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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Chapter 27 ...


  •   “……你是在找我吗?”

      熟悉的声音在姜北耳边炸开,心脏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攥紧了,牵扯着全身生生的痛。兜里的烟盒捏皱了,骨节发出可怖的咯吱声。他站着,靠无法抑制的情绪掀起了一场海啸。

      “阿北……”

      那声音迫使姜北回头、奔跑,而后大力拎起江南的衣领跌跌撞撞地踉跄回房。这一刻他是疯的,将江南困在病床上,呼出的每一口气都灼热滚烫。

      “你为什么……为什么还活着?当初我们说好的,为什么你又出现了?!”

      姜北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南,对方空洞迷茫的眼神、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衣领下纤细的锁骨,整体像只易碎的瓷娃娃。姜北一时慌了神,指尖不可控地颤动着,心跳擂动耳膜,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江南的。

      “骗子!”

      他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也无法判断出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欣喜、愤怒?不,他的心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有做到曾经答应过江南的事,也没能替死去的人申冤。

      “你肯定是假的!”

      姜北粗鲁地撕扯着江南的病服,想要确认伤口。江南蜷成一团,膝盖抵住姜北腹部,偏头猛咳起来。

      病房外,林安和王志鹏拎着跑了一里地才买到的饭菜,边走边吐槽江南太挑食,活该受罪。当两人气喘吁吁地走到病房,开门一看,当场愣住。

      王志鹏:“老姜怎么又回来了?”

      “我怎么知道?!”林安把外卖盒一扔,冲上前去,“我就知道这事儿瞒不住,愣着干嘛!快把他们拉开!”

      四人迅速扭成一团,姜北抓着江南的衣领不肯放,扣子崩坏好几颗,露出大片光洁的皮肤。林安抱着姜北的腰,边拖边喊:“姜哥,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也用不着一上来就扒人衣服。他现在就是个脑残,有什么话咱们坐下说!”

      数种心绪涌上来冲撞着理智,姜北迫切需要确认这个人是真的。他拨开林安的手,三下五除拉下江南的衣服,已愈合的伤口映入眼帘,姜北蓦地僵住了:“他为什么……”

      “能为什么!”王志鹏拍着江南的背,又替他穿好病服,扭头对姜北吼,“你以为你一刀命中呀,我怀疑你是故意的,专捅人肺眼子!”

      一通闹腾,林安打发走了闻声赶来的护士,锁了门,拉上窗帘。房里陷入昏暗,姜北坐在沙发,冷硬的像是尊用上好大理石刻出来的雕塑,连头发丝都透着请勿靠近的压人气息。偏生有个不怕死的,伸出手想要拉姜北。

      “别过去。”王志鹏拉回江南,“老姜呀,就是怕你这样才一直瞒着你。”

      姜北的目光落在江南身上,似要碾碎对方的骨头,一寸寸磨过江南的眉眼、脖颈。

      确认过眼神,这是对的人,江南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挣脱王志鹏的手,跑到姜北身边坐下,俯身贴耳轻声说:“……”

      熟悉的味道萦绕鼻尖,姜北想起了那段被江南捆缚的日子。他侧头与江南对视,这个距离让鼻息交.缠,湿乎乎地把彼此裹黏起来。

      “所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活着,不应该……”姜北没有说下去,闯进了江南带着笑意的狐狸眼里。

      林安直呼没眼看,侧过身,说:“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只是个跑腿的。总之,这小崽子现在成了脑残,醒来后就只记得你和程阿姨,程阿姨写了谅解书,最后就变成这样了,我们也得尊重他的生命权不是?虽然我也很想摁死他,但是……”

      姜北的手指微痒,是江南在拨弄:“……你确定他成了脑残?”

      林安瞥一眼,红了脖子:“那啥,这些都是许队安排的,检查报告什么的都在他那儿,你去问他老人家吧!”

      林安待不下去了,拉上一脸懵逼、极没眼力见的王志鹏,想离开这个是非地。

      “等等,”姜北拍掉江南不老实的手,叫住林安,“他为什么会记得程阿姨?”

