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死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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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命抵一命，此话不假。金隶面色苍白的坐在外堂，听着耳际那撕裂心魂的哀号。极凄极厉，若不是还清醒的知道里头的那个是疼着自己的玉儿姐姐，金隶怕自己早就丢脸的往外跑了。
他从不知，所谓的生产竟是如此的惨烈悲凄，犹胜那金戈铁马的沙场，那声声哀号更似是向着阎王夺人一般。而外头的却偏偏是阵阵鼓乐，吹喇奏锁，拜天地之声。
一哭一笑之间，透着分外的诡异。
樊英烦躁的来回踱着步子，一声急过一声，一声大过一声，似是要把这地板也给踏穿一般。
“不成！”猛的，樊英一甩袖，“我得叫大哥过来！这都多久了？怕是难产了！”
“不行！”金隶拦住他，冷静的提醒，“大哥现在在拜堂，娶的是戎歌，若你现在进去，不是成心搅局吗？”
“可我们就这么看着玉儿姐姐疼下去？她现在身边最需要的就是大哥！而且万一……”说到这，连樊英都说下不去了……当初，他的娘就是用自己的命，来换回他的……
金隶自是明白他心里头想些什么，才十八岁未及未冠的年纪，对于此事更是懵懂，也有着惧怕。面色更是白了一层，失了以往的伶俐，想了半晌才挤出：“不，不会有事的，玉儿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你别乱咒他。”
樊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吉人自有天相？相个屁！若真是如此，大哥也不会抛下所爱之人，去娶那戎歌了！”
金隶没回他话，却同样回瞪着他。三言两语之间，彼此都有些怨恨。一个恨他不明事理，一个恨他不通人情。
可却偏偏这时，里面的接生侍女冲了出来，“不行不行，快叫太医！”双手满是鲜血，张惶失措，“见血了！见血了！孩子的头都没露出来，快叫太医！”
顿时，这一屋子的人都乱成一团。而见着请太医的人奔出去，樊英便再也坐不住的也往外冲！
“拦下他！”金隶当下一阵暴吼，首当其冲的奔至他面前，关了大门堵在那，“你不能去找大哥！”
“……滚！”双目暴睁，樊英的面色铁青，似是要吃人一般，一旁的侍卫慑于其威势都不敢动弹，唯有金隶，看似柔柔弱弱的，却一步也不退。
“你不能去！就算大哥来了也帮不了玉儿姐姐！反而若是你惹恼了燕氏，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能让，绝不能让。金隶明白这场联姻事关重大，偏偏玉儿姐姐在此时临盆，绝不能让大哥知道，更不能让他乱了阵脚！
于是，金隶狠下心，不能让这莽撞的樊英破了全局！
可显然 ，这人依旧不明白金隶的苦心，反而威胁般的沉声警告，“小人儿，别逼我出手。”
“……”
“让开！”
“绝不！”
突然，樊英也不跟他再拖延，手一伸便直拽向金隶的衣襟，把他提了起来。可哪知，一旁侍卫总算回过神来了，有脑子的也知事关重大，万一真惹怒了戎氏族长，这可是灭国的大事！
便也不敢怠慢的冲上前来，四人一扑，直取樊英四肢，牢牢的按住！可他们料错了，眼前之人若是那平日在宫中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也就罢了，可偏偏，是那驰骋荒漠，与野马嬉戏，与野狼厮打的西狄二殿下！
眸中狠厉一闪，天生神力一般旋身双手一挥，一名侍卫竟横飞出去，而另一个被他一击撞至柱上昏迷不醒。
治住他下盘的两名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脚踩下，只听崩碎之声，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哀号，竟生生的踢碎了胫骨。
就在此血气翻腾之际，腰间突然一麻，竟似有人持剑刺了上来。想他二殿下何时被人如此的暗算过了？怒火攻心之际，早就失了心性，看也不看来人，提起便向墙上摔去。
岂知，那人摔落之后非但不逃，更是死死的的抱住樊英的腿！气极之下樊英便提腿，直想把这人的脑袋给踹碎！
偏生这时，太医赶到，一见此景大骇的高呼！“二殿下！金大人！你们，你们这是作何啊！”
一声金大人，如同浇了一桶冷水，这才使得樊英冷静稍许，低头望着四周哀号的红衣侍卫。以及，那个死死扒住自己大腿，不肯放手的白衣人……
