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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乾州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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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房里。
萧尧和萧若若,还有那个出来迎他们的小沙弥,全都围在一个大师父的旁边,看着那位大师父给两只小兔子处理伤处。
山上的天气实在多变。
说阴便阴了下来。
许厌看了看天,微微皱着眉,说道:“殿下,似乎要下雨了……”
萧鸰不以为意道:“下就下吧。”
“反正有马车,任它下也无妨。”
许厌提醒道:“可是殿下,你那辆价值五百两银子的马车……似乎还停在山下呢。”
萧鸰一顿:“……”
忘记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这雨便丝丝飘落了下来。
起先还小,忽而便大了起来,雨滴砸在地上又溅起来水花,没一会儿就将地上全都弄的湿透了。
且这雨势越来越大,丝毫不见有减小的样子。
萧鸰伸出手,接了下雨水,这雨滴打在手心里,都有些疼起来了。
许厌看着,眉心微蹙:“殿下……”
然而许厌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就忽然有个僧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抢先一步朝向萧鸰,单手行了一个佛礼,随即叫道:“王爷。”
许厌立即收敛起情绪,沉下脸色,往前走了两步,将萧鸰挡在了他的侧后方。
萧鸰倒是没急着应声,收回了接雨水的那只手,随意地甩了两下,又拿出来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擦着手,连头也没回。
萧鸰就这么着背向那僧人,道:“本王好像,还是第一回来这里。”
说着话时,萧鸰才微微侧过些头,以余光朝那僧人瞥去,不甚在意般地说道:“怎么,你一个方外之人,却竟也识得本王吗?”
那僧人低下头,手上仍持着佛礼:“王爷。”
“住持方丈,请王爷前去丈室一见。”
萧鸰神情不变,也并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本王可不认得什么住持方丈。”
“更没有那个兴趣听经学禅。”
那僧人依旧低着头,叫道:“王爷。”
“住持方丈说,王爷一定会去。”
萧鸰闻言,捉摸到了点不同寻常的意思,转过身来,没去看那名僧人,却先朝许厌望了一眼。
许厌察觉到,便迎着目光看回来:“殿下……”
萧鸰垂眸,思忖片刻,有了决定,抬手便把那方湿了大半的手帕随意抛给了许厌,说道:“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去去便回来。”
许厌接住手帕:“殿下,我随你一起去吧。”
萧鸰没答应,摇了摇头,嘱咐道:“你留在这儿,替我照看好若若和尧儿。”
“别人……我不放心。”
许厌就不好再说别的话了。
可还是担忧。
萧鸰看出来了,抬手在许厌的肩上轻拍了下,只是一拂而过,道:“本王去看看便回来,不必担心。”
说完,再朝那名僧人道:“你带路吧。”
“本王现在倒是想见一见,你们的这位住持方丈了。”
“看看他,到底是有何等的精妙佛法,才非要本王前去见他了。”
那名僧人也不多在意萧鸰的这些话。
只听见萧鸰让他带路。
这僧人便放下了那只手,又往侧旁伸去,引路道:“王爷,这边请。”
萧鸰随着僧人走向另一条长廊。
外面还在下着大雨不断。
绕了两条走廊,终于到了丈室。
那名僧人在丈室门前停下,还是低着头的,说道:“王爷,丈室到了。”
“住持方丈正在里间等候王爷。”
萧鸰看了眼丈室紧闭着的门扉,没动,只朝那僧人又望了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僧人便再投手做了一个佛礼,回道:“王爷。”
“小僧并无名姓,只有法号,小僧法号度文。”
萧鸰挑了下眉,再问:“那你们住持的……法号,又叫什么?”
度文就不答了,只说:“弟子不可议论住持方丈。”
“王爷,请您进去吧,住持方丈正在等您。”
萧鸰也不为难他,继续走到那丈室门前,很随意地便抬手推开了房门。
走进去丈室里间。
丈室里并无其他人,仅有一位老和尚,正盘膝坐在蒲团上,手中握着念珠拨动,口中无声诵着什么经文。
萧鸰问道:“就是你让人去请的本王吗?”
他倒不担心这老和尚会行不利之事。
如今在这天下间,要保他活着的,可远比想让他死的人,多得多了。
萧鸰发愁的是另外一件事。
那老和尚听见萧鸰问话,便停住了手口,抬眼去看向萧鸰,分明是沧桑的脸上,眼珠却甚清明。
老和尚微微笑着,很是慈和一般,说道:“宁王爷。”
萧鸰道:“有话大可直言,本王不喜欢绕弯子。”
老和尚便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宁王爷,老衲着人请您前来,只是有几句方外之人的闲话,想要告知于宁王爷。”
萧鸰挑眉,道:“本王从来不听闲话。”
老和尚依旧慈和浅笑,说道:“那么,若是亲长之言,宁王爷可愿意一听吗?”
