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梦》林茉莉

14、chapter2-5

　　
　　“师父。”
　　白衣少女缓缓出现在花海里，素色衣袍上沾满了有着淡淡花香的露水，就连睫毛上都载着略为饱满的水珠，在初升的阳光中熠熠生辉，显然已在这里等候许久。
　　放下手中的花锄，言玉芷对于眼前出现的身影并无惊讶。
　　“晨间露水寒气甚重，对于你的复原并无益处。”她顺了顺鬓际的碎发，蹲下身，持着花锄为一株已然开的饱满的木槿树除草。
　　尹若水眼神清澈，默默地看着她细细地一根一根将刚冒出的杂草除去，那温柔的眼神像是看着自己最疼护的孩子。
　　昨天，她那句似是有无限感慨和无奈的“你又怎可是做牛为马之人。”让她震惊不已，那样的语气，那样的表情，分明不是对她一无所知之人所应该有的。
　　她——或许只是一个被刻意遗忘的人。
　　而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过去。
　　露珠生辉的花海中，两袭白衣的女子在林中默默无言，像是一幅水墨画。
　　“这株木槿第一次开花的时候，是我成为凌夫人的第一天。”
　　良久，言玉芷才轻轻启唇，然而她依旧忙碌着，仿佛那句似春风般萦绕在林中的话语就像满林的雾气，似真似幻。
　　“……”
　　“看到庄主每日每夜对着它发呆，我便知道这是一个故事。”小心地刮掉枝干上粘糊糊的虫卵，她优雅地站起身，盯着这个在晨雾中如画卷一般美丽的少女，看到那双如水墨般的眼睛，那清泉般清澈却淡漠的眼神。
　　“故事？”尹若水回望着她，仿佛就快要被她眼中的温柔包围了。
　　“是的，故事。”对着她轻轻一笑，“一个没有我的故事，也是一个我不能碰触的故事。”她走到少女的面前，素白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衣袖处用银丝密密绣出的木槿花。
　　尹若水静静地看着一直微笑着的她，看着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袖口处的针绣。
　　“那时的我，也像现在的你一样，急于想要知道一个故事。人总是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事物好奇不已。”她看着她，“而很多事，只有在不知道的时候才是最美的。”
　　“可是，我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过去，不管它美丽与否。”她的声音依旧淡淡地，却隐隐透露出一丝急切，“每天醒来，总是感觉自己并非真实，就似一个活在别人和自己想象中的尹若水，那样不真实的自己，会让人感到害怕。”
　　“是啊，我也曾感到害怕过，可是，如果是我坚持那个故事，现在的我并不会像如今这般的平静与快乐。”言玉芷微笑着看着流露出一丝倔强的绝美脸庞。
　　庄主心中的她——也如这般的如仙人般美丽吧。
　　“你现在快乐吗？”
　　温婉地点头，“这十八年来，我享受着从没有过的快乐，与庄主一起游历，一起舞剑，一起看日升日落，是我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哪怕有时会在他的脸上看到落寞和思念的神色。而那样的神情，即使从来不是因为自己。
　　“而如果那个时候的我知道了那个故事，就会永远背着那个故事，一生无法喘息。”她依旧微笑着，看着在雾气中愈发耀眼的太阳。
　　墨色的眼眸轻转，看着那抹如沐圣光的背影，尹若水若有所思。
　　“我知道你今天是为何而来，”言玉芷转过身，眼神温柔得一如润透万物的碧水，“然而，我却并没有属于你的答案。”
　　“可是……”
　　“可是，我的所作所为让人难以理解，看你的眼神像是知晓所有。”她接下她的话，“现在的我，只是在重复十八年前的自己。”她弯身收起花锄，“或许，我对你的来历有所联想，可是我并不想要知道这个故事，你又何不试着放开自己。”
　　“放开自己……”她看着在雾气氤氲中渐渐消失的身影喃喃自语。
　　或许她是一个需要被抹去过去的人。苍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或许……
　　看着自己的双手，淡漠的眼神轻轻一颤。
　　或许，这双手曾今染过无数人的罪孽……
　　或许，这双手拥有世间的繁华却遗漏了最珍贵的东西……
　　生命既然有那么多的或许……
　　也或许……
　　她可以试着放开自己……
　　

