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梦》林茉莉

3、chapter1-3

　　湛蓝的湖水，碧绿通透的竹屋，放眼望去尽是透亮的白雪，满世界的白。像是沉寂廖久的世界里，有着满满的空白。
　　烟雾缭绕间，通透的竹屋像是碧玉雕刻出来般，有着莹亮的光泽。
　　白纱笼罩，白玉挂钩。
　　床上的人也似白玉般透明虚弱。
　　空气仿佛静的膩住一般，只有案台上的香薰袅袅地雾气在窗前浮沉。
　　在床边的美人榻上，蓝冰尘一袭淡蓝里衫，长发飘散，迷人的蓝眸紧闭，修长的指尖弯出优美的流状，双腿盘坐，静静调息。
　　青玉床上，原本轻放在被面上的纤细玉指轻轻一动。
　　女子呼吸突然变的局促，像是在梦境中正承受着难忍的痛苦。
　　眼睑微不可闻地一颤，蓝冰尘未曾睁眼，然而筋骨分明的手指却绕出一朵透蓝水莲，眉间也隐约映出一条流线型的莹蓝，与手里的水莲交相辉映。
　　沉沉凝神，反手一推，透蓝水莲缓缓落在女子的头顶，像是侵入碧水般荡着浅浅的波晕，慢慢传遍女子的全身。
　　轻轻吐气，蓝冰尘缓缓睁开眼，眉间的莹蓝水印慢慢消逝。
　　“若若……”他轻轻启唇，声音有着无限的缱绻。
　　乌黑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沉睡千年的睡莲即将放蕊，尹若水缓缓睁开眼眸。
　　眼前的景象由模糊变得慢慢清晰，黑珍珠般的眼珠静静地看着帐顶。
　　“你不应该救我的。”许久不曾开口说话，她的声音沙哑却依旧有着原来软绵温柔的影子。
　　“那怎么办呢？我还不想死。”弧度优美的唇角边像是樱花般绽放，蓝冰尘笑得温柔，蓝眸有着透明的淡亮，“我们说好的生死相随，若若，你是要我也一起死吗……”
　　“冰尘——”她轻轻闭上双眼，浓密的睫毛不住轻颤，缓缓地，濡湿的莹亮浸透眼睑。
　　轻轻一挥袖，白色纱帐飘然落下。
　　蓝冰尘双眸温柔，“你原来的一切，我会帮你找回来。”
　　“不。”
　　隔着半透明的纱帐，蓝冰尘明显感觉到她的颤抖。眼角的落寞轻轻晕染开来，然而，他却依然淡笑着，像是什么都没有觉察到。
　　“不相信我？”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带笑。
　　乌黑的眼眸轻轻闭起，她深深地呼吸，直到认为自己的情绪不会再那样轻易的显露出来，“那一身的武功本来就不属于我。”
　　一阵冰凉的微风拂过，纱帐轻舞，淡蓝色的身影已在她的身侧。
　　“他给的，你应经还给他了，如今，你的一切，只能由我来给！”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上她羊脂般的脸颊，他的神情专注依恋，“我放任你在他的身边六年，如今，是他亲手把你还给我的，这一次，我绝不放手。”
　　水汽氤氲的黑瞳默默对上那对执着的蓝眸。
　　“你不问我，凌月庄——”
　　尹若水——尹为伊人，冉若媚水。
　　凌月庄一朝夷平，却为庄主最疼爱之爱徒亲手所为！
　　凌向南容颜安详，颈边赫然有着白色晶亮的水莲纹印。莲花烙——凌月庄幺弟子尹若水独门武技，此乃凌月庄主夫人言玉芷独创，只传给唯一女眷爱徒一人，以其凄然眩美的气场和冰冷轻扬的杀戮扬名武林。放眼整个武林，在夫人香消玉殒后就只有尹若水一人持学，能够如此轻易地将凌向南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置于死地，除了如若己出的爱徒，别无他人。
　　看着尹若水眉间的银色水印慢慢加深，知道她又在想着痛苦的回忆。蓝冰尘轻点指尖，一瓣莹蓝花瓣的气流缓缓抚平她轻皱的黛眉。
　　“我早已被逐出师门，下山那一天，凌向南就已命我发誓永不过问凌月庄之事——”他的蓝眸突然深沉，原本透蓝的淡亮慢慢浑浊。
　　“普天之下，能使用莲花烙的，只有我——”
　　“是你吗？”措不及防地，他低头，蓝眸静静地看进她的眼里。
　　“……”
　　无数次地想象过他的质问，然而，在他写有满满信任的眼眸里，她竟然无言以对。
　　他轻轻低下头，骨指分明的手温柔地执起她不住颤抖的手，“那么……是你吗？”
　　轻柔地，他冰冷地唇印上她同样冰冷的手背。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她好想说出口，然而，为什么？明明是那样确信的答案，却是那样的难以启齿？
　　 ……
　　“尹——若——水——！”像是雄狮的怒吼，那凄厉的回声将她的耳膜震得嗡嗡作响。
　　脑袋像是炸开般，她挣扎着睁开眼眸。
　　“……殇……”她重重地摇头，想要要走脑中残存的混沌。
　　霎那间，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远处紫色的雾气伴随着凌厉的掌风飞速向她飞来。
　　几乎是凭着习武之人的下意识直觉——集中念力！她运气凝神，掌间白色的光波瞬间膨胀并将她反弹出去，躲开那威力强大的掌风，白色素衣在风中疯狂地飘扬。
　　尹若水轻盈地身影定定地立于空中，珍珠黑的眼眸难以置信地睁大。
