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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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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回家我和小靠都是闷闷的,外公以为我们玩累了,烧饭洗碗都一个人承担了。
而我,却是真的累。
我趴在床上,没盖被子就迷糊着睡着了,至深夜的时候,胸口被压的难受,大翻了一个身,又醒了。
我讨厌呼吸不畅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溺水。
曾经,我以为死只是一瞬间的事,在跳下护城河之后,我才知道,不是的。
跳下去的最后一刻,我悲哀的看着远处一轮即将掉下去的暗红的太阳,我当时想,我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那么,就让我记住这轮落日吧。
所以在跳下去的时候,我没有闭上眼睛,我看着那红红的圆,在遥远的地方,在我眼前,一晃而过。
然后,快的只有几秒。
我跳下去了,没有扑通一下的声音,至少我没听见。
我以为,一跳下去我就会死了,其实,远没那么简单。
我跳下去了,像踏到一张绵密的网里,头不透风,脚不着地,耳朵被塞满了,眼睛涨的无法张开,而我的嘴巴迫于无奈,只能一大口一大口来不及的往里灌着水,连是咸是涩都来不及分辨。我被水包围着,这些水都想冲进我的嘴巴我的身体,争先恐后的汹涌着。
奇怪的是,我的脑子在这一刻,却是异常清醒的,我居然想着,怪不得淹死的人都是肿的,原来是因为身上每一个细胞都给喝透了。
我逐渐的痛苦,因为呼吸困难起来,我的脚蹬起来,我觉得要再喝上一口水,我的肺大概就要爆炸了。
这时候,却有人拉我的手,拉住了,一点一点的拉着走。
那一刻我想着,是不是阴间的人,来接我了呢?
我这样想的时候,就忽的被拉出了水面。我眼睛闭着,胸口剧痛着,感觉着自己被人七手八脚的抬起来,又放下来。
我躺在那,周围七嘴八舌的都是声音。
然后,一个男人拉我,说:“怎么样啊你?”
我睁开眼睛来,看到一个穿警服的人,以及周围围着的一群人。
我坐起来,浑身一软又倒下去,随之听见了这些人的低呼。
警察说:“应该没事,看样子没被呛到。”
警察对我说:“你能走吗?”
我被扶起来,粉红色的裙子湿淋淋冰冷的贴在身体上,我默默不语着跟着警察走。
我被带进了派出所。
在里面,我翻肠倒肚的呕吐。
那个警察给我倒了水,拿了床棉被披在浑身发抖的我身上。
我的胸口很疼,疼的连呼吸一口,身体里面都像裂了一样。
警察问:“你家电话多少?”
我说:“为什么救我?”
警察说:“救你的人已经走了。”
我记得,我跳下去的时候,周围没有一个人,河上没有一艘船,那一刻我甚至还觉得,天上地上水里,只有孤单的我一个。
但是警察说,是一个撑小船采莲藕的人路过,救了我。
“就是那么巧,”警察说,“再晚些,你呛了水,就难说了。”
接着又问我:“你家电话多少?”
想了想,又说:“还是你自己说吧,其实我知道你包里有身份证,你不说,我们也查的到的。”
事已至此。
我捂着疼痛的胸口坐在冷硬的椅子上,即使是6月,即使我披着床被子,但我还是冷的牙齿都在打颤,而且越来越冷。
派出所的日光灯不太稳,跳呀跳的,外面是一片漆黑,我在等着外公和姐姐来,那个警察年纪不大,却很老成的在旁边有一茬没一茬的开导我,说:“再过几年,你回头来看,会觉得今天的事是很可笑的。”
我很累,累的连头也抬不起来,我也不敢抬起头来,我觉得这一刻我已经没脸再面对外公和姐姐了。
我想睡了,我想,死不成,睡着了也好啊,即使只是一刻,也是可以什么都不用面对的吧。
于是,我睡着了。
这就是我自己对五年前6月1号的记忆。
只有我一个人这样记着。
除了我,所有的人,都否认了我以为曾经发生过的这一切。
我醒来的时候,姐姐小珍在叫我,我闭着眼睛躺着不动,这时候,头顶的被子一下子被揭开,阳光耀花了我的眼睛。
姐姐说:“小珠,你又想赖床。”
那时,我睁开眼睛,看见小珍立在我的床前,穿着一件白底印蓝花的衬衣。
我看着她,看着家里的天花板,我在想,我是什么时候回家的呢?
小珍说:“还不起来,小懒虫。”
我坐起来,看着她笑眯眯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叫着:“姐。。。。。。”
小珍把窗打开,吹进来一阵温暖的风。
小珍说:“以后少和梅子出去,那是个疯丫头,玩起来不知道时间的。”
我听着,心里有些糊涂,怎么又扯到梅子了呢?
一整天,我忐忑着,外公和姐姐却提都没提昨天的事。
晚上,梅子来了个电话。
梅子说:“小珠,你的钱包在我这。”
我一愣,说:“钱包?”
