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鬼啊》粉色的海

3、3.上课

　　助教吴彬是只穿西装的男鬼，据说生前是个总裁来着，年少有为，模样也出众。
　　然而不幸的是，他的生平经历半点不像小说中那样浪漫，年仅三十四就过劳而亡，死在公司上市的第二天早上。
　　大起大落之后，他也看开了，对于投胎转世没有多大的兴趣，干脆一直做着助教的工作。
　　白板上鲜红的“人鬼命运共同体”七个大字下，他朗声讲着: “子朴先生是我们地府德高望重的元老级人物，鬼龄九百多岁，任教八百多年，比我们现任阎王更加资深……”
　　身为迷弟的吴彬在一众老老少少、高矮胖瘦的新生鬼面前滔滔不绝讲述赵文简的光辉事迹。
　　一片星星眼中，吴彬继续道:“子朴先生生前高中状元，官至三品，才学八斗，受万人敬仰……”
　　赵文简半只脚刚踏入教室，就听见吴彬夸张的赞叹之词，接着收获一大波侧目敬仰的目光。
　　这可真是夸大其词了……赵文简心想。
　　他只是运气好捡了个探花而已。而且三品高官什么的，更是子虚乌有，他不过做过国子监祭酒这个从四品的小官罢了。至于鬼龄九百多岁，纯粹是因为嫌投胎麻烦，还是做鬼来的自在。
　　想那些几百年前的鬼前辈们，早已经功德圆满投胎转世去了。

　　想吴彬不过鬼龄二十多岁，已经从雷厉风行的总裁成长为惯会吹捧他的小迷弟了……
　　赵文简很是为他担忧。

　　赵文简轻咳一声，吴彬向他弯腰致敬，请他到主讲台，然后站到教室靠边的过道里，一副观摩旁听的样子。
　　一般的师生礼仪在地府里是不必要的，赵文简简单介绍过自己，翻开《鬼法》为新生们讲解。
　　当讲到“若非特殊情况，私自闯入普通人的卧室、浴室等私人空间视为违法”时，一位白发苍苍的鬼奶奶举手问:“什么算是特殊情况？”
　　赵文简示意吴彬，吴彬抬手，白板上出现密密麻麻的字。
　　赵文简食指弯曲轻轻敲了下白板，为可能不识字的鬼学生们读了一遍。
　　“……将珍贵物品落在私人空间、遇到阳气过重的威胁等情况。”
　　“但是，”赵文简补充，“必须保证不能吓到普通人，不能损坏普通人的财物，不危害普通人生命安全。”
　　有只女鬼举手发言:“可是之前就有鬼躲在床底下吓我，还披头散发吐舌头。”
　　吴彬解释:“这绝对不是守法好鬼的作为，我们鬼界法警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赵文简乘机补充道:“吓人者，按情节轻重予以拘留七天至终生监禁等处罚。”

　　人死后都要经过地府的审查，除了那些逃过鬼差追查的恶鬼，只有大体上算作善良、没有犯过重大错误的才能成为合法的鬼。
　　这些经过审查的好鬼生前基本上没有接触过监狱，听说要被拘留，不约而同地默默缩起了脖子。

　　课程结束后，门外的鬼差进来站成一排，吴彬向大家宣布:“现在大家跟这几位鬼差去登记一下，他们会为你们安排住处。一般情况下大家都要住在鬼区，想到人类居住区暂住的，可以向上级申请。”
　　众鬼听话地随鬼差走了，一个中年大叔样子的男鬼留在最后，抓住吴彬急切地问:“都说头七鬼会还魂，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吴彬安慰他道:“别着急，你跟鬼差回去登记一下，他们会派鬼警陪你回去的。”
　　“那什么时候能投胎？”
　　对于这件事，曾目睹诸前辈投胎转世的赵文简比较有发言权，他说:“投胎这件事急不得，要先到地府办事处申请，等你功德积满了，就能排队等投胎的机会了。”
　　“怎么积功德？”
　　吴彬笑着拍了拍男鬼的肩膀，“大概就是扶老奶奶过马路、指导新鬼适应新生活这类助人为乐、助鬼为乐的好事儿了。”
　　男鬼愣住了，“这和我死之前想的不一样。”
　　赵文简和吴彬和善地笑着，一左一右拍着他的肩膀，“急不得，急不得……”

　　等新生们都离开了，吴彬向赵文简请教:“子朴先生，我最近一直在练习实体化，但是收效甚微。”
　　赵文简平平淡淡当了几百年的鬼，不知不觉中就学会了，也不知道有什么有效的法子。
　　他平时虽然借着职务之便常在人界住着，可因为鬼普遍不喜欢阳气，他经常待在荒无人烟的废宅里。长年不见人气，也没有非现身不可的机会，所以偶尔实体化一下，还是很生疏的。
　　他拍拍吴彬的肩，脸上还是刚刚那个笑容，嘴里还是刚刚那句话，“急不得，急不得……”
　　吴彬心说:果然还是这句。

　　然而，难得见到赵文简一次，吴彬还是想和他寒暄几句。
　　“我们这儿鬼口老龄化严重啊。”吴彬感慨。
　　“确实。”赵文简点头。

　　鬼通常会保持死亡时的年龄和相貌，甚至是心智，刚刚那一众新生鬼中，除了几个特殊外，都是老年的样子。

　　被认为比较了解人间实际上并不是的赵文简说:“可能是时代在发展，人均预期寿命也长了吧。”
　　早就知道这一点的吴彬还是崇敬地赞叹道:“说的对，人间发展的也不错！”

　　两只鬼又聊了一会儿，吴彬问他:“贺泽先生最近怎么样？”
　　赵文简眯着眼睛笑了，“不错。他现在叫章睿泽，已经两岁了，来之前我去参加他的周岁宴，给他送了本书。”
　　“他还记得您吗？”
　　“大概是忘记了，”赵文简笑，“毕竟都喝了孟婆汤了。”
　　“但是难保啊，”吴彬道:“最近想喝孟婆汤的越来越多了，孟婆整天忙的要死，她的汤可不保质保量了。”
　　赵文简笑得眼睛都弯了，“她可不能再死一次了。”
　　两只鬼都笑了。

　　“我一直想不明白，投胎转世那么麻烦的事，贺泽先生这等淡泊的人为什么那么执着？”吴彬问，抬头向上望去。
　　赵文简想到贺泽之前如何努力地积累功德，甚至拜托他找关系早点排上队，微微有些出神地说:“也许他的淡泊，正是要去人间潇洒走一遭的。”

　　在地府逗留了几日，赵文简打算回去了。虽然他不喜欢阳气，但是也不喜欢地府里过于浓重的阴气。
　　况且那间房子本来也是他的住处，他住了十几年了，不能因为一个刚搬来的人就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