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楚*明

39、花笺（三）

　　三

　　两人来到平良的居所时，已经入夜。
　　晴明和博雅说明了来意，小童便带领二人进入。
　　穿过大门朝里走去，庭院里呈现出些许荒芜景象。似乎主人疏于花时间精心打理一样。
　　“这可不像平良呀！”博雅说：“他对于宅院可是相当用心的。”
　　“恩？”
　　晴明踏着已经悄然蔓上石阶路的杂草，一边向前走一边应道。
　　“唔，我随口说说罢了。”博雅低声嘟囔道。
　　在二人前方领路的小童听到此言，有些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看晴明。
　　博雅注意到了。
　　“要到哪儿去？”他问。
　　“阿……主人在后院的书室，还有一段路。”小童回身弯腰行礼，恭敬地回答。
　　“唔。”博雅含糊地应了一声。
　　小童等了片刻，见并无别的吩咐，便继续向后院走。
　　“你刚才想说什么呢？”
　　博雅忽然问。
　　小童又停了下来，神色有些慌张。
　　“阿，别担心。多知道一些关于平良事，才能想出好办法。”博雅连忙温言解释。
　　小童平静了些，犹豫了一下说：“博雅大人，关于您刚才说的事……”
　　“什么？”
　　“主人他近来是有些奇怪。”
　　“怎么说？”
　　“原本主人每天都会亲自整理花草，可是现在……整日关在书室里，不让侍从们接近……”
　　小童有些忧心地说。
　　平良官阶不高，宅邸中只有几名侍从，并没有聘请高明的园艺师傅。而这位大人对庭院的花草要求颇高，最后索性自己打理了。
　　所以数日不理，确实是有些不寻常的。
　　博雅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身后的晴明一眼。
　　但好友只是微笑着，看来没有一丝惊慌。
　　博雅觉得放下心来，对小童说：“快些过去吧。”

　　平良后院的某个房间被他作为书室。放些收藏的书籍、笔墨案几之类。
　　小童在门外轻声道：“主人，博雅大人与晴明大人已经到了。”
　　但是房间内无人应声。
　　晴明上前凝神细听。隐约听得到里面有什么声音。
　　他示意小童再禀报一边。但是仍无回应。
　　“奇怪了，不在么？”博雅问。
　　小童略带哭腔地回答：“主人这几日谁也不理，连饭食都是放在门外。本以为有贵客来访会好一些……”
　　“博雅大人。”晴明没有理会小童，对博雅说：“不如直接进去吧？”
　　“只能这样了。”博雅说。
　　两人直接进入平良的书室。小童仍旧留在外面。
　　书室的房间中央一副屏风。其上绘有花鸟，空白处写着一首和歌。恰好遮挡了从门口进来的视线。
　　隐隐看见其后有人影移动。还有纸张发出的沙沙声。
　　博雅脚步一顿，然后快步走向屏风后。晴明紧跟在身后。
　　那人影正是平良。
　　他正伏在文台之上，提笔写着什么。
　　“平良大人。”博雅叫道。
　　但平良仿若没有听到一般，一刻不停地书写着。口中还间或喃喃自语着什么。
　　平良常用的砚箱被取出来摆在一边。砚台、墨、水盘、各种毛笔都散乱着。
　　身边还有各色花木折枝。
　　文台之上铺着染着淡雅颜色的薄料。上面已经有些字迹了。
　　看起来平良似乎在写和歌。
　　他身边散落着许多已经写好的料纸。有些被随意抛在一边，有些小心地放在身侧。
　　博雅见状略微提高了声音说：“平良大人，我有些事想问你。”
　　但仍旧没有回应。
　　“怎么办？”博雅回头问。
　　“似乎被什么迷了心智。”晴明回答。
　　“有什么办法么，晴明。”
　　“先回去吧。看来无法问出什么了。”
　　“阿……那平良……”
　　“暂时不会有事的。”晴明说。
　　博雅略微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两人又回到了晴明宅邸。

