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楚*明

28、夜啼（五）

　　五

　　“说来话长……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少年说。
　　三人席地而坐，竟像是友人间促膝长谈般。
　　“还没请教你的名字。”晴明说。
　　“秦小武。”
　　“你真是从大唐来的吧？”博雅问道。
　　小武点点头。
　　“从长安来。”
　　“哦。”
　　“大唐啊……”博雅感慨着。
　　“为什么我听得懂你的话？我什么时候学会了大唐的语言么？”
　　博雅说着，面带惊异的神色。
　　“我想，是这位大人的异能吧。”小武面向晴明说。
　　“晴明，你是怎么做到的？”
　　“简单来说……”
　　“又是‘咒’吧？”
　　博雅一副“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
　　“不过……”晴明用手中的扇子托住下巴，对小武说：“你竟可以看出来。”
　　“因为家族中也有懂异术之人。”
　　“异术？”博雅问晴明：“大唐也有阴阳师么？”
　　“虽说其道不大相同，但也有类似的职业吧。”
　　“哦……”博雅如此说着，不知道陷入什么样的思绪。
　　晴明眯起细长的眼睛，含着笑意看了他一眼，便继续追问。
　　“为什么会被封印在瓷瓶里？”
　　“不是封印啊……”
　　“嗯？”
　　“我是自愿进去的。”
　　小武带着略微羞涩的笑容解释。
　　“我们家族世代烧窑为生，在京城小有名气，连皇宫之中的瓷器，也有很多出自秦家。”
　　“很了不起呀！”博雅赞叹。
　　那瓷瓶令人一见难忘，果然并非凡品呢。
　　“每一年，族中除了常贡之外，还要向皇上进贡一件最出色的瓷器作为生辰的贺礼。这是非常荣耀的事，每年都是由族里面最出色的匠人完成。去年，哥哥终于取得了资格。”
　　小武提起自己哥哥的时候，一脸崇敬的神色。
　　连博雅也注意到，他周身的光芒似乎也变得明亮了。
　　“啊，见笑了。”
　　小武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羞赧。
　　“你非常喜欢哥哥啊！”博雅叹道。
　　“哥哥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小武语气坚定。
　　“他和这件事有关吧？”晴明说。
　　“……”
　　“是他把你封印进来的？！”博雅惊愕地叫出声。
　　“不，你们误会了。”小武急忙说。
　　“父母去得早，我和哥哥一直相依为命。我从小身体就不好，不能学烧制瓷器，都靠哥哥一个人干活。哥哥特别刻苦，他说要成为族里最出色的匠人，然后赚钱，给我治病。”
　　“后来，哥哥真的做到了，他要为皇上烧制最出色的瓷器。他说只要能成功，我们以后再也不用发愁了。”
　　小武说到此处，忽然问。眼中蒙上一层忧虑。
　　“你们听说过冰裂纹瓷么？”
　　“什么？”博雅茫然。
　　“青色，表面有细纹，据说很罕见的瓷器。”晴明说。
　　小武点点头。
　　“冰裂纹瓷，因为要匠人对坯、釉都了如指掌，所以少有成品……更不要说大件成品了。所以哥哥打算亲自烧一件。”
　　“难……难道……？”
　　“不错。”小武对博雅点头：“就是靛青。”
　　三人的目光都投向静立在房间中央的瓷瓶。从窗户透射进来的月光，静静照耀着青色的瓶身。
　　博雅不由自主走进。
　　细腻的釉色之下，有细细密密的裂纹，交织如蛛网。虽然有裂纹，瓶身却又完好无损，并不会因此碎裂。
　　堪称为神乎其技。
　　“这就是最出色的瓷器啊……”博雅伸手轻触。
　　看二人赞叹的模样，小武也微笑起来。
　　但很快又消失。
　　“继续说吧。”晴明注意到了。
　　“……当时哥哥虽然做好打算，但却一直无法成功。靛青的陶土和釉料都是很特别的，几次之后就所剩无几。而且……时间也不多了，只有最后一次机会。若不成功，全族都会有杀身之祸。”
　　“哥哥没有告诉我，但我都知道。”小武眼中露出哀伤：“他打算进行‘人祭’。”
　　一瞬，房间中的空气似乎也像凝固了一样。
　　“族中有种说法，活人以生命祭献，将使烧出来的具有灵性，超凡脱俗。哥哥为了不牵连全族，打算封窑的时候……留在里面。”
　　“那他……”博雅说出两个字，又沉默了。
　　“哥哥是百年难见的奇才，而我，体弱多病，除了拖累他什么也不会。”小武低声说：“为了救哥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代替他。”
　　“怎么会……”博雅的眼中流出泪水。
　　连晴明也一言不语。
　　小武笑了一下。
　　“我不断劝说哥哥再试最后一次，一定能成，。他答应了。然后，趁哥哥不注意，我进了火窑里。他不知道我在里面，像平时一样烧窑，我就一直抱着靛青……”
　　小武没有再说下去。
　　房间里回荡着博雅压抑的哭泣声。
　　晴明站在博雅身旁，静静看着他。
　　三个人如此沉默着。

