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鬼啊》粉色的海

4、4.小猫

　　从传送门出来，还未到家，赵文简敏锐地察觉到一丝阴气一直跟随着他。
　　佯装淡定地飘了几步，他一个转身，瞥到一团闪到草丛里的小小黑影。
　　赵文简认得，又是地府里的那只小黑猫跟来了。
　　小黑猫根本不怕他，等他飘过来，故意露出黑曜石般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你来了，”赵文简附身轻柔地抚摸它的脑袋，小黑猫迫不及待地从草丛中迈步出来。
　　黑猫和别的猫不一样，并且这只猫长年在地府与人间的交界游荡，作为鬼的赵文简可以轻松摸到他。
　　“但是还是不能领你回家。”
　　小黑猫拱他的手心，一如既往地撒娇卖萌求领养。
　　“你在这里也过得很好，不是吗？”赵文简蹲下，企图和它讲道理。
　　“要是有鬼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鉴于赵文简在地府里的名望，他确实有资格这么说。
　　“现在我家里有别的人住进来了。你知道，他们人类一直诬陷你是带来厄运的猫，会伤害你的。我可不放心让你来我家。”赵文简循循善诱道。
　　讲完道理，赵文简帮它从头到尾顺了一遍毛，说着“下次见”，就准备离开了。
　　他太怕麻烦了，养宠物这种事更是排在他自定的麻烦榜单前几位。平时无代价撸猫的话，赵文简还是很喜欢的。

　　赵文简要离开，小黑猫也不缠着他，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望着他飘远。

　　赵文简在楼房后的花园等小黑猫。这是他们之间不成文的小默契:小黑猫不缠着他，等他回家后偷偷通过花园溜进去。赵文简不会专门养他，偶尔抱过来顺顺毛摸摸头。最多五天，小黑猫就要离开，不然赵文简要催它的。
　　毕竟家里住进了别人，赵文简觉得还是来接它一下比较好。

　　但今天有点反常，他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任何生物靠近。

　　听到屋内传来小猫不算愉悦的叫声，赵文简立马穿墙赶过去。
　　玄关处，小黑猫蹲在鞋架最上层，微眯着眼，警惕地盯着李满。后者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眼睛与它保持在同一高度，想要用善意的微笑感化这只欲要炸毛的小黑猫。
　　看到赵文简的一瞬间，小黑猫的眼睛霎时间又圆滚滚地睁着，乖巧地轻轻跃下，绕过李满，向赵文简奔去。
　　怕它扑上来撒娇，让李满看出些什么，赵文简领着它向楼上去。

　　“诶，怎么进去了？你是不是同意留下了？”李满在后面慢慢追着，承诺道:“你放心，我早就准备好东西了，让你做世界上最幸福的猫！”
　　听及此，赵文简停下来，小黑猫也停下，依偎在他脚边。
　　赵文简弯腰对它说:“那就让他收养你吧，这样你就能留在这儿了。”
　　他心道:这样我就能无偿撸猫了。
　　犹豫片刻，小黑猫右爪一抬，算是向李满迈出了小小一步。

　　李满大喜过望，顺手拽过桌上的相机要给它拍照。
　　昏黄朦胧的灯光下，黑色的小猫乖巧地蹲在微笑着的男鬼脚边，身后的楼梯延向未知的灯火温馨的楼上。
　　可惜在普通人眼里，照片中楼梯上只有一个除了眼睛闪亮亮，其余难以辨认的黑团团而已。

　　赵文简把小黑猫领走，李满紧随其后去二楼给它布置房间。
　　“叫小黑，行吗？”李满问。
　　不好，赵文简心道。
　　李满: “好像烂大街了，那我想想，再换一个吧……”

　　布置完小黑猫的家，李满激动地给他年事已高的外婆打电话，声音高得书房的赵文简都能听到。
　　“对对对，养了只小黑猫，全黑的……”
　　“嗯，我准备着呢，一定供好它……”
　　“要不了多久了，您就等着吧……”

　　最终，李满在书房找到小黑猫，当着赵文简的面，他宣布:“从今往后，你就叫‘小桃花’了。”

　　“他叫阿随。”虽然知道李满听不见，赵文简还是很认真地说了一遍。
　　子君和涓生同不同意不重要，赵文简觉得周树人先生应该不会有意见的。

　　小黑猫轻轻回应了赵文简的呼唤，李满却道:“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小桃花。”

　　李满把刚拍的照片发给范国义。
　　范国义:怎么，又要参加什么比赛吗？
　　李满:没有，向你炫耀一下我养的小猫。
　　范国义:小黑猫，不错！你一直就喜欢小猫小狗的，这下也算得偿所愿了。
　　李满:确实是得偿所愿，不仅人生第一次养宠物，还能给我带来好运！
　　常听说黑猫会带来厄运的范国义虽然疑惑，也不想深究，告诉他:那张图片，给你做好了，明天到。
　　想向他仔细炫耀一番的李满知道他在谈论工作，回复:辛苦了。

　　一大早，范国义寄来的照片就到了，李满迫不及待地装裱好，挂在楼下客厅的墙面上，欣赏自己的作品。
　　听到李满爽朗豪放的大笑声，赵文简有些好奇，趁他去洗漱的功夫，悄悄下楼来看看。

　　那是一副尺寸比较大的摄影作品，名字在裱框之下，是非常浅显易懂的“爱恋”两个字。
　　赵文简不了解摄影，对景深、曝光等专业术语一窍不通，但是简简单单地一眼望过去，就觉得拍的很好看。
　　画面中一轮光环出现在远天，像是傍晚即将登场的月亮提前泄露的倩影，又像是清晨不愿离去的月亮撒下的最后的光辉。点缀着黑色礁石的沙滩上，一对情侣有些模糊的背影依偎着正在窃窃耳语。画面的右下角，两只寄居蟹碰在一起，一只伸出钳子，似乎正向另一只打着招呼。
　　画面中的生机几乎带着难以入镜的海风扑面而来。

　　赵文简很喜欢其中蕴藏着的想象空间，他下意识地揣摩摄影时的时间、那对情侣的交谈和两只寄居蟹的来往。
　　最打动他的是，连李满都没有看见的，那对情侣不远处的另一对鬼夫妻。
　　两只鬼皆是白发苍苍。老太太微笑着望向镜头，挥挥手像是在说些什么。老爷爷笔直地站着，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宠溺的笑容。
　　这两对伴侣，就像是永永远远没有分离过的一对情侣的不同时期一样，连着那两只寄居蟹，都在月光下满溢出爱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