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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转折 ...

  •   4天后,我和小草来到了上海。

      坐在“东方明珠”的旋转厅里看夜景,小草兴奋得像只兔子,蹦来蹦去的,说,不愧是国际大都市什么什么的大赞一番,然后倔强的决定要留在上海读书。筱艺被他率真的举止逗得嘻笑不已,竟满口答应安排,我不得不尴尬的陪着打哈哈,只当说笑。

      当晚,我把一件自己闲暇之余绣的十字绣品--骏之首,做为礼物送给言筱艺。装匾过的绣品作为装饰还是挺别致美观,她丈夫Sam高兴得不得了,用蹩脚的中文称赞说,这才是真正的传统文化,手工艺品啊!(晕,估计他不知道十字绣并非中国刺绣,只不过我绣的是国画罢了)旋即挂在了大厅。

      就这时,大家一致认为我的潜能被发现了:扎手指头,做十字绣品。言筱艺有模有样的分析了一下市场形式,结论是虽竞争激烈,但投资少,风险低,且能随遇而安,可行。几天后,我被赶出了上海,理由是:长远之计,为了能尽快把小店开起来,先回去潜心绣几幅惊世骇俗的作品。小草成功的取得了居住权,乖巧地游弋在他们三人中间--还有他们家4岁的宝贝公主,骄傲得像只天鹅。(不得不承认,生得漂亮至极。)

      回到那座伤透心的城市,我联系好几位绣女,选了十几幅具有民族特色和文化气息的样品,开始没日没夜发泄似的开工。

      经过近两个月的艰苦奋斗,一幅1.5米长、1米高的《长寿图》,终于在我布满针眼的双手中诞生。这幅《长寿图》的设计奇巧,将老祖宗创造的各种字体的“寿”字全都用上,98个小的加中间一个大大的草书,共计99个寿字,寓意“长长久久”,故名“长寿图”。整烫装匾之后,古色古香,俨然是一幅漂亮的书法。

      绣女们绣好的成品外加我的“长寿图”一并打包,空运上海。

      言筱艺打电话来问,眼下快开学了,小草的学校需不需要联系——没想当初一句笑话,却成了真。想想将来可能要长期呆在上海,儿子放在身边比较安心,便嘱咐她去联系。回头觉得应该跟莫亦维说声,去了个电话;他语气平淡,只是客套的叮嘱了几句平安之类的话,算是同意了。

      两天后,我拖着全部家当步入机场,毫无眷恋的离开了那个生活过十年的第二故乡。

      万事开头难。说实话,铺面不是没有,供货商一筏一筏的,可就是价钱谈不拢。我和筱艺高不成低不就的磨了一个星期的嘴皮子,一无所获。

      小草又寄宿了,莫亦维终究付了大笔钱,送儿子读私立,说是高档就高档在“同学”,都是出身有名,将来做事了,互相有个照应。鬼话!自古有钱的记得有权的,有权的记得有钱的;没钱又没权的,谁记得你老几?更别提照应了。不过,他愿意花冤枉钱就花吧。

      筱艺终究是要工作的,我也不好意思老拖着她溜出去。她安慰我说,先熟悉一下环境,不急在一时,要我安心的住在她家。我人生地不熟的,只好蹭在她家里,附带料理着家务,接送小公主。

      又半个月后的晚上。Sam吃过晚饭,一如既往钻进了书房,我把小公主哄睡了后,坐在客厅沙发上,边看电视,边飞针走线。

      大门的铜锁“喀喀”响了几声,我瞥了眼客厅挂钟,快11点了。紧接着听见筱艺推门进屋,连着一阵簌簌换鞋声。

      “吃了没?”我起身给她拿杯水。她习惯进门一杯水,说是大有“名堂”。在公司里,上趟卫生间,得穿越4道门,接受十名以上目击者目光洗礼。刚工作不久,有一次,她准备去解决内急时,步入目击区,忽闻某男士对着身边人,声轻而又兴奋的说:“看见没,这么久没出来,不是前列腺有问题,就是便密得了痔疮......”吓得她往回跑。哎,上个厕所都有人“评论”。于是乎,为了尽量避免去卫生间,她心甘情愿的做沙漠植物,几年下来,估计帮公司节约了不少水费......

