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楚*明

45、俾狸（三）

　　三

　　因为邦彦似乎对美酒很感兴趣。所以博雅决定再带些去。
　　将一整瓶酒当做清水一样全部洒在邦彦的“根部”。
　　邦彦似乎因为觉得满意而左右扭动着。
　　“它不会是喝醉了吧？”
　　博雅看着已经完全将萎靡之态一扫而空的邦彦如此说。
　　“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呢。”
　　露子看上去也十分高兴，嘴角含着笑容。
　　“以前也是这样么？”博雅有些好奇的问。
　　“恩。不过啊，那个时候要漂亮得多呢……”
　　露子告诉博雅，最初的时候邦彦是浑身雪白带着淡淡荧光的。
　　“后来渐渐变成这样了，真可惜啊！”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这句话，那东西停了一下，随后扭动得更加剧烈了。
　　这样子让博雅哈哈大笑。
　　之后又过了许久，天色已经呈现出黄昏的模样。
　　“邦彦”虽然看上去精神很好，但是外表没有恢复说的那样。仍旧称不上美丽。
　　露子希望它 “喝”了酒就恢复的愿望并没有实现。
　　“先回去吧。”
　　博雅有些担忧地看着已经渐渐暗下来的树林说道。
　　“好吧。今天就到这里吧。”
　　露子有些不舍，但仍旧答应了。

　　如此过了两日。
　　每日午后，博雅都会和露子带去美酒。
　　但邦彦的情况却越来越严重。
　　顶端原本只是有些干枯的表皮，此时变得皱皱巴巴，无力地低垂着。上面暗红色的条纹也黯淡极了。
　　就像是垂暮之人的皮肤一般，丝毫不见生命之力。
　　此刻二人坐在它面前。
　　“怎么会这样呢？道满法师明明说过邦彦不会死的。可是……”
　　露子看一眼已经可以说是惨不忍睹的“菌子”，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之后她只身一人又去拜访过道满法师的宅邸。
　　破败的房屋还在，甚至多了些酒瓶，但里面却空无一人。
　　道满法师不知去了何处。露子从清晨一直等到和博雅约定的时间都没有见到他。最后只得放弃。
　　“晴明大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据说是明日。”
　　晴明让式神传给博雅的消息中是这样说的。
　　“还有一天……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呢……”
　　“……”
　　“博雅大人。道满法师说你可以救它的呀！”
　　博雅无奈地皱紧了眉头。
　　几日前二人前去拜访的时候，道满法师说了这样话。
　　“我也不明白呀……”
　　“一定是需要博雅大人擅长的什么。”
　　“我什么也……”博雅有些歉疚的挠挠后脑，“非要说的话，吹笛和喝酒吧。”
　　“酒……”
　　“我觉得一定与酒有关吧！虽然没有更大好转，可是这东西看起来变得活泼不少呢。”博雅安慰道。
　　“什么‘这东西’，你太没有礼貌了！”
　　忽然间不知从何处传来呵斥的声音。
　　是幼嫩的童子之音。但却用老气横秋的语气，听起来违和感十足。
　　“是谁！”
　　博雅动作极快地站了起来，抽出腰间的佩刀横在身前。
　　露子也一副警戒的神色。
　　“笨蛋！是本大爷！”
　　那声音仿若近在身边。从低处传来。
　　博雅低头看。
　　“看什么看！就是我啦！”
　　被露子取名叫邦彦的奇怪“菌子”貌似气愤地抽动着身体说。刚才的声音就是从它的“腹腔”内发出的
　　“你，你会说话！”
　　博雅被惊到握刀后退一步。
　　原本是“菌盖”的部分好像要脱落一样。有些部分开始脱离本体。原本覆盖于其下的眼睛已经睁开，正用饱含鄙视的目光看着博雅。
　　“废话，本大爷原本就是会说话的！”
　　“邦彦。原来你这么厉害！”
　　露子欢呼一声靠近，围着邦彦左看右看。
　　“嘛……一般厉害啦……”邦彦扭捏着身体说。
　　博雅无语地收起佩刀。看向它的目光也带上一丝微妙。
　　“看什么看！再看小心本大爷吃掉你！”
　　“你到底什么东西啊……”
　　“本大爷不告诉你。”
　　“……”
　　“喂，本大爷饿了。找点吃的来，不然就把你吃掉！”
　　邦彦状似凶恶地对博雅说。
　　可是稚嫩的童子声音，却让人难以产生害怕的感觉。加上它不断扭动着圆滚滚的身体，“根部”却还固定在泥土中，十分好笑。
　　就像个明明是在撒娇，却要装作凶悍的小孩子一样。
　　“哈哈哈哈哈……”博雅终于没有忍住，笑出声来。
　　“你……你大胆！”邦彦气愤到声音颤抖。
　　圆圆的眼睛中甚至渗出的泪水。
　　“博雅大人！”
　　露子制止了博雅的笑声。
　　“抱歉抱歉。”
　　博雅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连连道歉。但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收不住。
　　露子无奈地转头问：“那……邦彦要吃什么呢？”
　　邦彦用眼睛看了看放在一边的空酒瓶，却不说话。
　　不知是不是错觉，博雅觉得它的身体都微微涨红了。
　　“没有了。”
　　博雅因为刚才的失礼行为而有些歉疚，立刻如实回答。
　　“哼……”
　　邦彦装作毫不在意地哼一声，眼睛却无法从空酒瓶上移开。
　　“那怎么办？”露子见状问。
　　“明天再来吧。现在回去的话，会来不及的。”
　　“这倒也是呢……”
　　夜晚在山野行路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更何况露子身为官家小姐，虽然生性喜欢自由，但还是要谨慎一些。