　　外廊之上，两人离开时的酒杯和酒壶还在。
　　但是里面不知何时已经又装满了美酒。一旁原本已经空了的碟子也重新盛满了鱼干。
　　“现在要做什么，晴明。”
　　博雅带着苦恼的神情坐着。
　　“等。”晴明悠闲地斟满酒，慢慢喝着。
　　庭院的中忽然传来异动。芒草丛内沙沙作响，好似其中隐藏着什么一般。
　　博雅将目光转了过去。
　　最外侧的草叶抖动几下，钻出一只灰鼠。
　　那灰鼠一出草丛便站直了身子，四处张望一下，然后向认出来什么一样忽然向二人坐着的方向前进。
　　博雅感到几分有趣地看着。心中正在疑惑为什么这只灰鼠如此不避人。
　　“晴明大人。”灰鼠停在不远处，仰起脑袋说。
　　博雅惊讶地立刻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地对好友嚷道。
　　“晴……晴明！这只鼠会说话！”
　　“自然是会的。”
　　晴明带着笑意回答道。同时伸手拉博雅坐下。这才面对那只会说话的灰鼠。
　　“说吧。”
　　“平良大人那日从大泽的山中归来，只睡了一晚，醒来就是这样了。”
　　“再说仔细些吧。”
　　“平良大人似乎为了得到某位小姐的青睐，所以想写一首出色的和歌。可是每成一首，十分高兴地入睡之后，又变得不满意。如此已经很多天了。”
　　“入睡之后吗？”
　　“是的，一直如此。”
　　“恩。我知道了。”晴明点头。
　　话音刚落，那只灰鼠像是行礼一般低下头，然后快速地消失在草丛中。
　　博雅一直目瞪口呆地看着。直到此时才回过神来。
　　“晴明。”他看着好友，“那也是式神嘛？”
　　“是啊。”
　　“连那样的东西也可以做式神么……”
　　晴明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博雅一眼，没有立刻回答，先替博雅斟满酒。
　　“博雅阿……不要小看它们。”晴明慢慢说：“有时候这些式神是非常有用的。”
　　博雅也赞同地点点头。
　　“多亏了你的式神，我们才能知道平良的情况。”
　　这正是博雅的优点之一。心中的感受会直接说出来，绝对不会因为脸面或者其他什么而说出违心的话。
　　晴明带着温和地笑意看着博雅。
　　“你刚才说‘原来如此’，是知道了什么吗？”博雅问。
　　“有些猜测，还要再确定一下。”
　　“打算怎么确定呢，晴明。”
　　两人正如此说话间，草丛又开始响动。
　　一只比刚才略小的灰鼠跑了出来。
　　紧接着从墙角的小洞也钻出一只。
　　越来越多。
　　大大小小的灰鼠站在庭院中。像军队一样一动不动，井然有序。按照顺序报告获得的消息，丝毫不乱。

　　原来失踪的并不只平良的朋友一人有三名居住在京都附近的人出门未归。这些人都是独自居住着，因此短期并没有被察觉。
　　还有数名夜晚遇到过一名非常美貌的女子。随后便收到女子的信笺，上面是一首和歌。有风雅的人与其对答。女子便通过和歌邀请。
　　那三人便去赴会，从此便没有再回来。同平良的朋友一样。
　　但如平良一般迷失心智的却没有。

　　式神们说完之后，就都如普通灰鼠一般四散开来，消失在角落、阴影之中。
　　博雅听完式神们的消息，发出不敢置信地叹息。
　　“这都是……晴明你的式神？！”
　　“只是借来用用罢了。宅邸中所有的事情，都瞒不过这些小东西啊。”晴明微笑着回答。
　　“可是，你是什么时候做的？你明明一直和我在一起阿！”
　　博雅追根究底地问。
　　“就是在平良宅邸。”晴明说。
　　“怎么？”
　　“就是咒啊，博雅。”
　　一见晴明提起这个话题，博雅立刻不再问。
　　晴明微笑不语。
　　“不过，”博雅想了一下继续说：“想不到有这么多人。晴明，你觉得那些失踪的人会不会已经……”
　　晴明摇摇头：“……应该没有性命危险。”
　　“那就好。我们快些想个办法吧。”
　　“大概要去见见呢。”
　　“你知道去哪里么？”
　　“不知道呀！”晴明笑着说：“所以这件事，得要拜托博雅才行。”
　　“……”
　　“博雅阿……晚上你就多去僻静的路上走走吧。”
　　“喂喂，和歌我可是一窍不通阿。”
　　“没事，有问题的时候我会出来的。”晴明一脸高深莫测。
　　博雅嘟囔了一句，拿着佩刀起身。
　　“从今晚就开始吧。”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