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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叶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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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叶儿
岳州城,另一个街区,偏僻的小巷。
一个遍体鳞伤的女子趁着夜色跌跌撞撞奔走,躲躲藏藏,似乎在急着逃离。
可是,刚刚拐出这条小巷,她的脚步便顿住。
前方的夜色里,几个壮实彪悍的人影正提着兵器,不疾不徐向这边走来。
女子狠狠咬牙,绝望之余,回头便往回跑。可是还没来得及迈步,便看见她身后的巷口也同样拐进了几个人影。同样的彪悍,同样手提兵刃,同样恐怖。
走投无路。她只能将满是创伤的身体靠在身后的土墙上,颤抖的手伸进怀里,握住一直贴身藏着的那把短刀。
那几个彪形大汉慢慢走近,两拨人合兵一处,停住脚步,在她跟前围成了一个半圆形。
黯淡的星光只将那些恐怖的轮廓映入了女子眼底,还有,便是冷森森的刀光。
“老爷说了,这小妞也有几分姿色,若是能留活的,便留下活的。”一个大汉猥琐狞笑着,对其他几人道:“看起来咱们老爷还是个大善人,是么?”
顿时,黑暗的小巷里响起一片压抑着的暗哑笑声,是笑声,却又像恶鬼的吟唱。
夜色中的小巷犹如地狱。
女子的手忽然不再颤抖。现在已是绝境,所有的希望都已化为虚无,她面临的,只剩下死这一条路。
没有什么,她这次进城,原本就没有想要活着回去。
恶鬼一般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是冲着她。
“怎么样?小妞?跟我们回去吧?”
没有回答,另一个邪笑响起,“其实,这小妞若是不肯回去,咱们弟兄更开心。她若不要老爷,临死之前,若是再不要咱们弟兄,便说不过去了吧。”
一言出口,四周一片浮浪狂笑。
女子狠狠咬牙,握住刀柄的手在衣领下已青筋暴起。
那个黑影靠近。随着轻浮的狞笑声,那人一只手伸出,直探向她的脸颊。
下一刻,黑夜中一道刀光闪过。
那黑影发出一声狂怒的嘶叫,接着,血腥味弥漫开来。
瘦弱的女子本没有什么力气,短刀只能划破了那人的手臂。不过,这一刀划过的位置十分巧合,恰好割断了皮肤下面的大血管,鲜血喷涌而出。
接着,另一只鹰爪似的手闪电般扼住了她的咽喉。
“死蹄子!找死!”
咽喉被死死卡住,细嫩的皮肉在铁钩般的手指下如撕裂般疼,她喘不过气,眼前仅存的光明渐渐黯淡,耳边的邪笑越来越模糊……
忽然,一道刺骨寒意,咽喉的束缚猛地一松,她全身都已脱力,身体不受控制地瘫在地上。朦胧的意识只感觉到周围寒冰一般的剑气与杀气洒然掠过。
她振奋起最后的力气,奋力睁开了眼睛。
昏沉的夜幕,黯淡的星光中,立着一道笔直的侧影。从下方的角度看,这侧影犹如利剑直刺苍穹。血腥气弥漫在周围,方才那些浮浪邪笑已荡然无存。
气息顺畅了,意识渐渐恢复,她抓着墙根的枯草拼命爬起来。
那些方才还在行凶作恶的歹徒已经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血从他们自己都来不及意识到的伤口汩汩流出,浸染了这条安静小巷里的土地。
那人忽然转过头,雪亮的目光射向另一侧巷角。两个歹徒正全身颤抖蜷缩在那里。
那两人对上这森冷视线,吓得抖如筛糠,与方才的狂妄凶狠判若两途。
“作为习武之人,你们甘愿如此?”他整个人寒凉如冰,方才出剑血不沾衣,这句话出口,声音却带着些许无奈。
那两个人已吓得无法思索,根本意识不到这问话中的意思。
暗夜里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们走吧……”他背过身去,白衣在夜风中簌簌飘动,“回去告诉姜禄祥,想要纯钧剑,光明正大来找我决斗,他若能胜我,纯钧拱手相让!”
