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你的风向》夜微阑

6、第一次的牵手是不是因为寂寞

　　王念梓在紧张而又夹杂着期待的心情中熬到了星期五。
　　其实和萧颀然一起出去玩，并不是第一次了。两人是好朋友，自然也单独相处过。只不过这一次的邀约，在平安夜的这个晚上，一个尚不知道目的地的约定，就有了几丝说不出的暧昧气息。
　　老师口中的“今天就到这里”动听有如金口玉言，王念梓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抬头越过前排望了萧颀然一眼。只见他已经站起身来，修长的手臂将书包轻轻往后一甩，随意地搭到了肩上。
　　没等她收回目光，萧颀然忽然半回过头来，目光若有若无地飘过她的座位。半摞流海下的眼神意蕴不明，却惹得她心怦怦直跳起来。
　　他要先去他们约定好的地方吧？想着他会在那里等她，王念梓心里有些欣喜，手里也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教室里的学生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星期五的下午放学，宣告着一周的结束，暂时的解放——即便这些高三生大多周六还要加课，此一刻也是雀跃无比的。王念梓背上书包也随着人群走出教室，绕过操场和食堂，直向学校的后门而去。
　　“hi，王念梓。”就在她跨出校门的那一刻，身后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她回过头去，董行磊端正地站在她的身后，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
　　她的脸腾地热了起来。他、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一直跟着自己……
　　“董……董行磊，有什么事吗？”她想让自己看上去尽量镇定一点，就像她已经让自己遗忘收到他情书的事情。
　　“那封信……”这个俊朗高大的男生，站在她面前足比她高了快一个头，此刻居然面上也红了起来：“我想问问，我给你的那封信，你看了吗？我等了几天没有你的回复，所以……”
　　王念梓压根没有想好怎么给他答复。在这些问题上，她有些鸵鸟的心理，以为自己当作没事，别人就也跟着没事了。没想到董行磊是认真的，还特意跟着她到这里。
　　“我……”她酝酿着如何将拒绝的话说出口，“我们都已经高三了，我想我可能没有这么多时间考虑这些事情，所以……对不起。”
　　她鼓足勇气说出这些话，忽然觉得拒绝和表白几乎有着差不多高的难度。而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帮她免去很多想借口的时间，又能将伤害的程度减到最小。
　　董行磊没有如她想象的那般失望告别，而是微微笑了起来：“我知道啊，我还知道你的成绩一直都很好。”他笑起来的时候很阳光，牙齿雪白，眼睛有好看的弧度，晴天的感觉。
　　“所以，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有机会的话，还可以一起复习功课……不会影响成绩的，我保证。”
　　他用义正词严的理由将她冠冕堂皇的借口打败。内向的王念梓无言反驳，只能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玉兰花开，瓣蕊流香，说的就是她这样的清新纯美。
　　董行磊的脸似乎更红了：“今天……就是想告诉你这些，你也认识了我，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可以聊聊……”
　　王念梓心道自己点点头先应了就离开吧，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就在这时，她却意外地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
　　“王念梓。”
　　这个声音是淡淡的，却也听得出不悦的气息，仿佛是从云上天际飘落下来，却狠狠撞进她的心里。
　　她转过头去的时候有些仓皇，看到萧颀然双手插兜站在路口，远远地望着她和董行磊。
　　“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她匆忙间和董行磊打了个招呼，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便回头向萧颀然的方向走去。
　　萧颀然见她走过来，也回过头就慢慢向前走。
　　待到她走到与他并肩的地方，萧颀然也没有同她说一句话。不知怎的，王念梓有些惴惴，也只默默跟着走不吭声。过了好一会，萧颀然停住了脚步：
　　“到了。”
　　到了？王念梓抬头，眼前是一间别致的小木门。青绿色的藤蔓攀爬在木门的两侧，窗子里一排排的书架整齐地列着。
　　看起来，这是一间书吧。王念梓心想，明明离开学校不是太远，怎么自己就从来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一间这么特别的书吧？如童话中小矮人住的屋子，隐于繁华喧嚣的都市街道里。
　　萧颀然推开门，然后站在门口，让她先走了进去。书吧里光线柔和，人影稀疏，几张木桌椅随意地摆置在窗边，情调安静而温馨。
　　“你带我来……看书？”王念梓颇感意外，萧颀然不管是看起来还是事实上，都不喜欢看书。
　　萧颀然把书包往旁边的空椅子上一放，然后坐了下去：“不喜欢吗？你平时不爱说话，又老捧着本书，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些地方的。”
