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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虎符金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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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眼前高大的城门,尚清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孟放伤势颇重,虽已慢慢好转,但江荣依旧心中紧张,始终放心不下,只下令众人缓缓而行,是以从兴州到帝都,一行人竟然整整行了一个半月,现下赶到帝都城下,都已经是八月末了。
江行扣辔缓缓走近,见状便笑着打趣道“怎么,几月未归,心下便这般思念?看你一脸兴高采烈……”两人相处月余,朝夕相对,早已熟稔已久,言语中也随便许多。此时江行这般说来,尚清也不以为异,只是摇头叹道“我不过是如释重负罢了,哪里谈得上兴高采烈?一想到咱们回到帝都,就不能如在路上般这样随意自在,我哪里还高兴得起来?”
江行闻言也不由默然。尚清本性沉稳细致,这一路之上,又刻意温柔体贴,只求在江行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事事顺从,处处留意他的喜好。两人谈天说地,纵古论今,相处得颇为融洽,江行也渐渐习惯了尚清在自己身边出没,此时听尚清提及分别,心下也甚是郁卒,沉默半响,方强笑道“你我同在帝都,又同殿为臣,哪至如此?说起来,我也许久未见老师了,心中倒颇为想念……”
尚清见他将话题转开,心知他不愿深想,心下暗暗叹气,脸上却如往常般漾出温和的笑容来,附和着他向下说笑了几句。
一时赵王的车驾自后赶上,尚清与江行相视一笑,正待催马入城,便听见城门处马蹄声响,接着一袭熟悉的白衣便映入眼帘,一个清俊的声音也随即响起“尚清……”
尚清一愕,接着便反应过来,喜道“斯年……你回来了?”来人微微一笑,马下不停,绕着她和江行转了两圈,方才堪堪停住,可不正是乔万乔斯年?
乔万勒住坐骑,笑道“我都回来好几日了。一回来就听说你们在利州遇袭,心中正自担心……好在你这家伙还算机灵,总算囫囵个儿回来了……”转眼间望见江行,似是微微一愣,下意识转头望了一眼一直与他并骑而立的尚清,反应过来,遂趋前拱手施礼道“原来是江少监大人……幸会……早就听澄泓提起过大人之名,不想今日才算正式得见。上次南市匆匆一唔,未得尽欢,不若改日便由乔某做东,到时还请大人务必赏面……”说着便转向尚清问道“澄泓,你看如何?”
尚清有些吃惊,连忙点头应诺,转目望向江行。江行眉头微微蹙起,勉强“嗯”了一声,因言道“快进帝都了,我去后面乘车……”说着,不待尚清答言,便拨转马头,径自向后去了……
微风拂过,淡黄色的车帘微微荡起,帘后的江荣望着前面一脸诧异、欲言又止的尚清,不由微微一笑,抬手入袖,取出纸扇,就那么慢慢摇了起来……斜躺在旁的孟放见状轻轻哼了一声,微合双目,转身向外,却未发觉自己俊秀白皙的侧脸悄悄的红了……
此时车驾已然入城,不知从何处传来飘渺的歌声“…… 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歌声悠扬,弦声切切,似有说不出的惆怅缠绵,似嗔还怨,终于也渐渐杳然,慢慢地消散在傍晚习习的暖风中……
“顺历武宣二十年八月二十七,赵王返京。时帝有恙,卧榻休养,闻赵王归,喜极而顾,谓左右曰‘吾儿归,宜宣之……’遂宣赵王觐见。”
“未几,赵王入,帝密授虎符金匮,长叹曰‘吾儿荣华全在此矣,好做好做……’赵王泣,固辞不就,因请入侍。帝怒,掷匮于地,叱曰‘稚子不知轻重,速去速去。不得朕宣,切勿返京,切记切记……’赵王戚戚,再拜,应诺而出。次日,赵王离京……”
帝都,齐王府。
江皎一脸阴鹜地坐在案前,望着面前的越窑青釉提炉,沉默不语。飘飘渺渺的白烟蜿蜒而上,朦朦胧胧的散满了整个内室。烟尘中,一身青色常服的祁牧依旧坐在对面,悠然自得地品茗,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这个弟子的不满与愤怒。
又过了片刻,齐王江皎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强压着火气沉声问道“老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刚刚宫里传来消息,昨晚母皇召小九觐见,密议良久。今日一早,小九就带人出城了,说是要回河朔大营。哼哼……好得很呢,这样咱们前面那么多布置不是白做了吗?”她心中激愤,语调也越来越高,最后简直是在直接质问祁牧了。
祁牧不以为意,微微一笑,缓声安抚道“胜负未分,东壁,稍安勿躁。陛下的饮食用度甚为严苛,瑾瑜在宫中也甚是吃力。此事要想做得天衣无缝,却是急不得的……”顿了一顿,方又哼道“说起来,咱们这位陛下却也是精明得很呢,否则当年又怎么会轮到她作太女,荣登大宝?”
齐王默然。当年先帝无女,武宣帝当时论起来不过是皇室远支,却能在当时楚王等一干亲族之中脱颖而出,顺利登基,自然绝非泛泛。
祁牧言及此处,微露讥讽之色,品了一口茶,方才又接言道“以某之见,她恐怕是发现北衙禁军出了问题,所以这才寄希望与南衙,派赵王先行前往朔州领军。一待帝都有事,她这个宝贝女儿便可率兵回师勤王,以为声援。计是好计,只可惜……”
祁牧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眼皮微微下垂,盖住了眼底的冷笑,脸上神色也变得慢慢幽深起来。江皎在旁见得,心底不由打了个突,没来由的涌起一股寒意,连忙低下头去,装作未曾留意,但心下却渐渐安定下来,慢慢地露出众人面前那种悠然得体的笑容来,挽袖抬手,为自己的老师轻轻斟茶……
相较于齐王的愤怒与心安,尚清则没有那么多跌宕起伏,大喜大悲,而是完完全全的怨念了。此时的尚清正一脸不满的坐在赵王江荣的车驾中,与同样一脸郁卒的赵王殿下相对而坐。
她昨日跟随江荣刚刚抵京,还未缴旨,便接到武宣帝的旨意,以其随侍有功,右迁河朔都护府长史,加封中散大夫,着她不必入宫,即随赵王江荣前往朔州。
虽然是右迁,但是起居舍人却是京官,也是科举晋身的清贵官,而河朔都护府长史虽是正五品,却不过是边疆苦寒之地的地头蛇,况且边关一带还时有战乱,图兰铁骑时时南下。武宣一朝重文轻武,因此一般世家子弟大多不屑于与武夫为伍,尚清虽不至于不屑,但朔州环境恶劣,心中却也老大不情愿,却又无计可施,只得一脸郁郁。
江荣却是在担心自己母亲的病情。她与武宣帝感情甚笃,此时见她容颜枯槁,面色苍白,自是放心不下。武宣帝给她的金匮她早已打开看过,却是传位与她的遗诏,心中更是难过,只怕这一别,就是天人永隔,再不能见。想及此处,更是郁卒,只恨不得大哭一场,方能稍解心中烦闷困苦。
两人各有所思,相对无言。如此行了几日,方才各自稍稍放下心中之事,渐渐高兴起来。江荣在河朔大营待过两年,此时见尚清一脸郁郁,就笑着讲些风土人情,市井俚俗,聊作途中谈资,顺便安抚与她。
这日,正谈到河朔大营军中建制、兵士趣闻,便见一骑自后赶来。马上骑者远远望见赵王车驾不由大喜,连忙快马加鞭,自后赶上,趋前跪禀道“启禀殿下,帝都急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