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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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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与郎君买盏灯吧。”
是位老媪,手里拿着一盏很精致的荷叶灯,想来应该是她自己做的。
“倾城,我们买盏灯吧。”应该是老媪的话取悦了太叔兴,他嘴角上扬,看起来心情不错。
太叔兴在明王府门口接到了顾倾城,两人一路走到城门口,始终都没有人说话,太叔兴是想与顾倾城闲聊几句的,可顾倾城冷若冰霜,大概他说话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如果他们成亲了就好了,今天是上元佳节,倾城最喜欢这样热闹的场景,他们应该手牵着手,在闹市中兴高采烈地穿行,看遍所有花灯。
顾倾城看了一眼黝黑的城外,点了点头:“买盏灯也好。”
她没有否认,没有拒绝,她是他的夫人,而他是她的郎君。
可她笑着接过老媪递过来的灯之后又道:“只是婆婆误会了,我们没有成亲。”
原来只是妄梦一场。
“是这样啊,”老媪摆了摆手,推说自己老眼昏花。
太叔兴走在后面,全都听见了,那婆婆还在碎碎念:“怎么看都是一对璧人,居然没有成亲。”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与顾倾城从小就是最最相配的一对,所有人都说他们是天作之合,成亲之后也定是一段佳话。可现在那些话全都成了杀人的刀,遍地都是杀人的刀。
太叔兴提着灯为他自己和顾倾城照亮前路,只是他们两个好像早已经没有了前路,前路漫漫总会到达,但太叔兴知道,他一直走的都是死路。
又是一路无言到了相守亭,相守亭被人布置得灯火一片,在黑暗中相当显眼,顾倾城的眼睛短暂地亮了一下。
很多年前,相守亭建好的时候,太叔兴在相守亭里面放上了各种各样的花,他许诺顾倾城,他一定会娶她为妻。
太叔兴混迹军营,不知道风花雪月,也不知道诗画千篇,可他就是在这样笨拙地爱着顾倾城。
顾倾城想不到,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率先走进亭子里,单刀直入地问:“什么事情?”
她不想和太叔兴在相守亭里多做停留,长相厮守成了笑话,当初的誓言全作空谈,她怕自己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就会掉下来。
她不是还喜欢太叔兴,她只是觉得遗憾,觉得世事无常。
“倾城,你想知道真相吗?”
上元节过去五天之后,容华正在偏殿里和苏夏一起逗弄想不到,想不到这几日吃胖了,身子圆滚滚的,像个大团子,苏夏和容华都喜欢逮着它摸,想不到十分享受,不一会儿就又开始在容华身上打瞌睡了。
从筠又过来了,她说明王妃突然造访,已经在内殿等着娘娘了。
容华好像意料之中,提溜着想不到将它交给了苏夏,随后便跟着从筠离开了。
“你说顾倾城来干什么?”苏夏摁着想不到的爪子,突然开始逼问它。
想不到:“喵喵喵。”
“你叫想不到啊,果然想不到。”苏夏挠挠它的小肚皮,她不叫想不到还不是想不到。
这本书的故事全都乱了套了,顾倾城爱上了江寒,她永失所爱,与原来的和太叔兴美满一生的结局大相径庭。
容华喜欢上了她,会不会结局也不一样了?
想不到又开始犯困,懒洋洋地趴在了苏夏身上。
内殿。
容华到的时候,顾倾城正一脸出神地望着庭院外面。
“明王妃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容华将从筠刚刚端上来的茶搁置到一边,显然没有喝茶的打算。
“我是有要紧的话要同娘娘你说,还望娘娘摒退左右。”
容华干脆利落地挥了挥手,从筠带着人都出去了。
顾倾城开门见山:“上元节那天,太叔兴约我出去,告诉了我全部的真相。”
容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什么真相?”
“江寒死的真相。”
容华跟江有汜不一样,她没有那些逢场作戏的功夫,她一点儿也不惊讶,只是顺口就问:“太叔康和江有汜的吩咐?”