　　木槿！
　　尹秋离怔怔地看着那袭披挂在晾架上的白色素袍。
　　那棵木槿树，如今——还在吗？
　　“多美的一件衣裳啊，即使已经过去二十几年，即使曾经染上了一整个山庄的血迹，即使曾经经历了那样的感情……”尹若水媚眼如丝，眼神犀利地看着尹秋离忡怔的背影，她微微一笑。
　　风起衫落，晾架上的素袍像是蝴蝶般舞起，不偏不倚地落在红纱蒙面的女子身上。
　　像是被突然惊醒，尹秋离眼神惊慌地伸手。
　　“嘶——”清脆的声音，丝帛崩裂。
　　“你！”白色丝帛在空中飘落，零落间仿若有一方红色纱巾如泣血的红蝶般飘落。
　　一张绝美的容颜在丝帛间隐现，左颊巨大的伤疤赫然出现。
　　“放肆！”尹秋离双眼殷红，突然间狂风乍起，仿佛从她的身体里有无数的气流喷涌而出，而那一波波的气流在瞬间化为利刃，纷纷向尹若水袭来。
　　长发飞舞，尹若水伸开双臂，红纱凌乱，将她映的仿若一只剧毒的红蝶，她眼神坚定，捻指凝气，在她身前仿佛有一堵透明的墙，牢牢地将那些利刃挡在一尺之外。
　　“就在我被解封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得到爱情！”她微笑着，眼神殷红妖媚，“一个连感情都没有的人，怎配得到爱情？”
　　尹秋离浑身颤抖，她的话像一枚枚足以挑断筋脉的银针，轻易将她的怒气撩拨到极致。屏气凝神，那一波波恍若利刃的气流又将自己的女儿逼退几分。
　　“像你这样的人，永远都赢不了言玉芷。”她的嘴角缓缓渗出血迹，可是眼神依旧娇媚，直直地望进她的眼里。
　　“闭嘴。”尹秋离眼神阴冷。
　　嘴角轻扬，她忽然轻笑出声，伴着鲜红的血渍，“她的爱可以包容一切，包括那个在凌向南心里她永远碰触不了的故事。”
　　“闭嘴！闭嘴！闭嘴！”尹秋离发了狂的施出内力，那些气流仿佛冲出牢笼的毒蛇，一条条钻进少女的身体。
　　就在她失去控制的那一刻，尹若水笑了，她的眼神温柔，收回了内力，面前那堵牢不可破的气墙慢慢涣散。
　　她微笑着看着那些气流像是毒蛇般钻入自己的体内；微笑着看着自己的母亲发了狂般地想要将她置于死地。
　　尹秋离瞪大了眼睛，像是突然惊醒。
　　“若水！”她御风上前，接住她倏然下坠的身体，缓缓降至地面。
　　一切都静止了……
　　“为什么？”尹秋离抱着她，即使在这个时候，她看着她的眼神仍然冰冷生硬。
　　“呵……”轻笑出声，尹若水推开她的怀抱，兀自起身。
　　她笑着，连眼角都恍若染上了桃花般的娇柔，她笑的肺都疼了，看着眼前的她，看着那个丑陋无比的伤疤……
　　轻笑着拭去唇角的血渍。
　　那就是言玉芷无法碰触的故事，只属于尹秋离和凌向南的故事。
　　“是你自己埋葬了爱情，尹秋离。”她倔强地微笑着，看着她。
　　“凌向南第一眼看到这件白袍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哪怕枉顾整个山庄，也要把一切都还给你。”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板上那个有着丑陋伤疤的绝美女子。
　　“那株木槿，依旧完好无损，被你毕生痛恨的女人细心照料着、那幅名为墨莲的画卷依旧被保存完好，那个女人每年都要重新着色一遍、那个女人，一直都知道尹秋离的存在。”
　　尹若水蹲下身，静静地与她对视，消瘦的素手轻轻地抚上母亲的伤疤。
　　她目光温柔，感受到自己的手碰触到那块粗糙不平的皮肉时，她轻轻地瑟缩了一下。
　　“你把我打扮成你的影子——你的衣袍，你的淡漠，你的微笑……我的一切一切，都跟墨莲中的女子一模一样！你不敢确定这个身影是否还在他的心里！而你的这个疤——又何尝不是留在他们的心上？”
　　“哈！”尹秋离拨掉她的手，眼里的有着濡湿的星芒，“哈哈哈哈……留在他们心上？”她揪住她的衣裳，殷红的双眼里仿佛就要滴下血水，“神仙眷侣有岂会有伤痕，美名远播的凌夫人有岂会有这样丑陋的疤痕？在这个世界上，早已没有尹秋离这个人，就在二十三年前，随着那场大火一同消失了！一同消失了。”
　　她看着她，用那样的眼神。
　　尹若水怔怔地看着母亲，那双眼里迸发出的感情，是那样的强烈，在她的记忆里，从未有过的震撼。
　　隐隐中，曾经在玉芷峰上，一个紫衣少年曾有过那样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频道上榜，既有码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