      “我带了消夜。”她将手里大袋东西递给我,一口气喝光水,站在大厅里喊Sam。

      “对了,文子,你以前学过韩语是吧?还拿到过等级证?”她坐在沙发上问我。

      我在餐厅里“恩”了一声,继续摆餐具。学韩语,纯粹是莫亦维的意思。有一次,一个韩国商人寻求投资,商会安排了个家庭式的宴会,要求带夫人同席。席间,有位夫人用流利的韩语与投资商交谈,几天之后,投资商和她丈夫的公司签了合同。“你闲在家里也没事,去学学韩语吧。”第二天莫亦维就拿着培训班的招生表给我……

      一想到莫亦维,心底发紧。筱艺走到我身侧,一时间没再多言,安静在一旁帮着分食物。

      等Sam拖沓着步子进入餐厅时,我和筱艺已经吃得满手油了。

      “听着,我有事要说,”三个人坐在餐桌前嚼着消夜开会,“我们公司下个月初有6个名额去首尔学习,为期两年......”

      “什么?!”

      “什么?!”

      我和Sam第一次非常默契的同时发言。我的“什么”包含了对自己将流离失所的担忧,前提是,筱艺在那6个名额内的话。

      “宝宝,你要离开我和贝贝两年?绝对不行!”宝宝是Sam对筱艺的昵称,贝贝当然是小公主了。

      “是啊,筱艺,你走了,我的店怎么开?我只能回老家了。”错了,该说舍不得之类的才对,“你好好想想Sam,他一个人在上海怎么照顾孩子......和他自己?不要决定得太仓促了,机会多得是。”

      Sam向我投来感激的目光。作为战友,我们目标一致:坚决留住筱艺!我想,万不得已,我采取24小时跟踪政策,以免她逃跑。

      楞了半分钟,筱艺理顺我们的话后,哈哈大笑。

      “你们啊,我话还没说完呢,谁说我要去首尔了?”她说话时,嘴还裂得老大,“是另一个人去,所以回来商量商量。机会难得,签证、语言培训什么的,都有人负责,只需净身出击,万事俱备了。”

      “另一个人?”还好不是她,可另一个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是啊,‘另一个人’就这三选一。”挑挑眼角,知道她指的是我们三人中,三选一。

      Sam条件反射地向我睃了眼——用后脑勺都能揣测到那个“一”,名叫郁文。

      “别开玩笑了,会吓着我,”我夸张的揉揉胸口,“你们公司培训,怎么都选到家里了?又不是自助游。”

      “去你的,你是6个以外。我好不容易又是口水又是笑脸的说服人家领队的捎上只猪!”大大一白眼,“文子,你就是被圈养久了,依赖性太强,得锻炼锻炼,得找个没熟人的处,放生。”

      “那也犯不着驱逐出境啊,”心里有点犯嘀咕,我佯作赌气说:“明说了不要我住不就得了,还弄些花俏的……”

      “喂,别什么咬吕洞宾了啊,瞧你这别扭劲儿。”她一巴掌拍我头顶上,居然还笑得特灿烂。

      我盯了她几秒,一口气灌下一杯奶茶。

      察言观色的Sam在我们俩脸上溜达了一圈,确认真没他什么事,轻手轻脚推开椅子,准备溜之大吉。“你们慢聊,我还要赶报告。文,宝宝是个懂得安排生活的人。”离桌之际来那么一句,他言下之意,路人皆知:听她的没错。

      “行了,就等这句话,你的作用已经发挥完了。”她推了把Sam。

      两个人两杯白水,筱艺开始疯狂的吞吐唾液,给我做思想工作。可问题是,把我搁哪不好,非要丢在人生地不熟、泡菜当家的地方?而且呆二年!

      “你别发烧了,我现在不是独身。小草怎么办?把他一个人丢这儿?”问题关键。

      “我不是小草姨妈吗?小草跟着我,你还不放心?”

      “可现在不是放心不放心的问题,是我和他爸刚办手续,突然间父母都不在身边,小草会怎么想?”一定觉得自己被遗弃了。

      筱艺终于从自己狂热的构想中平静下来,沉思片刻,“明儿个周末,我们把小草接回来,听听他的想法。”抬头,眼神疑惑,“文子,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笨女人,怎么养得出这么聪明的儿子?莫亦维那会给你吃了什么?”