“……小人儿？”盯着那相比之下稍嫌纤细的身子，樊英心头突然一凛，连忙抬起那人的脸。果然，是金隶，只是嘴角已被咬破挂着血丝，而那脸更是惨白一片。
可饶是如此，那对乌黑透亮的黑眸子却没丝毫的退缩，璀璨耀目，竟似夜狼一般狠狠的瞪着他。
“燕英！”金隶第一次叫着他的名，咬着牙狠狠的训斥道：“你既姓燕，就得替燕氏一族考量！而我既然答应大哥在他不在时主持大局，我便不许前功尽弃！”
樊英确实冷了下来，却是一勾那人尖细的下颚，也是第一次开口唤他的名，“金隶，你当你治得住我吗？”
“治不住，那我就有负大哥，有负诺言！你若真要出去，那就踏着我的尸骨！”此话狠绝，甚至还搬出了樊英的兄长来压他。
于是，樊英那对狼眼如同盯着猎物一般，带着嗜血与腥杀之味。
最后，倒是一旁的太医连忙躬身拜过两位解了危，便直向荧玉儿的房内冲去——救不了大的，便救小的！几日前，这位金大人曾经亲自来太医院中，对着自己耳提面壁。
“无论如何，留下这个血脉。”年迈的太医不知这是不是太子殿下的授意，但想着的确是皇室血脉最为重要，便也是遵从。只可惜了这嫁入皇室的苦命女子……
冷哼一声，樊英转身离开门口。金隶略一松气，便放开他，却转身坐在紧闭的大门前，满是戒备的盯着他。
“……起来吧，你那身子骨都经得过地寒？”语气中颇有着不屑。
可金隶勾唇轻笑，“多谢二殿下关心，您前些日子送的补药，在下都服下了，能撑一阵。”
于是，樊英突然又觉得这人着实可恨！怎么前些日子自个儿居然还这么关心他？眼被屎糊了吗？
孰不知，这两人在外头人看来，便是那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一会儿吵，一会儿闹的，似是两个孩子一般。
见樊英已经静了下来，而屋里头玉儿姐姐的哀号，也渐渐的歇了。金隶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抹去了嘴角咬破流出的血，抱膝便坐在那儿，苦等着。
只是渐渐的，听着四周侍卫依旧低浅的呻吟，身体才开始慢慢的抖颤。刚才樊英那一阵猛勇与狂暴，着实吓到了他。而那声骨碎犹在耳边响起，若说他真能一脚踩碎自己的脑袋，金隶也毫不怀疑。
那时，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居然冒死抓着他，若是这个疯子凶性大起，怕是……
“哼，怎么？怕了？”一旁的樊英似有灵犀一般，不屑的丢过一眼，“下次看我动武时离远点，在气头上，管你是谁！”
“……”金隶没吭声，只是缩着的身子又紧了紧。低咳了一声，胸口却是一滞，面上露出痛楚。
于是，盯着他的樊英不知为何，便觉得有丝愧疚。他知道他说的字字都是真的，只是他知道自己随性惯了，脾气臭了点，更控制不住。况且，有些话，他不爱听……
“喂，小人儿，”樊英面色怪异的挪了挪身，走到他身边，“等会儿让太医给你看看吧？我下的手大概有些重，你身子这么单薄，说不定伤着了里头。”
金隶瞥了他一眼，这回换他冷哼一声，“多谢二殿下关心，你该多问问那些侍卫，他们伤的可比我重多了。”
真不识好人心……樊英低声嘀咕了一句，便靠着他，席地而坐。
其实这两人心里头都清楚，他们都有些躁了，只因他们关心的玉儿姐姐正在黄泉口徘徊着……他们的心，都乱了……
“……小人儿，玉儿姐姐，不会有事吧？”樊英低问着。
“……嗯，老天爷会帮好人的……”金隶只能这么安慰着他。
苦笑一声，樊英伸手牵着金隶的，这才发现，原来这人比自个儿颤得厉害多了。再打量这人的脸，却只能用平静如水来形容——这人，还真是心口不一。
不过，好歹都有了依靠，渐渐的，两人都不再颤了……
直至，一声宏亮的婴啼，代表着一个崭新的生命来到这个世间。
太医抱着婴儿，走了出来，“恭喜二殿下，恭喜金大人，这，这是个壮实的男丁啊！看这粗手粗腿的，像极了大太子！”
“哈！那我就当叔叔了！”樊英一跃而起，动作看似笨拙，实则小心翼翼的接过了小生命。正笑着，却突然想起，“对了，玉儿姐姐没事吧？”
年迈的太医一怔，这视线在樊英与金隶间来回了几次。樊英一脸坦然，而金隶眼中却闪着凌厉之光，顿时便有所察觉的晃了晃身，跪倒在地，“太，太子妃她……”
“她怎么了？！”
话音刚落，便听里头的侍女传来一阵阵悲恸的哭泣之声……瞬时，樊英只觉自己如坠冰窟……
金隶站起来，身子也是一晃，便镇定的走过去接过了那在樊英手中“哇哇”啼哭，刚失了母亲的婴孩。
“二殿下，请节哀……”
樊英回头，见他恭顺的垂首而立，漂亮纤长的睫毛如同舞动的蝶扇。摇着头，向后踉跄了一步。
“金隶，你会后悔的……你和大哥，都会后悔的……”
可回他的，却依旧是那漂亮的眸子，如墨如海，深不可测，偏偏却还透着温润之光，似是天生用来骗人的。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死祭
，还差 