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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投食 ...

  •   武臻的手劲不重,看得出是掂量过力道的,伤不了人,但轻易也挣脱不开。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当初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以后,唐杳设想过补救的法子,但这个念头转瞬就被另一个想法给取代了。

      她其实并不担心武臻怀疑她心怀不轨,她就怕武臻看不出她别有所图。所以唐杳才会捏造一个拙劣的借口,只要轻轻一戳就能识破。

      出乎意料的是武臻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当众揭露她的谎言,而是选择在独处的这个时候提出疑问。

      唐杳明白这是一种主动示好的信号,可这么一来岂不说明武臻从那时候就已经拿她当‘药人’觊觎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唐杳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世孙有所不知,那其实是山君降世的……人间化名。”

      “是吗?”

      武臻容色平静,不见喜怒,但下一句说的却是:“你真觉得我不会去查吗?”

      “殿下自是该查,”唐杳将脸一偏:“十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并不短。你总不能将一个无法取信于你的人一直放在身边。”

      武臻盯着她的侧庞,垂睫如扇,在光影映射中留下颤动的细密剪影。就因为这样一样晃不过眼的画面,令武臻语气不由自主压轻:“不,我信你。”

      过了好一会,唐杳才将脸慢慢转了过来,明眸睐他:“殿下,是否可以松手了?”

      武臻从不是会借故轻薄女子的流氓,更不是个言而无信的耍赖之人,所以经她一说就放手了。唐杳面上不显,手心暗捏一把汗:“感觉如何?”

      武臻愣声:“小娘子的手确比一般男子细嫩白净。”

      唐杳无语:“这双手虽不及男子粗砺,但我务农多时,平日家务也干了不少,一双手绝不如寻常闺家小姐白嫩娇腻。”

      “我是问殿下方才这般抓着手,可有任何安定心神的神奇功效?”

      “恐怕还需多试几日。”武臻方觉自己会错意,但他旧时军中打滚,触碰过的女子少之又少。就算唐杳早已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这双手对武臻而言仍是他迄今为止所接触过最温软滑嫩的一双手:“日后不要再做那些粗活了。”

      “那得看殿下这次能给多少钱。”唐杳不当回事,施施笑道。

      却不想武臻还挺当一回事:“你之于我的价值弥足珍贵。”

      唐杳牵起唇角,却有点笑不出来。因为这句话并不能代表她对武臻的重要性,仅仅说明的是武臻对能救他于水火的‘药人’有多看中而己。

      可她心知自己根本什么也不是。

      从武臻房里退出来以后,唐杳揣着思虑回了自己的西厢房。

      从山里带出来的鹤老笔稿、医书药籍悉数被武应搬来了西厢房,唐杳不由暗幸,当初万婆婆让她将鹤老大部分草书笔稿带下山,竟有如此机智的先见之明。

      接下来一整日,唐杳泡在书堆里废寝忘食。魏东江求知若渴,听说她从山里搬来不少鹤老生前遗留下来的毕生心得,很是蠢蠢欲动想去敲开那扇门,但都被武臻命人拦住了。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直至模糊的视线随着窗前的廊盏被点亮,唐杳眨了眨酸涩的双眼,这才注意到天已全黑。

      有侍婢敲门进屋,进门迎来她的视线:“小娘子可醒神了?中午的饭菜都放凉了,郎君说晚膳务必要把你叫起来,不能让你再看了。”

      唐杳这才发现桌边不知何时摆着个食盒,看来是被她忽略到已经凉透的午饭呢。

      从前住在村子里,唐杳实在太忙了。

      她每日起早贪黑,不仅需要料理农田,记着点儿照顾万婆婆一日三餐,有时村里人上门找她梳头发,有时上门找她看病拿药,一天下来能够让她静心学医的时候并不多。

      为了能够学有所成,唐杳总是挤着所剩不多的时候空余时间,往死里压榨远远不足的睡眠时间。她本来就是一旦投入就会无比专注的人,习惯长期高压之后就会变得更加忘我。

      唐杳醒过神来,也确实饿了。

      但那名侍婢并没有将晚膳送进来:“你在晚膳不在这,郎君让奴请小娘子前往东厅用膳呢。”

      唐杳略略回神,睇她一眼:“劳烦稍等片刻,我换身衣裳就出来。”

      昨夜刚入住西厢时,这里的侍婢不停往她屋里搬东西。她从山里带出来的衣服不多,几件缝缝补补洗得发白的布衣裙裳,穿在她身上被魏东江直喊暴殄天物。

      把方才那个婢子请出房门后,唐杳寻着那几个箱子翻看片刻,捡了一件素淡的对襟长裙着于身上。可她对镜梳完长发,却又起身去换了一件蜜色的湖绉纱衣,粉兰的丝罗长裙,一条白锦盈腰而束,身纤腿长窈窕玲珑。

      唐杳挽了长发提裙出门,借着烛笼光影瞥见婢女未能掩饰的那抹妒色:“还不知应当如何称呼?”

      “小娘子唤奴绿拂即可。”绿拂低眉垂眼。

      唐杳边走边问:“你是这座宅子里的人,还是随你们郎君从京府来的人?”

      绿拂掩唇失笑:“奴自幼长于荆州,哪有本事高攀京府的贵人呢。”

      唐杳也笑:“说得也是。”

      绿拂步伐微滞,但因唐杳没有停下脚步,她不得不继续向前引路。

      唐杳来到东厅时,武应背对着门正在向武臻低声汇报着什么。魏大夫也在,热情朝她招招手。唐杳正要应邀在他身边落座,武臻突然抬头:“这边。”

      唐杳看了一眼他左手边,偌大的八角桌,一下子把她和魏大夫的位置拉得最远。

      魏东江不太服气,隔空跟她喊话说:“小徒弟,这身衣裳真不错。我就知你生得好,穿什么衣服都标致,穿成这样更好看。”

      唐杳奇道:“这些衣服都是您老给我准备的?”