那两个人这时才意识到站在眼前的死神让开了一条生路,迫不及待爬起来,想要跑,又满心迟疑,不敢跑开太快。
刚刚挪开几步距离,“死神”忽然转身面对着他们。
两人吓得“哎呀”一身,腿一软,情不自禁跪跌在地。
“姜禄祥在潇湘一带烧杀抢掠,欺行霸市,罪恶滔天。我早晚会取他首级,为民除害。你们这些人,若是还记得习武的初衷,便早些抽身,莫要执迷不悟。”
那两人吓破了胆,不停“是、是、是”的答应。直到眼前的人影再次转过身去,两人才试探着爬起来,抱头鼠窜。
半靠在墙角的女子这时才彻底清醒过来,扶着土墙慢慢起身,对着那侧立的身影俯身行礼。
“多谢……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刚说出这一句,眼前便一阵发黑,不由自主倒下,头部撞向身边的土墙。
她虚弱的身子被一条有力的手臂扶住,头部也被扶了一下,没有撞上坚硬的墙壁。
“你是王小姐的婢女,叶儿,是么?”耳边响起一个冰冷却没有攻击性的声音。她全身一震,抬头睁大了眼睛。眼前,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眼都如同他的身姿一样,笔直笔直的。
“恩人……怎么认得我?”她扶着他的手臂站稳,又自觉不好意思,后退一步离开他,一手扶稳土墙。
那人立即收回手臂,依旧面无表情。
“在下沧零,游历江湖,偶来潇湘,正遇到王家之事。可惜当时为时已晚,王小姐已然丧生。”
叶儿听着,神色越来越黯然,终于低头啜泣起来。
“多谢侠士关注。我自幼家贫,父母无奈才将我送进王员外家,蒙王员外收留,给小姐做丫鬟。我与小姐从小一起长大,说是主仆,情同姐妹。可怜她一个弱女子,没来由遭此惨祸,失了性命。现如今员外和夫人虽说还活着,却明明没了半条命……我……我实在是受不了。小姐……她去了……我……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沧零道:“所以你想混入姜府,行刺姜禄祥?”
叶儿怔了怔,低头看着落在脚边的短刀,喃喃道:“我知道姜府护卫森严,也知道姜禄祥身边有不少武功高强的恶人。但我觉得,一个弱女子反而更容易混进去,接近那个恶棍。”
沧零冷然道:“这种事,不是你这样的弱女子能做成的。你回去吧。”
叶儿黯然道:“我知道我没有用,可是我一想起小姐,一看见老爷和夫人整天失魂落魄的样子,便实在是……”
沧零打断她道:“此地不安全,你赶快走吧。”
他看了一眼苍茫的夜色,转身而去。
叶儿虚弱地扶着墙,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那个身影肩头一枚小小的新月在星光下淡淡闪烁。
她拭去泪珠,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一步一顿而行,可是,没走几步,便再也撑不住了。天地都在旋转,眼前一片漆黑。她失去了意识,无力地倒在地上。
夜近三更。
岳州城夜间全城宵禁,不过这个街区比较特殊,有不少店铺依旧开着门。
店铺开门是有原因的。在这个街区,通宵都有人活动。
夜半三更还在街头活动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
人不在多,却形形色色,各不相同。衣衫褴褛的乞丐,锦衣绣服的公子哥,貌美如花的姑娘,须发皆白的老人……这些人虽然差别非常大,却都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看上去全部都神神秘秘的。
山有脉,水有源。人的差异,来自不同的环境,不同的身份。可是这里的人,却都像是凭空出现的,没有来路,也没有归处。
小酒馆里,五壶龟蛇酒已然空了。
旷无涯开心得很,酒喝得越多,他好像越清醒了,兴致也越高了。
“小竹子,想不到你这样一个人,却这样的不厚道!你看看你,这五壶龟蛇酒,你就倒了一杯,而且到现在都还没喝完!”
他指着玉清竹面前的酒杯,啧了好几声,“看看这,你这是在养鱼么?”
玉清竹端起旁边的茶盏,微微一笑,“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要事当前,酒量颇浅,不敢贪杯。”
旷无涯大笑道:“江湖传说,玉家的人都酒量不行,看来不是虚言啊。好,今日我就先饶了你,改日无事,我一定要试试你真正的酒量。”
玉清竹叹气道:“实不相瞒,我现在已经在头晕了。”
这句话出口,旷无涯越发笑得前仰后合。
玉清竹忽然抬手阻住他,倒把旷无涯吓了一跳,抬眼看去,只见韦记铁铺通红的炉火前,一个绿衣女子正在踱来踱去。
“滴水观音?”旷无涯盯着那女子,摸着自己的髭须,“看起来这个女人是真的被你制服了。或许,她知道逃不出你的手心,便放弃逃跑了。”
玉清竹笑道:“我一个人能有多大作为,还不是靠你抢先一步将岳州城中的情况全部打探清楚了?在她面前,我不过是故弄玄虚有一套罢了。”
旷无涯指着他笑道:“听听你说的。我只是踩好了点而已。与滴水观音正面交锋的,是你不是我。什么故弄玄虚,你也过于自谦了。”
玉清竹放下茶杯,长身站起,“走吧,是时候走进真正的韦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