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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瞌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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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钰内心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摄政王说笑了,哀家若有这等本事,亦不会走到今日。”
说完,年纪轻轻的小太后脸上浮起一丝忧色,捧在手心的参茶升起袅袅热气,太后娇俏的小脸隐在氤氲水汽中,愈发惹人怜惜。
眼前女子正逢碧玉年华,若不是被色.欲熏心的永宁帝瞧上眼,此刻应和宫外的贵女们一样,约上两三手帕在闺中嬉闹,再畅想未来的夫君会是何家公子。
凤殊影收回凛冽的目光,冷冷道:“太后殿下放心,微臣定会协助殿下辅佐陛下。”
石中钰微微颔首,垂眸饮茶,按下心中的惊恐。
凤殊影心细如发,今日她只不过在祭祀中准备得稍微充分些,就被他一眼察觉,以后定要尽量避开此人。
这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盏茶的功夫,便雨过天晴。
大臣们从屋檐下走出来,纷纷称赞此乃风调雨顺的天象,得此吉兆,南朝在摄政王的治理下必会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若不是方才惹得凤殊影疑心,石中钰也很想加入到他们拍马屁的队伍中,想到言多必失,她只是远远站立在祭坛都一角,等候祭司请她前去上香。
“钰儿可还安好?”
石中钰身躯一震,缓缓转过身,望向眼前的石禹临,冰凉的指尖隐在宽大袖口中微微打颤。
此刻的石禹临仍是一头乌发,黛绿朝服配皮质革带,更显其气宇轩昂,他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担忧之色,像极了一位对女儿依依不舍的慈父。
“哀家尚好,石侍郎不必牵挂。”
石中钰轻轻吐出一口气,垂眸掩饰眼中的厌恶,不冷不淡地回道。
石禹临闻言却是一愣,没想到以往在府中唯唯诺诺,怯声怯气的小女儿在经历过昨夜的宫变后还能如此神色不惊。
本以为今日再见时,女儿会哭哭啼啼恳求自己带她回府,早已准备好的安抚之词突然用不上,石禹临一时也有点语塞。
“钰儿可是还在怪父亲让你入宫,父亲...也没料到先帝在知晓你身份后还会让执意封你为后...”
石禹临面露愧色,眼中不禁落下几滴眼泪。
石中钰在心中冷笑不止,事实上,那日永宁帝在御花园撞见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与她一同进宫参加贵妃寿宴的嫡姐,石禹临与黄夫人的嫡出女儿,石怀春。
原来那日石怀春觉得宫宴无趣,没有听从母亲的劝阻,带着小丫鬟偷偷溜进御园中闲逛,却正好撞见了永宁帝。
其实石怀春的容貌并不出众,只有眉眼略像石璞玉,也就是曾经的皇后,石中钰的亲姐姐。
只是永宁帝那日刚刚服用完五石散,就算见到头母猪也觉得是嫦娥下凡,当下便问石怀春是谁家的女子?
石怀春早就对永宁帝的恶名有所耳闻,她吓得脱口而出石中钰的名字,随即带着丫鬟落荒而逃。
于是这道阴差阳错的孽缘,就莫名其妙地落在了石中钰身上,而父亲和黄夫人也命她三缄其口,代替姐姐入宫。
眼见石禹临对她打起了亲情牌,石中钰暗中掐了一下她的大腿,迫使自己红了眼眶,拖着鼻音道:“钰儿怎么会怪父亲,只是先帝已去,钰儿不想再拖累父亲,只想在宫中了此残生罢了。”
“傻丫头,莫要胡思乱想。”石禹临走到石中钰身侧,表面看去似是在安抚女儿,他突然压低声音说:“钰儿,稍后被安排到你宫中的善水是可信的,若是摄政王有什么异动,一定要通知父亲。”
说完,石禹临又略略安抚了女儿几句,随后默默地退回到大臣之中。
树欲静而风不不止,水无痕因风起皱。
石中钰叹了一口气,有幸重活一世,这一次,她定要把伤害自己和昱儿的人拒之门外,必要时,亦可赶尽杀绝。
感觉到笼罩在身上的寒意,石中钰抬头,迎上了凤殊影投来的狐疑目光。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英明神武的摄政王法眼,想到如此,石中钰报以光明磊落的一笑回应。
收到了美人的嫣然一笑,凤殊影略略一愣,随即又剑眉微蹙,漠然转过头去。
先是在宣读遗诏时借机与他攀谈,又在祭祀的路上磨磨蹭蹭引起他的注意,凤殊影觉得...这位先帝的新寡,可能对他芳心暗许。
为了不再招惹摄政王怀疑,石中钰打起了十足的精神,小心应对祭祀相关事宜,还好一切顺利,只不过户部尚书依旧如前世一般摔了个狗啃泥,磕断两颗门牙。
回到朝凤殿,石中钰把盘龙宝印收起来,侍女星蝉端来早已备下的姜水。
“大娘娘...我不想喝。”朱昱皱起眉头,嫌弃地推开桌上的姜水。
“皇上...从今日起你就是南朝的昱阳帝,要唤我母后,自称朕。”石中钰脸上挂着和睦的笑容,她从桌上的小瓷罐中挖出一勺蜜枣,放到姜茶中搅拌,随后递给朱昱。
“快喝了它,在大殿外坐了一个多时辰,今日还下了大雨,别回头惹上风寒。”
想都不用想,那些拜高踩低的小太监们,才不会在雨中给无所依仗的新帝送去热水。
朱昱好奇地接过调弄好的姜水,浅尝了一口,真甜!
