胜辽军，真真是时代英雄……”

　　茶坊里说书声抑扬顿挫，说至动人处，拍手叫好声不绝于耳，只西北角一青衣公子抿嘴微笑品茶不语，剑眉入鬓，星眸闪动，身姿飒爽，其左手边亦端坐一公子，身量尚小，也是一袭青衣，却是一副真性情，大食指大动，大啖其味。

　　“此家店是杨兄推荐，怎么只有小弟在吃，杨兄却只是饮茶？好不扫兴！”那小公子酒足饭饱，摸着肚皮，噘嘴嗔道。

　　“胡兄误会，只因今日已在家中陪父母用过午饭，却不好扫了胡兄的兴致因而陪了过来，若是失礼，来日定当再补上一桌佳宴以表歉意。”杨公子抱拳行礼，一举一动堪称典范。

　　“又是这等一本正经的样子！”胡公子丢下茶盏，拍杨公子肩膀一掌，“你放松点作人不好？象我这样，大口吃酒，大口吃肉，横竖人不过百年，总委屈了这皮囊作甚！”

　　“胡兄为人洒脱，非杨某所能及也。”杨公子再莞尔。

　　“怕了你了，”胡公子挫败得叹气，随手掏出银两丢与小二，“这顿饭，小弟请了，你都没有动筷子，”见杨公子皱眉，胡公子忙伸手压住他的手臂，“是兄弟，就别和我争啊，下次你不是要请我么，到时候我可要山珍海味无一不有，你等着被我吃穷了好了。”

　　“胡兄严重了，既然胡兄坚持，那杨某只好来日做东。”

　　这交谈二人中姓杨者正是前面说书人道杨家六郎之子杨宗保，方从国子监学成归来，正同好友于坊间吃得酒席，正是惬意却间家仆杨安朝这里过来。

　　“安叔，”杨家规矩，纵使家仆，也是年长为尊，宗保年轻后生自然要管这老仆叫一声叔，“可是家中有事？”

　　“少爷，老爷请你即可回府。”杨安答道。

　　“真是侯门事多，杨兄，我这茶还没有凉，你人就要走了。”

　　杨安抬头看去，见自家公子身旁有一小公子抱怨，忙施礼，“少爷，这位是……”

　　“胡蝶，你家少爷的兄弟！”小公子一手甩开折扇，一手勾上杨宗保的肩膀，“如何，可是比你家少爷风度翩翩？”

　　“胡兄莫闹了，”杨宗保脸色微红，“家中有事不能与胡兄把酒言欢，只好下次赔罪，告辞。”说罢便与杨安急急往天波府去了。

　　天波府大堂高悬精忠报国，为首尊位，有一老妇手持镏金龙头拐端坐堂上，正是老令公遗孀佘氏太君，下手杨家众人以杨六郎为首依次落座，宗保进来先是行礼，便立在下面等候长辈吩咐。

　　“宗保这次你学成归来，身为杨家子孙定当为国效力，报效朝廷，方才我与你爹娘商量过，纵使你乃我杨家独孙，却不可恃宠而骄，应当多加历练，来日好接过大旗，保家卫国，”佘太君虽然年老，却精神矍铄，声音清朗，“几年前，大辽奸细盗得我宫闱密图，乃是太祖宝藏所在，如今这奸细毙命，但图的下落不明，如今得到消息，那图重现于九龙谷一带，圣上有命务必要拿回密图，你爹很快要再赴边境，此番重任我们让你去完成，可有为难？”

　　宗保闻言，出列行礼道，“孙儿定当竭尽所能，不辱使命。”

　　“好，是我杨家的好孙子。”佘太君笑道，“宗保，任务虽重，但你也要保重，莫要让家中担忧，对了，之前殿上寇丞相曾保举一人，此人精通风水五行，可助你一臂之力。”

　　“哦，太君，不知此人是谁？”宗保问道。

　　“杨兄，就是在下咯，”一声笑意从门口传来，身形一闪便至跟前，“都怪你同家仆跑的太快，害我这个对京城不熟的人饶了半天才找到你们天波府的大门。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敕造的府邸果然气派，我还想多逛逛……”

　　“胡兄？”宗保诧异，看看来人，再看看太君。

　　“太君、杨元帅，诸位夫人，”胡蝶收敛本性，彬彬有礼，“在下胡蝶，渤海镇远将军小子，国子监宗保的同窗，此番得有寇丞相赏识，特来天波府任凭差遣。”

　　“胡公子少年有为，此番为皇上寻回太祖密图，还要多仰仗公子。”佘太君欠身道。

　　“太君客气，”胡蝶笑道，“不过在下有一个不清之请。”

　　“胡公子请说。”

　　“我家远在渤海，国子监读书按家严所训示，维学至上，与一切琐碎之事并不在意，故而，一则囊中羞涩，二则衣物甚少，这圣命已下，刻不容缓，可否……”胡蝶垂首，颇为羞赧。

　　“胡公子请放心，此一路上所有用度，杨家自当为公子打点妥当，一路上还望公子与宗保相互照应，早日归来，不辱圣命。”佘太君已然明白，忙作此承诺。

　　当晚天波府西厢客房，水盆飘香，有佳人玉肌凝脂，眉尖英气飒爽，“不枉费三年听那无聊的圣贤书，总算是能和他一道了……”金光轻闪，佳人不见，满室幽香，有粉色蝴蝶翩翩而飞，飞出窗口，直飞到杨宗保身旁，轻轻落在他的手上。

　　“当年救我于蛛网下，如今换我助你……”蝴蝶瞬间变成佳人，凝视公子睡颜，“真是俊俏，真是愚钝，同窗三年，朝夕相对，亏你还拿我当好兄弟，都不知木兰是女郎么？”

　　香气散尽，东方天明，骏马两匹，二人已飞驰出城，直往九龙谷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