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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chapter 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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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李府最近来客不断,连长安城的老百姓都为之侧目。这李老爷一向仁德好施,虽然在江湖上也有个把好友,却不知为何近来越来越多奇装异服的武林中人大摇大摆地进驻长安,甚至听说与北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南方诸派也都纷纷赶来了。
坊间对李府的主人李九天可是有诸多的传闻,因为其经商成功却从不忘本,经常在城中捐医铺路的形象深入民心,以至于对他的传闻更是神乎其神。
有人说他是当今圣上体恤民情,特意安插在民间的得力助手;更有人说他其实是仙星降世来解百姓疾苦的。如今这番江湖人士在天子脚下如此大动静也未见朝廷和官府有多大的反应,可见李老爷虽不为人臣,在朝中的势力却不容小觑啊!
连廊环绕,檐角沟通,外表古朴的李府中却别有景致,大到雕梁画栋,小到壁画摆设,处处可见精致。府中的亭台楼阁更是鬼斧神工,就连皇宫也不过如此了吧。
武林名声赫赫的侠客李九天在南北盟主被杀之后广发英雄帖商议武林大事,各大派无不送了一口气,毕竟刘九天侠名在外,又相传与皇室中人关系密切,武林中人也多多少少会给他几分情面。而如今南北各派都是群龙无首,这种情况很容易给某些有狼子野心的人留了间隙,此时还是速战速决的好。于是陆续有各大门派赶来与会,李府前厅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然而,前厅的热闹好像只是一幅画,那明亮的灯火仿佛照不进这垄暗的后殿。
没有人知道,在这富丽堂皇的李府中,还有这么一处地方,没有亭台楼阁,没有雕梁画栋,有的只是满园的木槿夹着深紫色的藤蔓。在这花团中的庭院并没有热闹可言,紧闭的房门更是神秘之极,在这百花竞放中更显诡异。
静翌地房内安静极了,夏日午后的阳光透过上好的绿云窗纱将整个内室晕上了浅浅的妃色。要不是李九天躬身行礼,根本就不知道这房里原来还有人。
坐在主位的少年面容隐在阴暗处,让人看不真切,修长干净的手轻轻一抬,李九天才恭敬地直起身子。
“赐座。”
少年的声音低沉有力,隐隐中似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
李九天又是诚惶诚恐地谢了座,才又恭敬地坐于下方。
“三皇子,老夫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将南北各派都请到府中,如今倒也来了七七八八,不知接下来……”
李九天没有把话说完,眼神恭敬。他的一句三皇子道出了坐在上方的那个少年崇高无比的身份。
普天之下无人不晓,拥有神话色彩的三皇子乃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更曾不止一次在大型臣宴上大肆赞赏,有意无意地透露口风。皇上万岁以后,这皇位十之八九便是这个三皇子的囊中之物了。传说他六岁便展现了其惊人的才华,八岁可与太傅对簿国策,十三岁更是解了番邦出的三道难题,平了番邦的狼子野心。小小年纪展露出的才华让人不得不服。
少年依旧不言不语,李九天也没有说话。
干净修长的手指在上好的檀木桌上轻轻敲击良久。
黑暗中,少年仿佛轻笑了一下,然而李九天却并没有因为这个笑声而有所放松,一颗心反而开始悬紧。
“看来,李先生在天下人的心里威望甚高啊。”不咸不淡的一句话似乎还夹杂着轻微的笑意。
闻言,李九天倏地起身,猛然跪倒,“三皇子严重了,九天乃是一介布衣,多亏三皇子相助才有今天,‘先生’二字实在愧不敢当,如今老夫沽名钓誉,也是仰仗了我朝的天威,九天对皇子更是万死莫辞,绝无二心!”
阴影中,少年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他优雅地起身,温润如玉的面庞渐渐浮现。
两眉斜插入鬓,双眸炯炯,似有深沉的墨凝在眼底,天然通透。面如冠玉,嘴角带了一抹和煦的笑。
竟然是那日云来客栈中的青衣少年!
“先生过谦了,以先生如今在民间的威望,加上先生的一片赤胆忠心,必会为我朝带来无尽的裨益,这实乃我朝之幸事,先生又何必如此自鄙呢?”平陵凡宸微笑着扶起李九天,通透的眼中未见一丝阴霾。
李九天微颤颤地起身,额上已有了细密的汗水。伴君如伴虎,他不是没有尝过一朝便由世人称羡的朝臣沦为阶下之囚的滋味。
没错,他便是当朝的前宰相李重光,因为一封战书处理不当便被当今圣上下令废去官职,刻时斩首。正在他万念俱灰之时,是当时年仅十五的三皇子挺身而出。
他永远忘不了年仅十五的孩子,在看向他时,眼底的那份平静和沉稳。
“父皇,李丞相在职多年,恪忠职守,朝中大臣皆以之为榜样,如今因为一封战书便丢了性命,恐会引起大臣们的惊慌,从此怕无人敢冒天下不韪的为父皇尽忠。”
“宸儿,你还小,李重光隐瞒战书,避战求和,损了我朝颜面,更是激怒穷寇,失了我朝十座城池,如若仅是为了所谓的‘恪忠职守’而饶了他,那么朝中更会混乱不堪,各个的都以为可以‘功高盖主’了!”不怒自威的皇帝阴冷地看着惊恐地跪在殿上,将头埋进手中的昔日爱卿。
原本颤抖不已的李重光在听到“功高盖主”四个字时,顿时吓得缩成一团,“老臣罪该万死,万死也没有谋反之心啊!只是当时城中却无兵马,如若强敌,那么城中百姓必然死伤无数,老臣一片忠心,还请,请皇上明鉴……!皇上明鉴啊!”