      武应哪能让他抢功:“怎么可能,这些可都是我们郎君出钱给买的。”

      唐杳当然不会真猜不出来,闻言从善如流地道谢:“劳郎君费心了。”

      武臻投来古怪一眼,唐杳莫名:“我见这里的人皆这般称唤世孙,难道不对?”

      “没有不对,我只道是听岔了。”武臻盯着她好一会,抬手示意上菜,“还需要什么便跟我说,既然我把你请到这来,自是不能亏待你。”

      唐杳心静如水,盯着一碟碟菜肴上桌,暗道还能如何听岔呢,总不会真想让她唤武郎吧?

      她才不。

      等菜全部上齐了,魏东江起筷开始大块朵颐,唐杳才知道他们真是在等她一起用膳。可这个时间其实饭点已经过了,唐杳不好意思道:“你们可以不必等我,直接把饭送到我房里就行了。”

      “听说你午饭一口没吃,晚饭要是再往你房里送,就怕到了明天早上你人直接饿晕过去都不自知。”魏东江是个大夫,最看不得人不爱惜身体。

      “以后不会了。”唐杳今日埋头温书一整天,就为了查找有关药人的记载。但鹤老留下的记载不多也不够全面,她打算等吃过饭再找魏东江旁敲侧击。

      见她动筷,武臻也将注意力重新投向武应:“崔永卓这么急着见我,肯定有其他原因。”

      唐杳一口豆腐卡在喉咙,万幸嫩滑得很,一咽就下去了。

      武应欲言又止:“他好像是打听到我们这几日频频进出宣山的事。”

      “又如何?”武臻支颐。

      武应没有立刻回答,却故弄玄虚地瞄向唐杳。

      武臻顺着武应的目光瞥过去,唐杳目不斜视,一昧盯着自己面前的那碟卤汁豆腐吃。他起筷将搁得较远的一只烩虾夹进她的碗里,唐杳眉心就是一触。

      武臻问:“不喜欢?”

      唐杳双眉缓缓舒平:“没,只是剥虾不太方便。”

      武臻无端想起白天触碰过的那双手:“你想让我替你剥?”

      这下不仅武应,正在扒饭的魏东江也看了过来。唐杳顶着通体发毛的戳人视线:“世孙误会了,阿杳绝无此意。”

      武臻似乎也意识到方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相当微妙:“我让下人进来剥吧。”

      唐杳想不通他为什么非要跟只虾较劲,眼尾一扫就指了过去:“我比较喜欢吃鱼。”

      武臻看过去,那碟清蒸桂鱼放得最远,恰好就在魏东江面前。魏东江轻咳一声,主动将清蒸桂鱼递上:“我就挺喜欢吃虾的,不如两边换一换?”

      武应眼明手快地接起,却没敢自作主张立刻去换,直到武臻应了声‘嗯’,他才火速将两个碟子调换位置。

      不稍多时,一块肉质滑嫩的鲜甜鱼肉四平八稳地落入唐杳碗中。

      唐杳瞅向夹鱼的人,她觉得武臻可能不是在跟虾较劲,而是在跟她较劲。于是她默默把鱼吃完,反手也给武臻夹了一块鱼肉:“你也吃。”

      武臻挑眉,唐杳冲他笑:“养病的人要多吃点。”

      这顿饭下来,每个人都积食了。

      吃过饭后,魏东江捂着肚说要去煮消食汤。唐杳原想找他谈谈药人的事,临时又改变主意,想留下来听完武应和武臻方才提到的崔永卓。

      可惜直到两人离席,唐杳都没能听完全部。

      武臻这一年来胃口很差,除了因病厌食,还总觉得吃什么都不对胃口。但今晚他破格吃了很多,直接导致胃不消化,腹胀得十分难受。

      唐杳多少看出来了,对着这张五郎的脸到底不忍:“不如我陪你到院子里走走?”

      武臻没有拒绝,他随唐杳走出东厅,门外的下人早已先被摒退了,除去四面廊灯与一双人,小小的院子一片静谧与祥宁。

      唐杳带他在院子里溜了几圈,自觉消食得差不多,就不知武臻这个病秧子好点没有:“郎君见好点了吗?”

      武臻已经好多了,但因积食而痛苦,说出来难免面子过不去:“我原来胃口并不小。”

      唐杳心想同样的脸,五郎的胃口可比你大得多了:“郎君莫要为了与我置气而伤了身子,否则您的手下乃至老武王可都要怪罪我了。”

      武臻觑她一眼:“你怕了?”

      唐杳岂能不怕:“若是你没了,谁能护我周全?”

      武臻看她挺是理直气壮,不仅不嫌气闷,反觉满心雾霾一扫而空:“要想见效快也不难……”

      唐杳警惕道:“这点小病就得割肉放血,那大病岂不是得直接开膛破肚?”

      武臻的手在唐杳戒备的目光中停在半空:“我不过是想再借用你的一双手。”

      唐杳这才恍悟是她反应过度,佯作镇定地将他那只手从半空抓下来,十指交织掩饰尴尬:“这样真的有用吗?”

      武臻半晌才说:“有用。”

      唐杳不太信,暗猜可能只是心理作用。但她不能自掌嘴脸,她还得表现出自己真的有用:“其实我做的消食汤也挺管用的。”

      武臻谢过:“魏老已经去煮了。”

      唐杳抿唇犹豫,片刻才说:“只是抓手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借你的。”

      武臻伫足,转过来的双眼暗芒烁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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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投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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