      林安扒着门框,说:“我也不清楚,程阿姨出院那天说想去看看他,两人不知道聊了些什么,程阿姨出来后跟魔怔了似的,没过几天就联系许队写了谅解书。”

      姜北压紧眼眸:“所以这就是你当时住ICU的二姨妈?”

      “……”

      “什么二姨妈?”王志鹏疑惑,拍拍林安的肩,“你二姨不是前几年就走了吗?我还去吃席了,难道是我记错了?”

      姜北搓了把脸,疲惫地说:“我知道了,你们出去吧。”

      房门一关,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江南浅浅的呼吸声喷在耳廓。姜北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倏地脖颈上传来一阵痒意,姜北的动作顿住了。

      “这里是我咬的吗?”江南摩.挲着那处的疤痕,“我记不清了,但是这个位置的话,应该是我咬的,毕竟我们睡过。”

      但听此言,姜北脑子里的某根弦“铮”地断掉了,一把推开江南。奈何江南这半年来身体恢复得不算好,再加之看不上疗养院的伙食,这不吃那不吃,体力跟不上,完全经不起这一推,惯性后仰。

      眼瞧要后脑着地,姜北眼疾手快地抓住他。掌心相抵,体温像是暖流流经全身,姜北想:这是他第一次抓住江南,迟到了整整十三年。

      江南顺着竿就爬,极不要脸地把自己弄进姜北怀里,下巴抵在姜北肩窝处,柔声说:“我记得你,我们……抱过、亲过、还睡过。”

      姜北很想说你可以把这些忘了,但此刻江南跟那晚一样偎在他怀里,软得像只敞开肚皮的猫,唯一不同的,是姜北的手边没有刀。他徒手探进江南的衣领,抚着凹凸不平的伤疤。

      “对不起……”

      江南好像不记得那晚的事了,但姜北记得,记得自己泡在血液里,记得江南的体温是怎样冷下去的,他以为江南死了,他在那一瞬也跟着死了。

      现在他的小孩回来了,他自私地想,只要一秒,江南乖乖待在他身边就好。

      “对不起,”姜北的指尖弄得他有些痒,江南不合时宜地发出低笑,难捱地嘬着姜北脖子。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部位、这个人,跟所剩的记忆无关,是一种感觉。“对不起,我现在生病了,睡不了你,你等我恢复了再摸好吗?很痒。”

      “!”姜北一秒松手,站起身喊道,“林安,带他去检查脑子,都记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安开门进来,心道已经检查过很多次了。

      姜北整理好衣服:“等他脑子清醒了,问他昨天晚上护工有没有给他讲故事,还有他房里的那束花是谁送的。”

      他看一眼正处于错愕中的江南,想起咨询台护士说的话——小朋友、奶,他确定,那护士眼瞎。

      姜北交代完匆匆出了住院大楼,耽搁这么久,许正元也没有催他回去,可想而知,“急事”只是借口。他们几个都是一伙的,为了藏住江南,二姨妈这种狗屁幌子都编得出来。

      车在路上疾驰,姜北握紧方向盘的手不觉加紧,他脑子里乱得像锅粥,更是不知以后该如何面对江南。以江南目前的身体状况,完全不影响庭.审,只要证据充足就可以判罪,即使程母出了谅解书作用也不大,更何况,他和林安还去做了笔录。但现在江南好好地待在疗养院里,保外就医?不,江南的情况还达不到保外就医的标准。

      答案只有许正元知道。

      ——

      这大半年许正元去局里的次数不多,大多数时间都泡在中医馆做调理。今天他推了预约,在家里泡好茶等姜北。

      还是瞒不住了,他想。

      但往好的方面想,他垫的医药费终于有冤大头来报销了。

      门铃响了,许正元慢腾腾地去开门,把冤大头迎进屋。纵使姜北迫不及待想刨根究底,但面对长辈还是做足了礼仪。

      许正元替他憋得慌,开门见山地说:“坐吧,孩子她妈去接念念放学了,待会儿就回来。林安都跟我说了,你见着他了,想问什么赶紧问,等念念回来我还得辅导她作业。”

      姜北没有喝茶,直接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还活着?”