“昱儿...嗯...朕谢过母后。”朱昱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巧的虎牙,显得乖巧可爱。
石中钰微微一笑:“喝完了便早点回寝殿歇息,明日皇上还要早朝。”
朱昱闻言小脸一垮,可怜巴巴道:“母后,明日早朝朕可以不去吗?朕...朕有些害怕摄政王。”
石中钰心中叹了一口气,她很想对朱昱说,何止你怕啊,母后我也怕得紧啊!
“摄政王只是面冷,其实为人光明磊落,博学多才,皇上年纪还小,明日只需安心坐在龙椅上不打瞌睡就好。”
“可是...小德子他们都劝朕明日抱恙,若是在百官面前出了差错...摄政王就会像对待父皇那般要了朕的性命。”
说到最后,朱昱脸上浮现出惊惧的神色,刚刚被姜水暖红的小脸霎时间不见了血色。
石中钰沉下脸,这帮狗奴才,昱儿才刚即位,就迫不及待拿他做文章,若是新帝第一日就不上朝,传了出去,岂不是让封地的那几位藩王徒增疑心,蠢蠢欲动。
只可惜她们母子二人现在无所依仗,石中钰想了想,俯身在昱阳帝耳旁低语。
翌日,晨曦微露,石中钰就坐上了内侍省派来的的銮驾,携着睡眼惺忪的新帝朝正殿赶去。
坐等众妃给她请安的清闲日子从未有过,还要起得比鸟早,眼巴巴地赶去给摄政王做早朝摆件,石中钰暗叹一声,这与她想要的躺平人生,相差甚远啊!
大殿内,摄政王早已坐在纯金蛟椅上等候着新帝和太后的到来,石中钰驾轻就熟地走到摄政王身旁的凤椅上安然坐下。
随即,内侍拉下凤椅上垂挂的软金沙帘。
百官们鱼贯而入,经历过几日前的宫变,再看向周遭颇为脸生的面孔,想到金阶上那位摄政王的雷霆手段,众臣不由将身子稍稍向蛟椅上那位挪动,心悦诚服地叩拜,只盼手握生杀大权的摄政王能够看到自己展露的满腔赤诚。
石中钰坐在垂帘后,听着殿下御史们急吼吼地报上南边发了大水,迫使当地农民背井离乡,北边闹了蝗灾,粮食被蝗虫啃的颗粒无存,边疆营地中发不出军饷,各地府尹都眼巴巴地等着朝廷拨下银款救济。
而户部尚书露出空荡荡的门牙,嘴中漏风,含糊不清道:“糊银糊银(无银无银)啊!”
亲眼目睹先帝留下的一地鸡毛,石中钰忍不住转头看向身旁端身正坐的摄政王,此刻他好看的剑眉正拧在一起,凤眸深邃,面容肃然地望向阶下如同闹市般喧嚣的朝堂。
果真是南朝一等一的好皮囊,蹙眉沉思的模样如同谛仙俯视人间,仿若是混沌人世的救世祖般高不可攀。
黑锦金丝蟒纹朝服配上凌霄花纹玉腰带,勾勒出他高大伟岸的身姿,而这仙袍内的艳景也情不自禁从回忆中涌出,使得石中钰脸上飞起一道红晕。
“太后殿下有何高见?”
凤殊影见石太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水汪汪的大眼中一片迷离,皓如凝脂的脸颊上隐显桃色,离得近了,还能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馨香。
石中钰醒过神来,见到近在咫尺的俊脸,惊得微微后仰,差点从凤椅中跌下去。
大殿上哑然无声,众臣皆盯向垂帘内的石皇后,夕阳照进殿内,纱帘泛起淡淡金光,使人看不清帘中之人的身影。
一道软糯的声音从垂帘中传来:“不知三位藩王的纳贡可有交上?”
户部尚书微微一滞,随即答:“烩饼(回禀)太后,只陇西的康王交上。”
陇西那片地,是出了名的寸草不生,每年国库贴补的银钱比纳贡还要高上三倍,康王自然没有不交的道理,若是得罪了朝廷,把每年补贴的银饷一断,康王只能喝西北风了。
不过南边的瑞王和贤王可是富得流油,尤其是瑞王管辖地所持有的盐地,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石中钰没在接腔,抛砖引玉讲究的便是“引”这个字,既然她已把殿中的大臣们“引”到道上,便可功成身退。
感受到身旁投来的目光,石中钰镇定自若地对摄政王点点头,便垂下小脸,开始把玩起手中的白玉挂件。
耳边响起几位大臣在争论如何让瑞王和贤王纳贡,又要派谁去讨要,摄政王偶然开口拉扯回众人偏倚的思路,向二位藩王收贡一事便铁板钉钉。
余下的便是一些零星琐事,凤殊影正在听奏,却感到肩上落下一绵软之物,垂眸一看,石太后明媚的小脸正仰在他肩头。
美人柳眉微蹙,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道阴影,精巧的鼻下发出绵长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