对于容华道出的这一点,顾倾城也不觉得吃惊。
“太叔兴告诉我,当年他确实没有看到江寒派出去埋伏的人,他和周围的人拼杀到了最后一刻,最后大雪茫茫,他也晕了过去。”
太叔兴再醒过来,是在一间别院里,坐在他床头的是太叔康。
太叔康说先帝怕江寒有异心,特地派了他来接应,谁知道路上风雪阻碍,他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还说,太叔兴伤得太重了,需要在别院修养。太叔兴虽然惦记着顾倾城,可实在是有心无力,没想到一休养就休养了五年,他再回到京城的时候,顾倾城已经是明王妃了。
太叔康吩咐他,在早朝的时候揭露江寒当年的阴谋,这样顾倾城就会回到他身边。
后来事情急转直下,顾倾城怕他,江寒自尽,他成了送顾倾城的夫君去死的罪魁祸首。
即使不甘,可铁证如山,已经冷静下来的太叔兴开始觉得这一切都不合理。
首先是父亲说先帝怕江寒有异心,江寒做元帅这件事情都是先帝定下来的,他怎么会怀疑江寒有异心。
再是他自己明明活着,休养数月就可以回到京城,为何要等五年这么久?
最后是他发现朝局大变,朝中分成了以父亲为首的支持皇帝的一派,和以容相为首的支持太子的一派。
而顾倾城的父亲——顾峰深,没有跟父亲一条心,而是投入了太子麾下。
这些事情关联起来其实很明白,他出征之前,父亲就已流露出支持当时还是皇子的江有汜,如此,江寒就成为了他们最大的阻碍,所以他们决定陷害江寒,借机除掉他。
可没想到先帝突发恶疾,江有汜登基,要是此时再暗害江寒意图太过明显,所以他们将这个计划推后了五年。
尽管如此推断毫无破绽甚至有理可依,可太叔兴还是有一个地方不敢相信。
按照一切线索的指向,太叔康应该早就带人到了边境,换言之,太叔康早就藏在了雪谷里,他眼睁睁地看太叔兴和他身边的人拼杀殆尽,直到只剩太叔兴一人,直到太叔兴重伤昏迷,太叔康才带着人救了他。
太叔兴自幼被太叔康带大,他不敢相信父亲会如此凉薄,可太叔康亲口对他说:“为了皇位,一切都是值得的。”
太叔兴不可置信:“即使死那么多将士,即使我没命?”
“古来成大事者,总有人命牺牲,死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又如何,还有我怎么可能真的让自己的儿子去送死。”
“他们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他们是保卫天齐的将士,他们是我的部下,是我的兄弟。”
太叔兴失去了自己的部下,也失去了顾倾城,他一无所有,满身狼狈。
“五年之后,我和太叔兴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月光熹微,我以为早非昨日,我痛恨他对我撒谎,觉得他面目全非,乃至于是杀死江寒的凶手,可原来我们三个人都被欺瞒其中。”
顾倾城顿了顿,“正月十五那天晚上月亮很圆,离我很近,我失去了江寒,也失去了太叔兴。”
太叔兴于正月十七纵马离城,只有顾倾城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说他要去边境,和五年之前的将士,死在一起。
皇权争斗的残酷程度超出他的接受能力,父亲的冷漠与不可一世让他走投无路。
至于倾城……
倾城啊,再见了。
顾倾城从袖口里掏出来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想要知道真相吗?”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张纸条是娘娘你安排人送的吧,娘娘身边人才济济,多的是高手。还有牢房里……”
那日容华临走之前突然提到心上人,其实……是在拿自己威胁江寒吧。
等到皇帝那边拿出所有伪造的证据,明王府保不住,顾倾城也保不住。
容华莫名一笑,云淡风轻地喝了一口茶,即使顾倾城掌握了一切,可还是在这一刻落入下风。
“引太叔兴去查真相的人是本宫,牢房里暗示江寒的也是本宫,可做选择的是他们啊。”
容华不以为然,她的手指停在一盏灯上,那灯没燃,容华却道:“所有人都站在一盏灯上,即使这灯没燃,可总有一天是要烧到自己身上来的,江寒和太叔兴离皇权这么近,又如何能够独善其身。”
她怕顾倾城还不明白,又继续说:“江寒是一定会死的,我舍他保你,是为顾公,至于太叔兴……他就更微不足道了,太叔康的儿子,我的死敌。”
容华说出来是这样轻而易举,她甚至不屑一顾。
顾倾城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就算知道一切,也不可能在容华这里得到什么优势。
容华太可怕了,这种可怕直接深入骨髓,让人自心底发凉。
有着和她同样感受的,还有一个人。
苏夏抱着想不到站在角落里不停地发抖,想不到嗷呜一声,跳到地上跑开了。
容华撞见的就是苏夏的一张泪脸。
容华想,她知道了,可我原本就是这个样子啊,容华朝苏夏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