　　“殇……？”
　　“不要叫我！”
　　紫色眼眸有着浑浊的暗紫，像是中了剧毒的紫罗兰，有着致命的凌厉，此刻正充满恨意地指向自己。
　　终于，发现到周围的异样，她轻轻低头。
　　乌黑的瞳孔瞬间放大。
　　塑白的内堂——满室满眼的血红！
　　残损的桌椅……血红的白玉雕栏……东倒西歪的师兄弟……内院的竹叶上仍旧留有温热粘稠的血红液体……
　　她定定地立于空中，全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腥味，玉芷山到处都是艳丽的血红……
　　像是意识到什么，她缓缓抬起自己的手。
　　温热的液体，透着透亮莹润的嫣红，侵染了她原本素白的衣衫，裙袂边……衣褶处……像是绣满了血色牡丹，肆意着怒放着——
　　然而她自己——毫发未伤！
　　“师……师父！”她轻轻地摇头，巨大的恐惧深深地攫住她！“师父！”她开始急切地寻找那抹仙人般的飘渺身影。
　　师父会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找到师父……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裴潋殇眼神冰冷，他脸色铁青，冷眼看着她的惊慌失措，暗紫的眼眸尽是滔天的仇恨，曾经的海誓山盟，曾经的潜软爱意，如今统统化成剧烈的利刃，冰冷地刺进他的胸膛，肆意地搅得他血肉模糊。
　　珍珠黑的眼眸瞬间亮起。
　　芷翎剑！
　　飘渺地落地，尹若水跌跌撞撞地向前走，脚下结实的石板像是一团团柔软的棉絮。
　　沾满血污的手颤抖地抓起有着繁复花纹的利剑。
　　师父未曾离手的芷翎剑狼狈地跌落在石阶下，甚至连刀鞘都未曾亮开。
　　不详的预感深深地撞击着她。
　　不会的，师父武功盖世，整个武林几乎无人能敌——不会的……
　　仿佛觉察到了什么，她吃惊地抬眼，猛然转头——
　　素白的衣袍，不再肆意轻扬，像是失去生命般耷拉在石阶的一角。
　　轰——
　　全身的血液凝固了，她感觉不到任何的事物，唯一能做的只是跪着前进，眼里的水雾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湿润炙热的液体就快要溢出眼眶，她却倔强地憋住。
　　裙袂磨地，发出沙沙的声响，好几次都被绊地踉跄，她却仿佛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手里紧紧抓着芷翎剑，如木偶般跪着前行。
　　惨白的唇角隐然带笑，眼角温柔的纹路丝毫未变，然而那双清透慈爱的双眸却永远都不会再睁开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师——”
　　突然，一枚莹亮的银光在她眼底一闪而过。
　　她的手轻轻颤抖，沾满血污的手颤抖地抚上凌向南的颈边。
　　一朵莹白雪亮的莲花印，浅浅地……却妖媚地绽放……
　　莲——花——烙——
　　她想要尖叫，却只能怔怔地看着那朵妖媚的莲花……
　　她一步步后退，一步步后退——
　　突然——
　　反手，凝神，起身——
　　她疯了般地施展轻功，落在玉芷溪畔。轻轻探身，水中的倒影在水纹晃动下颤颤悠悠，一个白衣少女满脸血污，然而，眉间的一点莹白水印却如出水白莲般莹润雪白。
　　莲花观心，眉神相晕——眉间的银色水印是她使出莲花烙的证据！
　　是她！竟然是她！
　　“不！——”
　　狂风四起，素色衣袍疯狂地随风翻滚……
　　
　　莹莹的水润温柔地贴上她的眉间，顿时通体舒畅，冰凉的水润感像是冰凉的翡翠拂过全身的感觉，她轻轻闭上眼，意识渐渐飘渺。
　　突然，像是感应到什么，她倏地睁开眼，惨白的手指焦急地抓住那双正在运功的修长大手。
　　“不要！”
　　意识渐渐模糊，但是她仍然倔强地想要看进他的蓝眸。
　　“若若……”他声音温柔，有着无奈地劝慰。忘记一切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幸福。
　　“求你——”她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最终还是抵不过他的“冰恋”，沉沉睡去。
　　忧伤地看着她安详沉睡的睡颜，蓝冰尘轻轻地叹息，然而指尖的蓝色水云却慢慢消失，他永远都不能拒绝她。
　　从前就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蓝色水云完全消失，修长洁白的手指依恋地拂过她消瘦绝美的脸庞，每过之处都伴有淡粉色的光晕，白纱帐里隐隐有着樱花的淡香。
　　若若，你知道吗？我多想带着一个没有记忆的你与你退隐山林……
　　“……我多想在你的脑海中创造只属于你和我的记忆……”他轻轻俯身，在那朵银色水印即将消逝前，轻轻闭上眼，颤抖地吻上她的眉间。
　　“……没有他的记忆……”

作者有话说

“……我多想在你的脑海中创造只属于你和我的记忆……”
“……没有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