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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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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
若非相识的熟人,我从不轻易出馆为人表演。
上元节那天晚上,我像往年那样在玉公子的海棠春坞为金陵最具名气的四位公子跳舞。晚宴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
朱雀街上已是积了一宿的白雪。东方露出鱼肚白,雪的反光让我花了眼,一个趔趄,扑到在雪地里。正准备爬起来的时候,一只纤细的手伸了过来,我以为是汀兰,突然想同“她”开个玩笑,便猛得一拉,谁知“她”竟然是那么轻,一下子就被拉到,将我压在了雪地上。我止不住咯咯地嘲笑“她”,说:汀兰,你真没用。然而等我看清上面的人时,顿时失了声。
“她”不是汀兰。温柔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玉石般略带透明的肌肤,美的不可方物。眉目间隐隐透出的病气让“她”显得更加楚楚动人,我见犹怜。这样的人间尤物是“他”,而非“她”。我以为倾城公子南宫俊明那样的美已是巧夺天工,世上再也无人能出其右。那么眼前这个一身紫衣,逆着光,站在雪地里谦和地微笑的男子则可以与之相媲美,那种温润如玉的气度竟似个嫡仙。
他再次扶我起来后,极细心的帮我理好散落的发丝,掸掉落在我身上的雪屑。然后,来不及道谢,我们便擦肩而过。
走出几步后,我忍不住回头。在刚才的接触中,我发现他是那么的孱弱,是一种渗到骨子里的弱不禁风。这样鲜有人烟的清晨,让他独自一人在雪地里游走,我真的放心不下。看到他扶着墙边走,一步一步极为缓慢,想折回去帮他,却被汀兰催促着回馆。
走到街的拐角处,我再次回头观望,心猛得一沉。远远看去,那个紫衣男子跪倒在地,背部剧烈地抽搐着。
无暇顾及汀兰说了些什么,我立马飞奔过去。不出所料,他是有病在身的。紫衣男子皱着眉,双目紧闭,左手扶着墙,右手捂着嘴,几股鲜血顺着指缝流向手臂。滴溅下来的血,在纯白的雪地上迅速晕染开来,犹如一朵朵妖冶的曼珠沙华在他身边热烈的绽放,如此艳丽的颜色不仅刺痛了双眼,也刺痛了心。我赶紧掏出手帕替他擦拭。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只看了我一眼,他便露出了与刚才不同的微笑,气若游丝地说道:我知道你会回来的。那样的眼神和语气,就像我们是认识多年,彼此了解的朋友一样。
我无法拒绝他的温柔与微笑。最终,不顾汀兰的劝阻,我将他带回了露桥馆----金陵郡最大的青楼,而我是那里最顶尖的舞姬。整个金陵郡的男人都愿意为单独欣赏我的舞姿而一掷千金,而我却只为我喜欢的那些人单独起舞。
我从不允许男人随便到我房间去,更别说过夜。当四娘看到有个男人躺在我床上时,那种惊讶程度可想而知。她问我这个人是谁,我说是朋友,说谎时的语气坦然到就像是事实般。大概从看见他的那一刻起,就觉得他将会与自己纠缠不清。这种感觉,大抵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吧。四娘没有多问,便走了。她素来很少管我,只因我能为她赚得最多的利益。
昏迷中,紫衣男子的额头上不时渗出细密的汗珠,苍白的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增添了几分妖娆感。这样的男子走在大街上,不惹出麻烦才怪。
美人榻上,我整晚侧卧而眠,一宿都睡得极不安稳。第二天梳洗时才发现,手臂酸痛的抬不起来,无法梳出一个像样的发髻。
一双微凉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头皮,漆黑的发丝在他指尖轻轻缠绕着。铜镜中,我看到紫衣男子走到我身后,从我手中抽走玉簪,双手轻巧地绾起了我的头发。惊讶与心悸之余,我不免有些难过。动作如此娴熟,是否是因为曾无数次演练过呢?那么,我将不会是第一个得到这种恩赐的人,或许他也不能免俗,就和那些到青楼来寻欢作乐的男人一样,有过很多的女人----没有哪个女人不会被他的容貌和气度所倾倒,即便是从未动过心的我,也不能幸免。
我的手只给两个女人绾过发,一个是我母亲,另一个是你。他似看穿了我的心思,轻声说道。一句话,让我受宠若惊。转过头,满脸羞赧地抬眼看他。他笑了,狭长的凤眼里,风情万种。若不是四娘推了门进来,我怕是真的会沉浸到那深不见底的温柔里。后来四娘和我说,她那时看到我们之间对视的眼神,就知道我迟早要跟他离开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