　　露子为难地看了看睁大眼睛望着这边的邦彦。
　　它本来就皱皱巴巴的身体好像缩得更小了。
　　“对了，博雅大人！”露子忽然击掌：“博雅大人还有笛音啊！”
　　“唉？”
　　“谁都比不上的东西。听了博雅大人的笛音，一定会精神起来的！您带着笛子吗？”
　　“带是带着……”
　　叶二总是随身带着，是博雅心爱的笛子。
　　但是肚子饿听自己吹笛有用么……？
　　博雅用怀疑的眼光看向邦彦。
　　出乎意料地，邦彦竟然也一脸认真地看着博雅。
　　目光与博雅相对，邦彦“哼”了一声转开。
　　“似乎不怎么想听呢。”
　　博雅将刚才的目光理解为威胁。
　　“喂！你实在太笨了吧！本大爷只是在害羞阿！害羞！”
　　听到博雅的低语，邦彦忍不住气急败坏地提高了声音。
　　“是……是么？”
　　博雅吓了一跳，却又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旁的邦彦看上去像绷紧了身体。
　　露子见此情形“噗嗤”一下笑了。
　　“博雅大人，您就吹奏一曲吧。”
　　“好……”
　　博雅从怀中掏出叶二拿在手中。
　　“不一样呢……”
　　稚嫩的童音，语调却充满悲伤。
　　“唉？”
　　没有人应声。
　　“吹奏什么好呢……”博雅低声自语。
　　“……有没有大唐传来的曲子呢？”邦彦忽然小声说。
　　“……啊！……《青山》……”
　　《青山》是从大唐传来的秘曲，也是博雅非常喜欢的曲子。
　　等了片刻邦彦不再做声，博雅便十分愉快地吹奏起《青山》。

　　美丽的笛音，响彻在山林中。
　　仿佛是蕴含着香气的暖风，悄然融化在秋日的微风中。
　　露子轻轻闭上双眼，因为博雅的笛音心荡神驰。
　　连邦彦也沉醉了。
　　“真是……令人神往……”
　　一曲结束，邦彦叹道。
　　“……能否请您再吹奏一曲？”
　　“好。”
　　博雅再度吹起笛子来。
　　一曲又一曲。
　　“博雅大人。”
　　不知到第几曲结束。露子轻声叫博雅。
　　邦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双眼，像是沉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