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和好如初 ...

  •     次日,洛疏避而不见。

      再次日,洛疏闭门不见。

      再再次日,洛疏拒之不见。

      又过了一日,风雪月懒懒起身,窗外阳光灿烂、风轻云淡,极适宜花园漫步、郊外踏青,山顶放风筝以及向师父问安。

      于是风雪月简单梳洗了一阵,便匆匆赶往玄清殿。

      玄清殿坐落于山巅之上,常年笼罩在云雾之中,早年看着还算气派辉宏,但因近年掌门派不景气,经费不足导致久未修整。而今再看,便显得寒碜了许多。好在多半时候都看不大清楚。

      入内只见师父一人端坐上首闭目沉思,她便晓得自己还是来迟了,孟源等入室弟子们应都请过安已告退了。她恭恭敬敬上前,躬身一拜,朗声道,“徒儿参见师父。”

      牧岳仍闭着眼道,“为师甚安,如无要事,你便退下吧。”

      风雪月苦着脸道,“师父竟连看徒儿一眼都不愿了么?”

      牧岳平静道,“不睁眼,为师也看得见。所谓心有则有,心无则无,重要的是是否上心,而非有无入眼。”

      风雪月面上一喜,“那就是说,徒儿一直在师父心里了。”

      牧岳忽又睁开了眼,目光停留在她身旁的乾坤八卦鼎上,“我说的是鼎,而非是你。”

      风雪月愣愣瞥向身侧,“这鼎在这儿摆了百八十年了,师父你不是从来没用过么?我记得你让孟源从藏宝阁中把它抬出来放到这儿的时候是说,拿它来撑撑场面,说不定能多招几个弟子。”

      牧岳面色一变,叱道,“咄,为师没问你这个,你勿顾左右而言他。”

      风雪月撇了撇嘴道,“明明是师父先提的鼎。”

      牧岳置若罔闻道,“说吧,来找师父有何要紧事。”

      风雪月眨了眨眼,“我是特地来向师父问安的。”

      牧岳岿然不动,只听她接下去道,“顺便有件事想问问,了解一下情况。”牧岳一派了然道,“你是想问,数天前你带上山的那个人是何来历。”

      风雪月立刻满脸钦佩道,“果然这世上没什么事能逃得过师父法眼。”

      牧岳对她的溢美之词早已无感,神色不变道,“他…”风雪月竖起了耳朵,牧岳分明是有意停顿,而后模棱两可地道,“大有来头。”

      就…没了?

      风雪月追问道,“什么来头?”

      牧岳一副不可说的模样,摇了摇头,捋了捋胡须。

      风雪月心知师父就这么点到为止了,直接发问他断然不会开口,于是故意相激道,“看来他的来历背景比咱们无涯派可要厉害得多,连师父都自叹不如,远不能及,生怕招惹事端而不得不为一无名小辈守口如瓶。”

      按照她过去的经验,师父应当立时吹起胡子,为保形象即使心中不悦也不能表现得太露骨,只得将那几缕白须捋了又捋,囫囵吐出只言片语再呵斥一声将她赶走。

      而后她便能从中发掘线索,加以求证,推测出大概。

      然而此刻,师父竟泰然自若地安坐在掌门宝座上,丝毫不露破绽。

      难道师父的修为又上升了一个阶层?

      风雪月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师父…您的修为境界当真是越来越高了。”

      牧岳淡然道,“你该回去了,月儿。”

      风雪月只得告退,自殿上离去。

      待她走后,牧岳方才起身,负手行至大殿中央,望着殿门的方向,颇为唏嘘地一叹。毕竟都养了二百八十七年了,再如何烦她也多少有点不舍。

      烈日炎炎,阳光刺眼,灼热的风吹得人心烦气躁。

      怎么一个时辰前跟一个时辰后的天气差别这么大?

      风雪月撸起袖子从泉井里打了半桶清泉上来,两手伸进桶里涮了涮,又合拢手掌托了点水往脸上扑,果觉神清气爽,舒适畅快。随后将水桶里用过的水倒在井旁的绿坪上,转身回去。

      不想木宪正站在十米开外的红枫树下,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风雪月拎着桶慢吞吞走过去,一脸莫名道,“木宪?你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左右环视一遭,“这儿也没旁人,你似乎是在盯着我看。”

      曾经尴尬羞愧的记忆犹在眼前,她记得自己已经快六十年没跟木宪说过话了,同为一门师姐弟,生活在同一座山头,竟然在六十年里连个招呼都不曾打过,想想真是可笑。

      原本一直躲着她视她为洪水猛兽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怎么会突然主动找上了她,还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风雪月自认为不是气量狭小善记仇之人,既然他都迈出了和解的第一步,那她先开了口也没什么,虽然可能态度有点阴阳怪气,但木宪跟个望夫石似的光站着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也罢,她就再给他一个机会。

      她道,“你若是没什么要说的,我便不妨碍你在这修炼定身术了。”话毕她便在心里数数,预备数到十他再不吭声,她便径自回屋。

      一、二、三…

      “风师姐。”

      就在她数到七的时候,木宪终于开动金口。从前他和所有师门弟子一样,亲切地唤她“雪月师姐”,而今突然改口,风雪月甚少听到有人称呼她为“风师姐”,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是在唤她,愣了愣才道,“怎么?”

