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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求亲 ...

  •   唐杳的力气不够,家里的体力活几乎都是五郎在做。

      最近为了帮唐杳开荒,五郎每日出门都会尽量回来得早一些。倘若没有牛大丫等人过来帮忙,这时候五郎就该开始帮她搭棚架了。

      不过今天任务提前完成了,唐杳招招手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提拎凉茶壶的时候才想起她带出来的碗不够,于是把自己那口碗递过去,还好五郎没介意,接过直接喝掉半碗。

      两个并肩坐在刚搭好的大棚架下,一碗沁心脾的酸梅汤将夏暑的燥热去除大半,唐杳眺看开荒过后变得有模有样的田地,不时往身边瞄一眼:“刚才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五郎停下取壶倒水的动作:“嗯,都听见了。”

      唐杳心中哀叹,好整以暇地侧过脸庞:“你该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

      五郎没答,唐杳深吸一口气,张手扳过他的肩:“你听我说,这么想是不对的。”

      五郎低头瞥一眼肩上的手,复而抬眸瞅着唐杳。

      “你不觉得很荒谬吗?如果老大夫真是被你这个‘煞星’克死的,那你在村里待了整整两年,万婆婆怎么一点事也没有?村里还不是照样风调雨顺祥和泰平?”

      这么浅显的道理唐杳相信大家都懂,否则以万婆婆的脾性能让五郎留到现在?反观她的孙子大柱,如果说当时痛失亲人一时难以接受,这么多年下来脑子总该清醒了吧?

      说白了大柱抛下至亲经年不归,他自己都没有尽到照顾二老的责任,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爷爷死后,大柱就是婆婆唯一的亲人了。”

      闷了许久,五郎缓缓出声:“婆婆本来很想留下大柱,可他跟婆婆说我俩只能留一个。”

      唐杳一听,眉心就拧了起来。

      五郎指着脑后勺:“那时我这里有积淤和血瘤,目不能视,还得了无端晕厥的毛病。爷爷说我还没治好,没人陪着不能外出,不然倒在外边没人发现,就死定了。”

      说到这里,五郎的声音慢慢压了下来:“婆婆一向很听爷爷的话。”

      唐杳静静听他道出过去,许是回村奔丧的大柱听信煞星之说,认为自己的爷爷是被五郎克死的,坚持要把人赶走。万婆婆却深知丈夫医者仁心,为了救回五郎耗费的多少心力。她与孙子起争执,没想到大柱竟为此愤离出走,自此再也没有回过牛头村。

      唐杳突然明白为什么万婆婆对五郎总是不假辞色,五郎又为何能够处处容让着万婆婆。也许彼此都清楚根本不存在孰对孰错,但有时候情感作崇,便容不得理智定夺。

      “婆婆说我的命是爷爷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不能让我白白没了。”

      老大夫生前最后采摘的药草成功治好了五郎的眼睛,可惜药草太少,万婆婆又不懂医,随后五郎花了整整两年,才勉强活出正常人的模样。

      但在唐杳看来五郎的脑子其实多少还有点不清不楚,不过联想到他能千里迢迢跑去城里倒卖熊皮,她又觉得指不定恢复正常的本人脑子应该更好使些。

      “婆婆这人就是有点刀子嘴豆腐心。”唐杳轻拍他的肩:“以后我们多点孝敬她。”

      “我们?”在听见这两个字之时五郎的眉梢微动,瞅过来的那一眼里团着隐隐跃动的光芒恰好被欺近的唐杳所捕捉。

      那总是木讷没有情感的眉眼舒开的刹那如冰火消融,令唐杳心弦一颤,怦然心动。这让她没来由想起刚才大伙围坐一团时,嘴里说的那句‘五郎媳妇’。

      方才不觉得,这会儿面对当事人,唐杳的脸上却泛起阵阵臊热。五郎一见,把手贴在她的额头上:“天气太热了?”

      太阳都快下山了,总不能是中暑吧?唐杳煽了下自然风,状作不为意地笑:“方才我听翠妞她们说,村里的人好像都把我当成你的媳妇了。”

      五郎瞳孔震动,竟稀罕地带有一丝丝局促:“他们胡说的,你要是不高兴,我去让他们闭嘴……”

      唐杳赶紧摁下他蠢蠢欲动的双拳:“没没没、我没不高兴。”

      五郎盯着裹在拳头上的一双柔荑,复而抬眸瞅着她。

      那双眼里的温驯纯良令唐杳脸上刚消的热浪一下子又掀了起来,她犹犹豫豫,红着脸嘀咕:“我说真的……你不想娶我做你的媳妇吗?”