“可是,如果儿臣认为,李丞相多年来塑造的形象对我朝有万利而无一俾,父皇可愿意先留着他的命让他将功赎罪呢?”小小年纪的三皇子声音清澈。
“宸儿可是有了什么想法?”皇帝思考了一下,终于静下心来看着自己最宠爱的皇子。当今朝最尊贵的两个人径自在朝堂上商议,仿佛殿下跪着瑟瑟发抖的人只是一抹空气。
“对于李丞相这一次的失误必然是要罚的,如若罚的轻了,朝中必然有人不服,罚的重了,不仅大臣从此心生惧意,更是浪费了一个牵制武林的绝佳条件。”三皇子定定地看着若有所思的父皇,那双沉凝的黑眸中洋溢着智慧的光芒。
自从将凌月庄敕造成朝廷工人的正派之首后,凌向南管理有方,虽南北各派互相牵制有所平衡,可是,也因为他管理出的良好环境,让武林的这股势力有越来越强的气势,总有一天,他将会变成牵制朝廷的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如若不可收为己用,那便是绝对要除去的!
“说下去!”皇帝一挥衣袖。
“儿臣听说,李丞相曾经被武林中人劫持,可有此事?”他转身大声一喝,殿下待罪之人更是吓得瑟缩不已。
“臣惶恐,三年前,臣告假送内人的棺犉回乡,路经南麓,被当地的一群山贼扣留。”李重天依旧跪着,额上有着叩头时磕破的伤口。
“李丞相不仅聪慧逃脱,更是大人大量,连夜找了南麓的官府,商议解决山贼的日常生活,更是制定出了一套方案,让他们从此自耕自种,还发展成了官府之外的一支队伍,不仅开了镖局,更有自觉在夜间配合士兵巡逻,保护城民的队伍,是也不是?”三皇子上前一步。
“是……”李重光跪着,声音颤抖。
仿佛很满意他的答话,平陵凡宸转过身,看着自己若有所思的父皇。他相信精明如父皇,不可能还想不到他的心思。
皇帝原本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展,他缓缓笑出声,一抬手,随侍在侧的小太监马上会意地倾身倒了一杯茶。
“那么宸儿来说说,朕应该怎么做啊?”皇帝带笑的声音有着慈爱的试探。
平陵凡宸嘴角轻扬,双手恭敬地作了一揖。他知道父皇心中早已有数,此番问话只是为了试探他而已。
“儿臣不敢,儿臣身处深宫也听说了此事,更不用说民间了,凌月庄庄主凌向南以及南麓的夫千发皆敬佩李丞相的容人之腹,双双与之深交,近几年的战事中,靠着两位盟主的帮忙,也曾立过不少战功。想必李丞相已然成为朝廷与武林最好的纽带,作用甚至远超凌向南,”他顿了顿,“儿臣认为,剥去李九天的朝服,摘掉他的顶戴,将他逐出朝堂,贬为庶民,并下令李氏子孙九代不可为官,替了满门九代抄斩之罪,而暗中却笼络武林人士,届时可为除掉这股武林歪气留下伏笔,他李家也算是将功赎罪了,父皇认为这样好于不好?”
……
他看着眼前这个笑容和煦的少年,虽然眉眼间没有当今圣上的阴沉乖戾,可是,那万分神似的脸庞却让他无端地心惊不已,仿佛这个温暖和善的皇子有着更为让人心生寒意的能力。
“至于接下来么……”平陵凡宸优雅地踱步,神态自若。
“暂时按兵不动。”他回头看着疑惑不解的李九天,“还有两位贵客没有到呢。”
李九天低头思索了一阵,“老夫不才,还望三皇子明示。”
“这两个人先生都认识,许是父皇为之扼腕的凌月庄仅存的两个人了。”他轻轻地说着,嘴角带着一抹深意。
“皇子说的可是那两个叛徒?”李九天一惊,“他们会这么傻自投罗网吗?”
平陵凡宸轻轻一笑,“事情越来越有趣了,不是吗?”
李九天思考了一下,还是有点不明就里,“皇子,那么这次围剿?”如今南北的武林翘楚都聚在长安,要是调齐兵力,对其进行围剿,他们就算有幸逃出生天,也必然元气大伤,可谓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三皇子似乎又有了新的主意。
“如今看来,先生在武林中的威望甚高,那么至少在短时间内他们是不会图谋不轨的,更如今南北之间也有了不平衡,他们自顾不暇,而我们边境的沙寇们却还在虎视眈眈,留着他们,再加上先生的号召力,或许还会为我朝多出一份力。”平陵凡宸轻轻推开窗棂,园中的繁花似锦让人有种朦胧的不真切感,“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继续保持这种不平衡。”
李九天豁然开朗,恭敬地对着皇子的背影行礼。
“老夫明白。”
看着园中人工的莲池,少年挥了挥手,李九天缓缓地退了出去。
池中的莲花正在怒放,高洁的枝梗,纯白的花瓣,让他想起那个一身白衣,神情娇媚眼神却冷淡落寞的女子。
“启禀三皇子,雷震天他们已经到府了。”袁鲁握剑拱手,盔甲冰冷作响。
尹若水。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洁白的唇畔浮起玩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