梅子在那头叫:“你不会还没发现钱包丢了吧?我就知道你是个马大哈。”
又说:“还好我眼尖看到了,没事,是你来拿还是我送去?”
我说:“嗯,我去拿好了。”
想了想,我又问:“钱包掉在哪?”
梅子说:“在KTV啊,掉在坐垫上,昨天晚上你不是早走了吗,还好我眼睛好,给我看到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说:“昨天?晚上?”
我说:“昨天晚上,我什么时候去过KTV?”
梅子在电话里轻轻的笑,说:“小珠,你昨天才喝了几口酒啊,到现在还没醒吗?”
喝酒?
昨天?
KTV?
我更糊涂了。
我想着昨天的事,脑子才一动,心里面就像有掺了泥沙的浑水涌上来顶着我的胃,我很想吐,冲到了卫生间,却看到姐姐在里面吐。
我咽了口口水,苦的,我说:“姐,你怎么啦?”
小珍抬起头来,脸有些白,小珍说:“小珠,如果我离开你和外公,你会不会怪我?”
那一天,我知道了小珍怀孕的事。
那时候,小珍和姐夫高楼台,还没结婚。
我知道,姐姐如果嫁给他,就要嫁去另一个城市。
小珍说:“小珠,我真的舍不得你们,但是,我也很想要个自己的家。”
我也知道小珍想,而且,想了很久了。
我记得,很多年前,小珍总是在半夜摇醒我,对我说:“小珠,我想逃走,你想吗?”
我想吗?
我也不知道。
其实,我逃走过了。
我以为,我找到了天堂,但最后,一切的美好都只是幻象。
我说:“张行,我想去很远的地方,只和你在一起。”
张行说:“你想去旅游吗?”
我说:“嗯,旅游也好,我想看看外面。”
张行说:“现在流行自由行啊,要不,你先去。”
我说:“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张行说:“我现在走不开啊,不如,你多拍些照片回来给我看,也是一样的。”
我说:“照片能一样吗?”
张行说:“你想去哪?”
我说:“你都不去,我能去哪?”
姐姐和高楼台去领证那天,外公买了许多喜糖,一家一家邻居发,但我知道,他昨天,一个晚上没睡好。
梅子来了,对我说:“给,钱包,还说来拿呢,我不来,你肯定忘了。”
我说:“哦,这2天家里有点事。”
梅子说:“门上怎么贴了喜字?张行向你求婚啦?”
她这样一说,我心里一痛,我说:“不,是我姐,是我姐要结婚了。”
我说:“梅子,我和张行,分手了。”
梅子说:“啊?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我说:“就是。。。。。。前几天。”
梅子说:“真没想到。为什么?”
我神色一黯,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说:“他。。。。。。可能有别人了。”
“什么?”梅子生气了,说:“真不是东西!我找他去!叫林栋揍他一顿再说!”
我拉她,说:“不,梅子,不。”
我说:“我不想再提这件事,越想越难过。”
这一刻,我感到无比的疲惫。
我的眼泪要流下来,梅子拍着我说:“好,那就别想了,别想了。”
我看着茶几上的钱包,问梅子:“梅子,6月1号晚上,我真的和你在一起吗?”
梅子说:“什么晚上?那天我们一天在一起啊,那天是胖子生日啊,给我们好一顿宰!”
“胖子的生日?我怎么一点不记得?”我的样子可能有些迷茫,梅子说:“我就知道不该给你喝酒,都是林栋不好,说大家都少喝点助助兴,看我回去不说他!”
我顿了顿,说:“梅子,可是,我明明记得,我那天,在护城河那和张行谈分手。”
梅子看看我,说:“小珠,你没事吧。”
我看着她,梅子的手在我眼前晃,说:“傻了?”
我扳去她的手,说:“梅子,我和你说,那天我真的在护城河。”
梅子说:“难不成,你有分身啊?”
我说:“不,不是那样。”
梅子说:“小珠,那是不是你做的梦?”
“梦?”
是梦吗?
现在是凌晨三点,我想了又想,还是给梅子拨了一个电话。
梅子接电话的声音还是困顿的,迷糊的问我:“什么事啊?”
我的声音都是哑的,但犹豫了半天,我没有把张行过世的事告诉梅子,因为半夜三更,我不知道,会不会吓着她了。
我说:“梅子,你啥时候回来?”
梅子在那头笑笑,说:“怎么,你想我啦?那你过来玩吧,老外公不是喜欢钓鱼?我们厂后面有一条很大的大河,林栋每次去都能钓很多,我叫林栋开车来接你们,我们一起钓鱼去!”
河,我听到这句,骨头里又泛出一股冷,我说,“梅子,我要上班的。”
梅子说:“哦,我睡糊涂了,忘了这事了。”
又说:“那叫王一树给你几天假嘛,他不是那么小气吧!”
我说:“梅子,我只是个打工的。”
梅子顿了顿,忽然说:“你跟那个姓王的,真的什么发展都没有?”
我吸了一口气,说:“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