萧鸰眉心微皱。
他就知道。
可就是没想到,自家那位太后娘娘的手,居然都伸到了这里来。
连这样一座古寺都被牵涉了进来。
萧鸰心中更生出来另一份疑虑。
许厌……
难道当真是他家太后派来的人吗?
否则今日之事,也实在太过凑巧了——先言提出上山打猎,后又转道前来佛寺,这些事,都是许厌提出来的。
一切太过顺理成章了。
巧合多了,并不能只当做是巧合了。
萧鸰沉下神色,眸光微冷。
最好不要是……
老和尚仿佛没看到萧鸰变了脸色,理了理手上握着的念珠,缓声说道:“宁王爷,不必担忧。”
“亲长之人有言,虽目下远隔千里,不在身旁,然一切皆安,并叮嘱宁王爷,不必时时挂念。”
“再问宁王爷,不知王爷近来可还安好吗?”
萧鸰看向那老和尚,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母后派来的吗?”
老和尚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亲者还有一言。”
“望王爷记得冷时添衣,多加餐饭,亲者企盼与王爷能够早日团圆。”
“如此,母子亲情便可不必再受离别之苦了。”
萧鸰听不得这些瞎七八糟的话,运了运气,还记得自己这是在佛门清净地里面,不能骂人。
拍了拍脸。
对对对,千万不能骂人。
萧鸰走到老和尚面前,蹲身下去,看向老和尚的眼睛,神情真挚,口吻诚挚,饱含虔诚之意地叫道:“大师。”
“大师,你若能见到母后,还望大师帮我也带个话。”
那方丈越发慈祥和蔼起来:“宁王爷请说。”
“老衲必定,会将宁王爷的思亲之情,传告于太后娘娘的。”
果然是他家太后的人。
好一个佛门清净之地啊……
萧鸰咬了下舌尖,尖锐的疼痛的冒出来,一下就激的他双眼冒了泪花,看起来更是情真意切了:“大师,你告诉母后,就说儿臣在乾州,过的很好。”
“儿臣也很是想念母后。”
“可儿臣困囿于乾州方寸之地,实在寸步难行,都是我这个做儿臣的不孝,不能亲自侍奉于母后左右。”
“还望母后,在京都深宫,定要好好珍重。”
“必定要等着儿臣前去与母后团圆才是。”
那老和尚说道:“宁王爷放心,宁王爷的话,老衲必定会为宁王爷带送给太后娘娘的。”
萧鸰再问道:“大师,我母后……她可还有别的什么话,托您传给我的吗?”
老和尚又换了一只手拿住念珠,说道:“也许有。”
“但太后娘娘,应已托他人——听说,是一位将军。不过老衲乃是方外之人,实在不明白这些。”
“宁王爷可以等上一等,大概,也很快便能知道了。”
萧鸰抹了抹眼角的泪花。
果然那天晚上开鸽子宴的事,还是传到了他家太后娘娘的耳朵里去了。
不过他家太后的手,这着实也伸的过长了些吧?
又是将军……
估计和管家说的是同一个人吧……
可到底会是谁……
他家太后往常也不是卖关子的人,怎么这回偏偏把这消息掩的半虚半实的了呢?
只说了身份,又不讲清楚名姓。
莫非是不好讲吗?
还是不能讲……
萧鸰从丈室里面出来,脸上已是干干爽爽的了,并不见半点方才在那住持方丈面前泪花闪烁,垂垂欲坠的思亲情浓的样子。
只见方才引路的僧人还站在那里。
萧鸰站在丈室门前,问那个叫度文的僧人,道:“雨停了吗?”
雨自然是没停的。
虽看不见,却也能听得到。
雨滴落打在屋顶上。
发出的声音很大。
度文没有抬头,只是向着萧鸰行了一个佛礼,回答了萧鸰这个有些明知故问的话,道:“雨还没有停。”
萧鸰扬唇一笑:“本王想也是该没停的。”
“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不觉得累吗?”
度文闻言,忽然抬起头,似乎很有些惊讶。
萧鸰笑的和煦,吩咐道:“不要在这里站着了,今日天冷,不如活动活动,也好暖和些。”
“这样,你替本王去,准备……两间屋子,本王今晚,要留在这里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