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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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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玩玩而已。”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无论对事还是对人,都要学会淡然以对。
这,是外婆从小教育我的话,也是外婆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沈俊把这段《我侬词》念到了元旦,念到了春节前夕。
金殊从那次以后,再也没来过狗窝这边。
王哥和李姐不是本地人,春节来临,他们也把店里最后一批服装批了出去,点算着这一年赚的钱,去车站买了火车票,说是要回家过年了。
其间,王哥神叨叨的问我:“小安啊,你要回家过年吗?”
我一愣,李姐狠狠揪着王哥耳朵,笑着回了屋。
去年,我有过年。因为有外婆包元宵,因为有外婆在。
今年,我有年过么?
这时我才想到,沈俊应该也会回家过年吧?!
其实,我想和沈俊过年,真的,想和他一起过年。可是我不敢说,我明白那是我的小自私。
既然开不了口,那么……我想……沈俊会主动提出来的吧?!
好,我等,我相信沈俊会主动留下来陪我的,我等他提出要求,邀请我陪着他一起过年。
可这一等,等得年味越来越浓,沈俊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候到了天亮才回来。和我说话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偶尔,还会有些不耐。
看着这样的情形,我有些……不……我心慌得紧。
王哥抗着买的一大牛仔包年货,李姐拧着一些特意留下的童装,和我告别后,也上了当夜的火车。
李姐有两个孩子,都是女孩,可李姐想生个男孩。所以她们躲计划生育躲来了L市。她说:“这次回去要是怀上了,估计我就不来了。小安,要保重啊。”
我点头,把封好的两封利市递了过去,说:“这是给孩子的。”
李姐没接,一直推脱。王哥却接了过来,还眼神古怪的盯着我,对李姐说:“小安给了就拿着吧。小安是把咱家闺女当自己闺女呢,是吧,小安?”说完,望着我。
突地,我脸一热,点了点头。或许是王哥知道了我和沈俊的那些事,话里有话,影射着将来我不会有孩子吧?别看平日里王哥大大咧咧,其实他心里明得跟什么似的,不然怎么一个异乡人,来L市两年多,就能有自己的铺面,开张做生意呢?好在,他明了,却不明说,想来……必是顾及我的面子吧?!
想到这里,我望着王哥,真诚而感激:“王哥,李姐,这里提前给你们拜年了。”
李姐拍了拍我的头,乐了:“他爸,咱儿子要是像小安就好了。”
王哥眨巴眨巴那双刻着风霜痕迹的眼,佯装不解。
“看,小安又漂亮,又有礼貌,咱儿子像他不就称心了?”李姐那双无限向往的温柔眼神,犹如根根利刺,刺得我心里一阵钝痛。
火车开走后,我还站在站台望着火车离开的方向,凛冽的寒风夹杂着一些似冰刀子的细雪刮过脸,生疼生疼的。
我很羡慕,不,有些嫉妒王哥李姐家的孩子。
走出车站广场,垂着头,还在伤感的我,被堵在了广场门口。
抬头一看,居然是安成。
“你这几个月去哪了?”安成的语气很平缓,可我却在里面听出了一丝严厉。
望着安成那双愠怒的眼睛,我有些怕。张了张嘴,没吐出一个音,我干脆选择沉默。
“说话。”安成的语调升高,带着不容置喙的震慑。
“我……和你妈妈很着急,很担心你。”顿了顿,安成语气缓和下来。
徐美仪担心我?
我惊愕的抬头望着安成,看见他缓和的五官,温和的眼神:“担心我?”
安成点点头:“你是我儿子,不见了几个月,我怎么能不担心?我……找了好多地方。”
我才发现安成手里拧着行李,他说:“几个月了,我找了很多地方,准备去C市……”
去C市找我么?
“恩,我以为你回去了。”安成承认。
呵呵,真好笑,C市都没外婆了,我还回去干吗?
“徐徐,过年了,我们回家吧!”