　　“天要亮了呢。”小武说。
　　“嗯。”晴明应道。
　　“该回去了。”
　　“我带你出去吧。”
　　小武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晴明。
　　“我不能离开的。”他抬起头，平静地说。
　　“这是我与哥哥联系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我一直像做梦一样，醒不过来。等到完全清醒，能从瓶里脱身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个房间里了。”
　　“原来如此。”
　　“……”
　　“小武，”博雅忽然说：“如果你哥哥知道你的情形，一定希望你和我们走，好好活下去吧。”
　　“……我已经死了啊。”
　　“可他绝对不会希望你彻底消失吧！”博雅吼道。
　　小武低下头。
　　“小武！”博雅焦急地叫他的名字。
　　“你说得对。”小武终于说。
　　“哥哥要是知道我彻底消失了，一定会伤心的。”
　　“这才对嘛！”
　　博雅说。
　　“晴明，快点带他出来吧。”
　　“可是……”小武犹豫着。
　　“什么？”
　　“我并不能脱离宿体存在，离开瓷瓶，必需有相当东西代替才行。”
　　“什么东西？”博雅愣住了。
　　“和瓷瓶有相似的‘气’……”
　　“这上哪儿去找啊！”博雅急道。
　　“我想，这个就可以了吧。”晴明不紧不慢地说。
　　晴明伸出手，修长的手指上缠绕着细细的银链子。
　　链子的末端坠着一个胡桃大小的银质小球，因为晴明刚才的动作微微摆动着。
　　小球镂空，花纹复杂，看上去像什么装饰物。
　　“这是什么？”博雅问。
　　“从大唐传过来的，银熏球，贵族们装香料用的。”
　　博雅闻言看向小武。
　　“……应该可以吧。”
　　“太好了！”博雅拍拍晴明的肩膀。
　　“原来晴明你早就准备好了！”
　　嫣红的薄唇在月色中微微绽放笑意。
　　“开始吧。”晴明说。
　　以瓷瓶和银熏球为中心，晴明布起法阵。
　　食指和中指并拢，立于胸前。
　　口中默念着咒语。
　　本来站在瓷瓶旁边的小武，身影越来越淡。
　　最后像一道光一样，飞到了银熏球里。
　　房间里忽然暗了下来。
　　原本美得摄人心魄的瓷瓶，仿佛失去生命力一样，看起来光彩大减。
　　“结束了么？”博雅轻声问放松下来的晴明。
　　“嗯。”
　　“小武呢？”
　　“耗费精力太多，大概要休息一阵才能出来。”
　　“哦。”
　　“真奇怪……这瓷瓶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博雅看着眼前之物喃喃自语到。
　　晴明好像没听到一样。
　　“博雅，回去吧。”
　　“好吧，该回去了。”博雅点点头。
　　两人便一起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瓷器
作者是个完全的外行，胡诌几句，大家随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