      我望着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女人,顿时失语。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与期望的完全不同。

      所以,当时看见小草那兴奋劲儿,我害怕他会突然开口说:“妈,我要去韩国读书!”

      我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堆不去韩国的理由,包括父母不在身边,对小草会有怎样的不良影响;食肉动物的我如何能在泡菜海洋里生存,以及超高的消费。(我早已在网上找了第一手资料。)“听说那儿的辛拉面只一个调料包,和小时候吃的北京方便面差不多......”细致的描绘着我将面临的饮食问题,如果去韩国的话——毕竟,民以食为天嘛。

      “妈,您真是个懦夫,”老师新教的形容词?“人家留学生哪个不是在异国他乡生活好几年?您才去二年而已。最重要的是,您要让我爸知道,没了他您活得多好,都能活得出国了。您也好歹替自己挣口气啊!”有时候,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我儿子。每次说话那老成的口吻,头头是道的教训,与他才11岁的年纪太不相称了。

      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主要是儿子的教唆),我万般不舍地把身份证和几万块现金拿去换了护照、机票等。等待签证的日子里,筱艺带着我,跟卡有仇似的疯狂消费--“出国耶,你代表的可是祖国的形象!”;一想到将要面临的苦行僧生涯,我食欲大增,顿顿暴饮暴食--筱艺说多吃肉,最好是吃腻味了,免得以后想吃又没得吃,害相思病。

      倒计时到零的那天,我带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凛然,赶赴机场。

      一进候机室大门,远远地看见六美女统一着装,优雅的拎着包,身后摆着好几个大大的纸箱。

      “筱艺!”有个高挑的女孩冲着我们微笑的走来。她的眼睛细长,一笑一眯缝,不过,搭配得精细,有种古典美。

      “嗨,沁凡。”原来她就是那个中韩混血的高级助理啊!可以理解她眼睛为什么与众不同了。我不由地多看了几眼。听筱艺介绍过,眼前这位名叫权沁凡的美女是我这次前往首尔的领队。(正由于她俩私交铁,我才被混了进来~)

      “她就是郁文?有32岁?”细细打量着我,权沁凡狐疑地问筱艺。“不怎么上镜哈,本人比护照上的样子年轻漂亮得多,一点也不像生过孩子的人,咋一看,我还以为是刚出象牙塔的学生,清纯着呢。”

      全当是真的在赞美,我冲着她腼腆的笑了笑。(女人嘴里没秘密,看来,筱艺把我的事八卦给她了。)

      “她是妖精,成年以后,心智和身体就停止进化了。”筱艺含笑地调侃,“看来不食人间疾苦的做专职主妇,无异于冰箱保鲜,瞧见没,这就是个活例子。”呃,这样打比方过分了点吧?!毕竟是在陌生人面前呢……

      我暗暗撞了筱艺一胳膊肘子,以示提醒;她却轻哼了声,继续怪笑。

      三人几番寒暄后,权沁凡朝我身后张望,“咦,只带了两个包?”

      微笑的点点头。我纳闷地想:难道要带被褥什么的?

      她指着身后的大纸箱,对着筱艺说:“我们带了些水果和熟食,那边吃的东西比较匮乏,一般初去的人,都受不了那么清寡的口味。”打击大了,我眼巴巴的望着筱艺,苦笑。

      筱艺看了看表,还有两个多钟头。一个电话打给Sam,命令他就近去超市狂够。(Sam的公司离机场很近。)

      “火腿肠要最粗的......袋装康师傅面拿5提......去菜市那边买些香肉......”遥控指挥的气势,感觉十万火急,让人不禁联想起《超市大赢家》里的场面。

      最后冲刺阶段!在1小时又27分时,可怜的Sam率领2个搬运工,扛进来4个纸箱子。

      接下来的任务,还是比较艰巨。在筱艺和权沁凡使尽全身解数,中、韩、英三国语言轮番大战后,终于有同机的客人,伸出援助之手,替我分担了3个纸箱,顺利安检。

      然后,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告别了亲爱的祖国。

      前程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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