“徐徐,其实你妈妈真的很担心你。你……怎么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徐美仪担心我,是不可能的。我怀疑安成所有话里的真实度。
不想和他在大庭广众下有多纠缠,我往人少的地方挪了挪,安成也跟了过来。
“徐徐,和爸爸一起回家。”安成拉住我的手,很大很暖和,和我曾经幻想的爸爸的手很相似,太紧,却使我觉得疼。我想到了沈俊的手,一样大一样暖和,却很温柔。
我摇摇头:“我现在很好,我……不想回去,等开学了,我自然会回去。”徐美仪应该快生了,要是看见我,估计对她的情绪波动很大,要是不小心有什么闪失……呵呵,我还是不回去了。
“过年你不回家,你要去哪?”安成的声音变得阴沉。
一怔,这是安成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对我说话。没由来的,一股火也冲上了头顶,我甩开他的手:“家?外婆没了,家也没了。”
啪——
我迷路了。
也算不得迷路,只是到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小区。
被安成打的脸火燎一样的疼,冷风一吹,我觉得眼眶发热。
脚被冻僵了,腿依旧还在发抖,从被安成打了之后到现在,一直在发抖。
我不晓得是委屈还是气愤,只觉得好累好累,又累又冷。
找到一个墙角,倚着墙,我滑坐冰冷的地上,蜷缩成一团,抱着腿,眼眶里似乎什么东西流了出来,经过脸,很冰很疼。
望着模糊的地面,我好想外婆,好想好想。
“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见两双脚,一个穿着皮裤军靴,一个穿着牛仔裤高帮靴。
穿牛仔裤高帮靴的人我认识,令狐玉荣。他正冷着眼,俯瞰着我。
穿皮裤军靴的人没见过,却抱着手臂,一副看戏的模样。
“你怎么在这里?”令狐玉荣拢了眉,重复着,似乎对我不予搭理的行为很是不悦。
我想我的样子也被他们看了个一清二楚,心里有些堵。
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没理他们,起身径直走出了那道大门。
呵,原来我跑到了L市的高级住宅区了。
听说,这里住着的人非富即贵。
出了小区大门,我招来一辆出租车,并没直接回和沈俊的家,而是让司机载着我去了水库。
水库在L市西郊的清碧公园深处,穿过清碧公园,就能到水库。
所以水库也叫清碧水库。清碧水库是L市最主要的饮水源头。
那里的地势比较高,人也少,很适合现在这样的我——我想去冷静下,而不是想去自杀,真的。
如果能料到在清碧公园遇见的事,我真的很希望我没来过,而是直接回了和沈俊的家。
清碧公园有几处游乐设施。比如:小型赛车道。
经过赛车场时,我被一个声音滞住了脚步。我听见一个清脆的男声在唤“沈俊”。
沈俊……这会不是该在金三角上班么?
从昆明回来后,沈俊就被令狐玉荣升职当了金三角夜总会的经理,早就不再坐台了。
昨天沈俊回来后,一身疲惫,我问他怎么了,他告诉我,说是过年了,生意太好,忙坏了。
可……看着绚烂灯光下,沈俊和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子尖叫着,使劲扒拉方向盘相撞,笑声洋溢在整个寂静的公园每个角落时,我好象听见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摔得支离破碎的声音。
沈俊看见了我,那个男人也看见了我。
他们停了下来,就那样盯着我。
天气太冷,冷得我都僵住了,呵,是的,我一定是被冻僵了。
“他是谁啊?”那个男人问沈俊。
“一个朋友。”沈俊回答。
“你看他,好象在哭。”
哭么?
摸了摸脸,冰凉一片,呵,我真的哭了。
“沈俊,他不会是你的小情,看见你始乱终弃,伤心得哭了吧?”男子笑着问沈俊。
沈俊眉头一挑,一把搂过男子,戏谑道:“怎么,吃醋了?”
男子窝进沈俊怀里,娇嗔的模样使我一颤,身上一层被恶心起来的皮屑落了一地。
“嗄?你怎么知道的?”
沈俊笑得甚是温柔,只不过,那温柔的眼,一直看着他怀里的男子,而不是我:“以前啊,好奇,处过。”
“哦……只是好奇处过啊——”男子阴阳怪气的瞄了我一眼,盯着沈俊。
沈俊郑重起誓地点点头,轻啄着男子的脸。随后扫了我一眼,语气变得冷淡,他说:“只是玩玩而已。”
他说:“我对你,才是真的。”
他将男子的手握住,拂上自己的胸口:“这里,满满的全是你。”又抓住男人的手,抚摩过他自己的身体:“全是你的。”
男子得意的瞟了我一眼,“桀桀”的笑声使这个天气更是寒上几分。
我扬起嘴角:“呵,真是巧啊。”
恩,真的好巧啊!
我说:“你们慢玩,我只是路过。”
没错了,我只是路过的路人,真的。
转身,走向那片灯光,那里是出口,那里也是回家的通道。
或许,恩~我是真的该回家,回家……是啊,不管怎么样,那个家,才是我的家。
那里有我的爸爸和妈妈,虽然,他们都不怎么欢迎我回去。
恩,该回家了。
脸真疼,下雨了吗?
外婆啊,淡然,到底是什么呢?
我曾经问。
现在我明白什么叫淡然了,真的。
可是,淡然了,为什么就这么冷啊?为什么就这么难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