      五郎张着嘴,呆滞的表情依旧,唯有细看骤然收缩的瞳孔,方能曝露他内心排山倒海的震荡。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其实这种事本不该由女子来说,唐杳亦非猛浪之人。但她方参透自己的心思,心绪如潮水澎湃激荡,反观对面的人一派懵懂无知,便让她忍不住想刺探一下。

      谁知等了半天,五郎什么反应也没有。

      并肩靠坐一块的唐杳顿觉被泼一身凉水,不仅尴尬还很挫败。她假装拍掉身上的草屑,状作随意地起身打算快速远离这片扼住呼吸的尴尬气氛,谁知还没抬腿就被身后一只手给攥住裙裳。

      “你想要什么?”五郎仰高脑袋,一瞬不瞬地投在唐杳身上,“树上的鸟蛋?秋天的金桂?过冬的熊皮……还是银子?我会赚更多的银子回来给你……你不要羽衣的话,我也可以给你买漂亮的新衣裳。”

      “我什么都可以给我的媳妇。”

      橘色的残阳在她身后镀上薄光,一如那日桃花树上看到绝美的模样。夕阳的余霞同样晕染五郎局促的面庞,令那片绯红之下的坦诚显得更加动人。

      唐杳从最开始的诧异,到云散月明的舒朗:“我不需要漂亮的羽衣、也不需要钱。”

      “我就想有个人能长长久久伴在身边,他对我好、我也对他好。”

      五郎眼里泛着光,流光溢彩:“我也想,我想永远陪着你,我会好好对你。”

      不需要天花乱坠的誓言,也不需要许诺多好的物质,唐杳舒开眉宇,化开缭绕心中的抑郁与不安。她摸索着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想了想,扬起尾指:“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五郎勾住她的尾指:“嗯,绝不反悔。”

      这天晚上吃过饭,唐杳拉着五郎去给万婆婆提婚事。

      这个决定并不轻率,她孤身流落在此,这些日子能够过得顺粹又自由全靠万婆婆的收留和五郎的照顾。

      除了母亲之外,五郎是这世上唯一无条件付出并真诚待她好的人。他是令唐杳心动的男人,也是唐杳觉得值当托付终生的男人。

      既然两情相悦,好事就得赶紧的。

      唐杳不确定霍唐两家还会不会找自己,可她总有一天是要回去见母亲报平安的。万一那时不慎被发现,已为人|妻的她总不可能再嫁霍老爷的。

      唐杳是个有主意的人,五郎凡事都听她的。两人找到万婆婆把事一说,起初还担心会把人吓着,谁知万婆婆听完了然道:“我早看出你俩有一腿,有啥好吃尽留给他,什么事都护着他。”

      “……”唐杳无奈,就因为她平日里或给五郎多留半碗饭半碟菜、或帮腔多说几句好话,看把万婆婆给醋的,全当待遇不公。

      “怎么?你们是想让我出嫁妆还是想让我给聘礼?”万婆婆淡眉一拧,生怕她俩跟自己要钱,忙不迭出馊主意:“反正都是一家人,到时成亲从你这房搬到他那屋,这事就算成了呗。别整那些虚的不实在,省点钱还能吃几顿好的呢。”

      念在她曾经那么回护五郎的份上,唐杳按捺脾气,放软声音:“你说的对,所以我们不打算整那些花里胡哨,就想请你保个媒。”

      “保媒?”

      唐杳郑重颌首:“您是我们的恩人,也是我们的家人,没有您就没有现在的我和五郎。婚姻大事本应从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为高堂、亦为媒介,您是我俩能够共结连理的大媒人。”

      万婆婆陷入沉默。

      五郎老实跪在唐杳身侧,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阿杳说得对。”

      万婆婆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对对对,她说什么你都说对。”

      五郎还真点头,唐杳示意稍安勿躁,让他先收声。万婆婆看她俩‘眉来眼去’就歪腻:“行罢,反正又不要我出钱出力,不就是保个媒、暂代高堂受你俩一拜嘛?这点小事我还不至于做不来。”