      许正元明显愣了一下,他本以为姜北会先问关于江南庭.审的事。他失笑:“这个事情不应该问你自己吗?你没捅对地方呀,事后你也不提。”

      姜北:“……”

      “怎么说,当时你要是再坚持一下,多抱他一会儿不撒手,错过最佳抢救时间,人肯定当场就没了。所以说,你到底想不想他死?”许正元完全摸不透年轻人的想法,“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才没告诉你,万一你火气一上来,拎着刀就去了,那你下半辈子就算完了。本来呢,那孩子在送去医院的路上就不行了,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拉回来,但因失血过多,导致脑缺血,醒来后就不记得事儿了。不过你放心,这是暂时性的,医生是这么说的。至于其他,肺部受创所导致的瘢痕纤维化和肺结节,这些都是可以治疗的,死不了人。”

      许正元看出来了,姜北其实最关心江南的身体状况,索性一口气说完,免得他再问。

      姜北这才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绷得极紧的宽肩微微放松:“但这些不足以让他保外就医。”

      “什么保外就医?”许正元放下杯子,“一审都还没审呢。”

      姜北心中一震:“什么?”

      许正元干脆不喝茶了,去柜子里拿了资料给姜北,而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竹椅上,说:“双胞胎犯.罪本来就很难判定,程野和江南的DNA是一样的,但在前五位被害人家中没有提取到DNA,要是有指纹还好说,偏偏案发现场也没有指纹。之前找到的监控录像是去年12月底的,那段时间程野还在,录像里的人究竟是谁还有待考证,所以上头以证据不足为由,要求补充侦查。”

      姜北听着,翻动着手中的资料,是一份STR分型检验报告。单纯的DNA检验不适用于同卵双胞胎,只能依靠更先进的检验技术来判别同卵双胞胎基因中的细小区别。

      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

      就报告来看,江南的染色体vWA基因座上出现了三等位基因现象,而程野没有。但案发现场无可供对比的DNA,因此无法确认谁才是真凶。

      “怎么可能?”姜北看完了生涩难懂的报告,一脸不可置信,“如果不是江南,那么李珍珍的死就无法解释。”

      许正元撑着脸,做思考状:“我也觉得不可能,可上头就是这么说的。双胞胎犯.罪,证人和监控的作用不大,你我都分不清谁是谁,一个摄像头又怎么分得清呢?更况且江南还刻意模仿程野,程野养母去见过江南,说他们太像了,连肩胛骨的痣都一模一样。最关键的,还是DNA,或者指纹、瞳纹,好麻烦。”老辣如许正元,遇到这种事儿也忍不住抠脑壳。

      “可程野死了,”姜北捏皱了检验报告,“江南是重大嫌疑人。”

      许正元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把那只外卖箱也拿去做了STR分型检验,在上面发现了他们两兄弟的DNA,这跟前几起案件的作案手法不同,犯.罪天才是不会犯这种低等错误的。总之,在没有充足证据之前,江南仍有嫌疑,他现在是取.保候.审。”许正元看一眼姜北,又说,“我不建议你带他回家,‘事实不清,证据不足’案件中的犯.罪嫌.疑人是会被监.视居住的,带他回家对你没好处。”

      姜北垂着眼:“我没打算带他回家。”

      许正元笑笑:“对了,这个给你。”

      一卡一纸扔过来,卡片是江南的身份证,他不记得自己生日了,许正元是照着程野的资料填的,至于纸,上面记录着这半年来江南的医疗费用。姜北一看,倒吸一口冷气,还真是捅一捅,奥迪变摩托呀。

      “办身份证的钱我就不问你要了,”许正元笑出声,“好生伺候,小心他告你故意伤害。你要是真想把他弄进.去,就告他非.法监.禁,你俩私人恩怨,自行协商。”

      姜北揉着眉心,显然还没从高昂的医药费中缓过神。

      “还有件事要告诉你,”许正元沉声道,“江南一直是个黑户,户籍网上查不到他的任何信息。如果你跟他之间没有发生那么多事,你真的分得清他是谁吗?”

      姜北默了好久,才说:“现在分得清。”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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