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雪纷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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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策皱眉道“岳母，母皇让孟效领兵南下，那岂不是等于给小九平添臂力？现时咱们与老六顶多算是旗鼓相当，若是再加上小九，这……”
那来人正是魏王江策的岳母、太府卿卫绍。她闻言微微一笑，抚了抚衣襟，一面姿态雍容的坐下，一面摇头笑道“殿下稍安。现在该担心的可不是咱们，恐怕应该是你那位好妹妹、咱们大顺王朝的贤王殿下，还有她那位好老师、大宰辅……”
她边说边抬头，见江策依旧站在原地，显然还未明白过来，不由哈哈笑道“殿下莫不是忘了，赵王现时为何还在宫中？”
江策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喜道“是祁牧……？”
卫绍冷笑点头，接道“不错，正是她。祁牧借政事堂之名，强行软禁江荣于宫中，等于完全撕破了脸面。江荣一旦势成，又岂能容她？哼哼，枉费这只老狐狸自诩聪明，此次却如此冒进，终究还是拗不过老天，棋差一着……”
她是典型的世家子弟，向来讲究华贵优雅、喜怒不形于色，鲜有如此冷嘲热讽、失礼于人前的事发生。此次一反常态，江策心下念头一转，便已然明白，自己这位岳母打的原来是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的主意，不由暗自点头，与她对视一眼，也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这几日被齐王压制的郁卒一扫而空，万事都甚合己意，心中畅快得意至极。
窗外，阳光正好。
凤栖宫，内殿。
江荣跌坐在榻前，望着手中握着的一柄白玉匕首，怔然不语。武宣帝虚弱而又语重心长的话似乎还响在耳边，“乐安，母皇能帮得了你一次，却帮不了你次次。现下看来，孟效此人已不可信，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若想法除去。她并未犯错，母皇现时也无甚心力，与她周旋，只能帮你调她领兵南来，希望能暂时缓得一缓。你需早作打算，绝不可感情用事……”
“绝不可感情用事……”江荣微微低头，看着手里的匕首，忍不住苦笑起来。今日午时，武宣帝突然醒来，精神竟比前两日稍好一些，竟然能够勉力坐起，和榻前的女儿说两句话了。江荣大喜过望，真恨不得母亲现时就好起来，能够主理朝政，自己也就不必如此勾心斗角，处处猜疑了。可惜，母女两人还未说得两句，武宣帝的精神就又渐渐不济，慢慢萎靡下去，昏昏欲睡了。江荣无奈，只好连忙将从西北调兵一事说了出来，希望母亲允准。
武宣帝吃了一惊。她长于朝堂上皇室中的尔虞我诈，当即就知道事情不对，追问下去，果然如此，不由连连叹气，强打精神，急宣翰林承旨陆乘嗣进宫。陆乘嗣是她幼时玩伴，其母便是武宣帝的老师，后来被追封为太师的陆议陆青辞，自是信得过的，向来被武宣倚为心腹。三人在禁中密议毕，她便让陆乘嗣拟旨，以白麻纸直接发出，是为内制，这才有调孟效领兵南下一说。
可是，孟效是孟放的族姐，两人也可以说是一起长大，姐弟感情甚笃，自己对她的观感也甚好，所说才会荐她作西北的代都督，代自己掌兵。且现时又无证据，母皇便让自己设法除去，万一若是错了……
江荣慢慢苦笑起来，自己终于还是太心软么？腾逸怕自己为难，早就寻借口躲出内殿，为的就是让自己好好考虑，独自下决断，可是自己却……
身后的榻上，武宣帝早又沉沉睡去。听着微微的呼吸声，江荣不由有些愧疚，母亲病重，自己还要拿这些事去烦扰她，不能解忧，反而添愁，真可谓不孝……
右手慢慢握紧，掌心早已出了一层薄汗，湿津津的，那把小小的匕首被她攥在手心，隔得发疼。念头转过，终于在心中下了一个决断，江荣不由暗叹一声，站起身来，转身便要向殿外走去。不料刚刚举步，却又迟疑着回过头来，向自己身后瞧去。
身后的榻上依旧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榻后的窗外，一片树叶缓缓落下……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虽然还未到腊月，但边关已甚是冷冽。刚入寒冬，便已然接连下了两场小雪。北风呼啸，夹杂着房檐下的冰粒，打得窗户啪啪直响。
河朔都护府，正堂。
室内温暖如春。
一身棉衣棉帽的湛秋站在火盆前，一面拨动盆中的木炭，一面不时抬头偷眼打量正堂上座的年轻女子。
白狐皮制成的着大髦随意地铺在榻上，座上的女子眉如远山，安逸沉静，一把小小的白玉匕首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掌中，波光流转，柔和温润。
寂静悄然。
“噼啪”，一块木炭爆开，火星四迸，将堂下正在偷偷张望的小随从吓了一大跳，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空气又渐渐凝滞起来，没有一丝波动。窗外，一支冰棱突然断开，啪的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寒风冷冽。
香炉里的轻烟渺渺而上，帝都此时却是天清气朗，繁星满天。
司天监。
高高的观星台上，一身蓝衣的江行低头跪坐在案前，嘴角噙笑，正在慢慢拨动着手中的算筹。
一张天青色印花信笺静静地躺在案上……
“望舒……”身后一个温和宽厚的声音突然响起，江行吃了一惊，连忙将早已神游的思绪拢回，站起转身。
一人正沿着石阶缓缓向上行来，紫袍玉带，风采摄人。江行稍稍向前行了两步，待其站定，方微微躬身，施礼轻唤道“老师……”来人却正是江行的老师，现任司天监监正江淳。
江淳摆摆手，撩袍坐下，扬眉和声笑道“今日倒是观星的好日子，我来……”话未说完，便一眼瞥到案上还未及收起的信笺，不由一顿。
江行见老师神色有异，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是那封书笺，连忙伸手拿起，放回袖中。
江淳的脸色渐渐暗沉下来，眉头微微皱起，显是甚为不豫。沉默片刻，方慢慢问道“这是……尚折冲的来信？”他口中的尚折冲自是尚清。尚清此时已迁任右武卫崖川府长上折冲，故而江醇对其有此一称。
江行一怔，“嗯”了一声，轻轻点头，但不知为何，只觉得脸上渐渐有些发热，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抚了抚脸颊，一时有些无措。
江醇在心中暗暗叹气，转而又问道“上次你入宫，除了探视陛下，可还做了什么？”问至最后，语调竟已颇为严厉。
江行刚从怔愣中惊醒，便听老师如此问询，心下已知自己这位老师多半已然猜到。他向不善作伪，此时闻言便更只是默然，也不出言解释，只当是默认。
江醇心下暗惊。他见多了宫廷争斗，赵王江荣已被软禁在宫中多时，消息业早已隔绝，武宣内制一出，他便已然联想到自己学生前日的突然入宫，现时见问，果不其然，当下不由大为恼怒，沉声斥责道“望舒，咱们司天监向来不参与宫中内斗，只效忠于陛下一人，难道你都忘了么？”
江行摇摇头，依旧抿唇不语。江醇心中火气愈盛，待要发作却又发作不得，只好强压下怒火，心中长叹，无力抚额道“你……是为了尚折冲吧？望舒，你……喜欢她？”这句话早已压在江醇心中多日，只是一直不知如何开口，此时借得时机也便一并问了出来，只看自己这个得意弟子的回答。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雪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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