　　他这是为她考虑而选的地方吗？王念梓忙点头道：“喜欢的，这里很雅致……”
　　服务生走了过来：“两位需要喝点什么吗？我们这里也提供晚餐。”
　　萧颀然对王念梓挑眉：“想吃什么？你点。”
　　王念梓看了看餐牌，要了一杯红茶和一个套餐。服务生又转向萧颀然，他随意地应道：“一样。”
　　和她一样。王念梓想，平安夜里，外面哪家餐厅不是人满为患、价格番翻？也难得他想到这样的地方，以学生的经济标准来衡量，这里的消费也并不算低，但总比外头强多了。
　　关键是，这里环境清幽。她有足够的空间和他在一起。
　　萧颀然对撞见董行磊和她在校门口的事情只字未提。两人聊了些学校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又谈起了时下热门的电影，聊得颇为投机。内向的王念梓，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打开话匣子，话题源源不绝。
　　说着说着，她忽然觉得周围有些安静下来，仿佛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了。萧颀然双手支着下颚，目光盈盈地看着她，看着这个眉飞色舞的她，略含笑意。
　　她的脸腾地就烧热了。嘴巴里说的话也慢慢停了下来，变成了支支吾吾意蕴不明的乱句。这时，服务生的出现突兀地打破了这种暧昧至极的空气：
　　“两位，你们的餐点上齐了。”
　　因为点的是一模一样的东西，上菜的时候也是一起来。王念梓舒了口气，却也有些失望，借机将目光移了开去。周围的人已经比初来时多了不少，且大多都是学生，穿着各种学校的校服。她发现，女学生们的目光仿佛都在同一个方向，都是若有若无地向她飘来——确切的说，是向着她对面的那个人飘去。
　　萧颀然是浑然不觉的。此刻他正侧过脸看着落地玻璃窗外的街道夜色。红的蓝的黄的紫的。幻彩霓虹在夜里演绎着自己的灿烂。
　　他的脸因着那些变幻的光线而显得柔和。挺括的侧面线条，薄薄的片唇微抿。
　　萧颀然不说话的时候，确实俊逸得惹人注目。而自己，最多就只算清秀罢了。
　　王念梓低下头去，专心致志地吃她的套餐。味道不差，却没真的吃出什么滋味来。
　　“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萧颀然不知什么时候又看回了她去，声音不无宠溺：“你这么瘦，是应该多吃一点。”
　　王念梓差点被他呛住。她停下来瞪了他一眼，拿起手边的红茶喝了一口。
　　好烫！
　　心不在焉的后果就是她喝入了一口滚烫的红茶，不能吞又不好意思吐出来，憋得满面通红，眼泪都快流出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萧颀然拿起他手边的湿巾，飞速绕过桌子蹲到她旁边，将湿巾凑到她的嘴边：“吐出来，别强忍了。”
　　他知道她的倔强。这是王念梓听过，他最关切、最温柔的声音。
　　她终于把红茶吐到了他手里厚厚的毛巾上。他用空着的手摸摸她的脑袋：“小迷糊。我去下厕所。”
　　真是糗大了。她点点头，他向她身后走去。
　　周围那些女生一直看着他们，那些又羡又妒的眼光悉数落到了王念梓的身上。她忍不住微微吐露出被烫得发麻的舌尖，心里却是甜丝丝的，不停回忆着他关心她、为她解围的片断，直到萧颀然重回到座位上。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吃饱了吗？我们出去走走吧。”萧颀然提议，王念梓依顺地穿上外套，背好书包。
　　走到闹市区，街上浓郁的圣诞气息便扑面而来。一对对恋人牵手而过，宽阔的街道因着人流拥挤而狭窄起来。两人的步速放慢，背在身后的书包互相碰撞着。
　　“这是我第一次过圣诞节。”王念梓轻轻道，却听身旁的萧颀然接道：“难道我是第二次？”
　　“你以前……没有？”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萧颀然笑了。他的笑容很随和，眼眸都浅浅地漾着一种温柔，就好像星光一般黯黯璀璨，却又让人移不开视线：“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是个很随便的人。”
　　说“随便”的时候，他还很配合地摆了个吊儿郎当的姿势。王念梓有些窘迫，嘴上还不依不饶：“我，我可没说，你自己说的。”
　　从某种程度上，萧颀然是挺随便的。他就像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总是吸引来自各处的关注目光，且从不知道避嫌。王念梓撇了撇嘴，忽然觉得自己的肩膀被迎面而过的男人狠狠撞了一下，她轻轻地“哎呀”了一声，整个人向后晃了晃。
　　“小心点，这里人很多。”萧颀然回过头来，眸中盛满无限温柔。王念梓的左手被他的右手轻轻地握在了手心：“我牵着你走。”
　　这一刻，她的世界忽然就安静了。没有了喧嚣的都市，也没有了拥挤的人流。除了萧颀然握住她的那只手，微微的温暖，略略的宽厚。
　　她没有勇气用自己的手去描摹那只手。纵然已经看了无数次，白皙修长的、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她只知道，他正牵着她的手，走在她的前方开路，用他的温柔保护着她。
　　第一次的牵手，平安夜，在拥挤的街道上。四面八方的人流是谁，曾不曾相识，她都无心关注。在这一幕剧情中，她第一次当了女主角，被他牵着向前行走。
　　只是这一牵的背后是什么？没有任何承诺，甚至没有言语说明。是萧颀然的某种心意，还是寂寞时刻，那偶尔一次超过界限的放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