      木宪滞涩道,“你最近,还好么?”

      这是什么狗血戏码的开场白?

      风雪月冷汗道,“挺好。”

      木宪顿了顿道,“希望吧。”

      风雪月满脑子疑惑,脱口道,“希望什么?”

      木宪定定地望着她道,“我一直希望你过得好。”

      风雪月怀疑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呵呵道,“我谢谢你啊。”

      木宪仍旧目光深沉,“这几日孟源数度偷溜下山,有一回我尾随他发现他是去酒馆里买醉,我原想制止他,但…”眸光微闪,语气里似有一点同情,“他同我说了许多胡话,都是关于风师姐的。”

      风雪月扯了扯嘴角,“你不会是想说他因为爱而不得受了情伤所以借酒浇愁,麻痹自己以忘却伤痛,且令他不得和受伤之人是我吧?”

      木宪显然没想到她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神情一僵,没了下文。

      风雪月无言地望向远方,“我虽没什么本事,但好歹活了这么大岁数,有些事我看在眼里,心里便能猜到七七八八,之所以当时没摊开来说,是因为我知道说了会怎样,不说会怎样。既然预知了结果,我自当选择伤害性最小的处理方式。你们没到我这个年纪自然不晓得,目光放长远一点,一时的怦然心动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且很有可能是错觉。你跳出局限的思维去想一想,假若我和孟源在一起现在会是怎样,一百年后又会是怎样,你能想象他与我耳鬓厮磨,白首偕老么?”

      木宪自然无法想象,也不愿去想,他凝在风雪月面庞上的目光好似反而多了几分纠结,语气也颇耐人寻味,“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风雪月一时之间没能领悟其中真意,只听他又道,“可终归有些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望夫石变作飘落在水面上的浮萍,随着河流远去,而她站在原地,身畔的风已不是前一刻的风,天际的云也不是前一瞬的云。

      她怎么无端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

      想来真是年事已高了吧…唉…

      风雪月收拾情绪,正准备打道回府,心下蓦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背后一阵发凉,仿佛阴风袭入衣袍。

      须臾,洛疏凉水般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雪月师姐时时为长远计,深谋远虑,高瞻远瞩,令我好生佩服。”

      风雪月木然转身,几日不见,洛疏清亮的双目好似更迷惑人心了,她忍住闯进他怀里高呼一句“我好想你”的冲动,虚微道,“你愿意见我了?”

      洛疏瞟了眼她暴露在外洁白如玉的手腕,以及她单手拎着的木桶道,“手不酸么?”

      风雪月恍然反应过来,苦着脸道,“你不说还好,一说我感觉这只手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洛疏轻笑着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木桶,替她解下两边衣袖,撩开她额前碎发,望进她眼里温柔地叹道,“我只怕再同你怄气,这辈子都没法见面了。先前几桩再加上今日,你为何同旁人总有那么多牵扯?”

      风雪月心里大起大落的,不自觉搭上他手臂道,“我不是有意的。”

      洛疏释然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要惹我生气的,可是你惹我生气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风雪月有点发懵,下意识道,“那怎么办?”

      洛疏反握住她的手,“这几日我已想通了,错过的时日是补不回来的,连你这一世的人生我都错过了二百八十七年,我不想以后的日子也白白辜负。所以就算气恼了你,我也会用别的方式找补回来,不会再冷落你。”

      风雪月心头百感交集,低声问道,“别的方式是指…”

      洛疏心间微动,总还是忍住了,“日后再说吧。”

      风雪月却忍不住地问,“那…你是怎么想通的?”

      洛疏又笑了笑,“我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事,心情好转便释怀了。”

      风雪月好奇道,“什么事这般有趣,我也想看。”

      洛疏仍是推辞,“改日再说。”

      风雪月撇了撇嘴,心道,那我们改日再和好吧。

      洛疏忽而道,“你在想什么?”

      风雪月转目一笑,“我在想今天天气不错,要不我们去山顶上放个风筝?”

      洛疏瞄了眼她额上豆大的汗珠,道,“还是回屋歇着吧。”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