      唐杳大喜过望,拉着五郎给万婆婆连磕几个响门。五郎磕完先起来给唐杳揉额头,他皮糙肉厚没感觉,阿杳细皮嫩肉,这才磕两下就青了,乌青乌青,肯定很疼。

      唐杳其实不疼,但她喜欢看五郎关心自己的模样,这样显得五郎在乎自己,而不像木头般对什么也无动于衷,欠缺感情。

      万婆婆实在没眼看,摆手让五郎先出去:“阿杳留下,我有话说。”

      唐杳心神一顿,主动哄五郎出去,乖乖顺顺等着万婆婆说话。

      万婆婆桌面放着一碗茶,她伸手端起,还没送到嘴边又放了回去:“既然你俩都要成亲了,那被我收走的那身霞帔是不是也该还你了?”

      唐杳眉心一抖,装傻说:“反正一切从简,总也花不上什么钱,那身衣裳还是留着日后要用钱的时候还拿出来也不迟……”

      “都到这份上了,咱也不说虚的。”万婆婆打断她,“五郎脑子不好使,看不出来也就罢。我便是再老眼昏花,也不至于连新嫁娘的霞帔都认不出来。”

      那是一身价值不菲的新娘嫁衣,无论面料质地还是刺绣工艺都不是寻常人家能够买得起的。它的价值足以说明唐杳的出身非富即贵,但如果说唐杳出现的方式可能出于一场意外事故,那么事后她的所有表现都说明了她对这桩婚姻的态度。

      “我不会问你在外头招惹过什么事,你不愿回去,我当睁只眼闭只眼。你想留下来,多个人也就多张嘴吃饭。”一名出身不俗的大家闺秀宁可留在这种穷乡僻野过苦日子都不愿意回去的原因,万婆婆并不打算深究,“但你现在说要嫁五郎,你真想清楚了?”

      唐杳静静听着,反问道:“婆婆,您觉得五郎好吗?”

      万婆婆被她问得愣住,唐杳眉眼一舒:“您应该比我更清楚五郎的好。”

      五郎懂得知恩图报,不管是为万婆婆的收留,还是老大夫的救治之恩,又或是对老大夫之死的愧疚之情。这些年他任劳任怨,手头但凡有个铜板都会无条件上缴给万婆婆。

      这些细枝末节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亦不是任一非亲非故之人能够持之以恒之事,万婆婆不会不懂五郎是真的将她视作亲人。

      这样的五郎若是不好,为了他与孙子闹不和的万婆婆不会甘心留他住到现在。

      唐杳温声道:“我也知道他很好。”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曾生长在吃穿不愁的环境下。但从小到大,真心待我之人屈指可数。”唐杳微哂,“或许只有我的母亲才肯真心待我,然而即便是她也很难做到像五郎这般全心待我。”

      母亲心中除了她,还有兄长、还有父亲。即便看透他们的嘴脸,可那是她赖以支撑的天。丈夫是她的天、儿子是她的天,无论丈夫儿子对她怜爱呵护的女儿做什么,她心有苦楚,都无法去怨。

      可唐杳从五郎那里得到细致入微的照顾,她从五郎眼里看到心无旁骛的爱,这样的感情很难不打动她的心。

      “我恐错失五郎,日后再难找到比他待我更好的人,才会立下这番决意。”唐杳清楚万婆婆在顾虑什么,万婆婆不是不信任五郎的感情,而是在怀疑她的感情,“在立下决意之前,我已看清自己的内心。”

      “我是真心喜欢五郎。”

      她有私心为了躲避崔唐两家的追逼,但若不是对五郎动了真心,唐杳绝不会将终生幸福交托给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

      万婆婆沉默不言,慢慢长吐一口浊气:“你不必这么郑重其事,我又没有棒打鸳鸯的意思,反正你们小俩口的事也不是外人能左右的事情……”

      唐杳笑道:“婆婆哪是外人?咱们可是一家人。”

      经她没皮没脸一提,万婆婆又想起方才小俩口跪在膝前请她保媒的事情,鼻音一哼:“既然你们都想清楚了,我也不过多废话。”

      “你只要想清楚,五郎现在没有过去的记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恢复。”万婆婆两眼一眯,森森道:“万一哪天他记起所有,纵要离开或抛弃你,你都不能有怨言。”

      原来万婆婆说的想清楚是指这事?好在唐杳没被唬住,她对五郎还是很有信心的:“五郎不会的。”

      万婆婆背手摇头,没再多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求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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